碧野朱桥

作者: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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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瑟惊弦愁别鹤


      此时子嫣将心中诸般疑问串起来想想,不由暗暗猜度他必是来过这里的, 想必那时
      这里还是一等公元定业的别墅,当时元氏尚是富贵至极、煊赫无二之族, 哪里又会
      想得到几年后元氏一门竟会烟消云散、湮灭无闻了。

      子嫣也隐隐听说过衡玉父亲在世时同元家过丛甚密, 衡玉想必也是那时和父亲来过
      这里, 衡玉家里那亭子多半也是照了元家的建得,怪不得看起来如此熟悉。子嫣忽
      又记起那元家的小姐她在金陵时在也曾见过, 还记得正和衡玉在谈诗论词, 下人走
      来说元家的少爷、小姐回乡祭祖路过金陵, 来给老爷、夫人请安, 老爷让姑娘、少
      爷们也去前厅相见。子嫣听丫头们说, 元家的小姐生得极美, 一时好奇,求了姨妈
      , 装做是付家的姑娘, 也跟了衡玉去前厅。远远已是看到了大厅里众人如捧凤凰
      般似地围著一位年轻小姐, 身上是葱绿衫子,系着鹅黄细绣纹纱罗裙, 衫子上是金
      线绣的凤凰, 项上是黄澄澄的八宝点翠金项圈, 乌丫丫的鬓间是颤微微的金丝双蝶
      花钿簪,双翅上都镶满了琥珀,十指纤纤持着一方素白纨扇。虽不过是十三、四岁
      的模样,但子嫣觉得那通身的气度竟是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那元家小姐一个个见过礼,待到衡玉和子嫣面前时,却不知为何在刹那间微微红了
      脸,但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又已消失无踪,让子嫣疑惑那不过自己的幻觉,如同她鬓
      边那对展翅欲飞的蝴蝶。

      子嫣后来听说元家被抄时还曾想那样神仙般的人物不知会流落到何方。又恍惚听姨
      妈跟前的丫鬟说:“老爷到底有先见之明,那元家小姐只怕是仙子下凡,如今又回
      天庭去了,到底不会落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嫣再三追问这话怎讲,这才知元家
      曾有心将这凤凰般的小姐许给衡玉,但衡玉的父亲却觉得不妥,后来又听说皇上有
      心替最宠爱的九皇子求娶,议婚之事这才作罢,却没想不久幽王被废,元定业因此
      下狱,元家被抄,男女均被流放到极北的偏僻荒芜之地,这元家小姐在路上就病殁
      了。子嫣听到此事时,不觉暗暗叹息,她衣上那对凤凰栩栩如生,犹在眼前,人却
      已是香消云散了。现在想来,衡玉父亲过世,只怕除了革官之惊外,还有担心被元
      家牵连之惧。一时又想如若不是衡玉父亲过世,衡玉要守孝,只怕她早已嫁入付家,
      这世上的事竟如连环一般,环环相扣,纵是抽丝剥茧一路路细细寻了去,只怕也分
      不清哪个是因哪个是果了。

      宴散后,子嫣和承琪慢慢行回所居院落,一路上抬眼见华星明灭、轻云时度,身边
      一灯如豆,脚下霜滑露浓。

      走在玉石台阶上时,因石上沾了露水,子嫣脚下一滑,多亏承琪伸手扶住这才没有
      跌倒。承琪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心。” 又道:“今晚你这是怎么了?这一晚都象
      是恍恍惚惚的样子。”说话之间,丫鬟挑起帘子,两人己进了屋。

      子嫣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答道:“因明日要回府,刚刚想到出来时没有同王妃商议,
      这回府后要如何向王妃解释,心里一时没有个计较,所以走了神,王爷莫怪。”

      承琪微微笑了笑道:“原来为了这个。你私自出府,原是你的不是,回去免不了要
      陪个礼,要不她以后也无法约束府中众人,她一向脾气随和,不会和你为难,再说
      有我呢。”说话之间,承琪已是揽住子嫣,看她脸上的红晕慢慢染红了整个面颊,
      如同映着海棠花的羊脂白玉一般,一时情动,只是要吻下去。这时却听到门口有人
      悄语,象是贴身的侍卫杨忠。于是扬声到:“什么事?”

      这杨忠在门外回道:“王妃派人给王爷送了些东西,东西已带进来了,人现在二门
      外候着见王爷。”一时杨忠递过个包袱,承琪打开来看,却是几件家常穿的旧衣服,
      笑了笑道:“明日就回去了,却打发人巴巴地送了这个。”子嫣初时也是纳闷,待
      到转念一想心里已是明白了,只不知王妃此举是不是隐隐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一时
      又想自己竟是错看了王妃,原以为她早已是荣辱不惊,却原来天下女子都是一般痴
      心。丈夫出门再外,心挂他安危,忧虑他饱暖,看到千花万树担心他冶游不归,见
      到落花飞絮嗟叹自己红颜将逝,相思种种,新愁旧愁,都化成那两句话:“欲寄君衣
      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杨忠此时又道:“送东西的人现在外面等着向王爷回话。”这送东西的人通常是王
      府的小厮,东西既送到人就该回去了,断没有等着王爷示下的必要,想必是京中其
      他人遣了人来有要事秉报,此处不同王府,杨忠那里不方便明说,承琪已明白他的
      意思。于是站起身要随杨忠出去,走到门前回头对子嫣道:“你早早歇息,不用等
      我。” 说罢转身而去。

      子嫣这边由莫愁服侍更衣,因就着风饮了几口冷酒,一时胃痛,于是又略坐了坐了,
      让莫愁斟了些滚烫的百合莲子汤,用了少少,这才方觉得好些,就寝时已是子时,
      承琪却依然未回,只得独自睡下。

      一夜无梦,睁眼时,天已是大亮,急忙叫人要起来梳洗,进来的丫鬟却不是莫愁,
      心中正在疑惑要问莫愁哪里去了,却有人急急跑来说:“王爷就要走了,姑娘快些。”
      这边手忙脚乱匆匆洗脸梳头一路疾走到了前厅,只见厅里站了满满一地的人,却只
      是不见承琪的踪影,一时心下着急,回头看身边的丫头不知何时也走散了,绮罗丛
      里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要找人来问,说得口干舌燥,却象是没人听得懂自己在说
      什么,听者均是一脸茫然。忽听有人喝到:“王爷、王妃到。” 远远见到承琪骑在
      马上,身边是一顶八宝香车,雕龙刻凤、文采辉煌,那边轿停了,后面的蓝呢小轿
      上下来一人,正是莫愁,只见她来到前面的轿前,低声说了些什么,从轿里扶出一
      位袅袅婷婷的玉人,却不是张妃,承琪过去携了她的手,两人被众人簇拥着行进来。
      子嫣正惊疑不定:不知莫愁为何不理自己,这轿里又是何人,耳边却突然听到衡玉道:
      “妹妹同我速速离了这里。”不觉间被衡玉牵了衣袖要离了这里,突然却见承琪挡
      在门口道:“子嫣你这是到哪里去。”子嫣这时方松了一口气,心想承琪总算看到
      自己了,正要跟了承琪去,却听衡玉道:“妹妹你原是许了我的,我现在接你回金
      陵。”恍惚间,子嫣记起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又舍了承琪向付家的车马走过去,却
      听承琪在后面道:“皇上有旨,付家谋逆。”说话之间只见一班如狼似虎的皂役早
      已将付家众人锁起,子嫣惊惧交加,想这谋逆必是死罪,不觉心里大恸,一时间已
      是泪如雨下。

      子嫣一惊之下醒来时发觉腮边犹湿,梦中的一物一景尚是历历在目,心犹自突突跳个
      不停,窗外已隐隐透出亮光,枕边依然是空落落的,这才发现承琪原来一夜未归。
      转了几个身,一时睡意全消,因觉得有几分气闷,于是起身打开窗户,陡然间一阵
      凉意夹了花草的清香扑面而来,耳中又听到“扑楞愣”一声,想是开窗时惊起了檐
      下的燕子,那一对燕子在半空打了个回旋,转眼已没了踪影。天依然是半黑,空中
      一弯银钩低垂,半溶在青灰的天幕里,院中白石砌成的甬道上落花半掩,廊下尚挂
      着几盏水晶玻璃风灯,淡光微影朦胧一片。原来这屋里的光,竟大半是这灯光映在
      纱窗上,这才想起自己昨夜嘱咐了小丫头候着承琪回来,不要熄了门前的灯。借着
      点亮光,子嫣瞧了瞧靠墙的珐琅荷花缸钟,原来尚不到卯时。

      毕竟是入了秋,不过是在窗口站了几分钟,虽是神清气爽,却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子嫣急忙关了窗,因觉得全身乏力,于是又躺下,一时想起梦中的情形,想那付家
      早已无人做官,又何来谋逆之事,必是日间忆起元家旧事,思虑过重所致,想起梦
      里的无助凄惶,心里却止不住觉得庆幸起来,究竟是一场梦罢了,这样想着又昏昏
      睡过去。

      醒来时隔着天青色的纱帐猛然看阳光已洒在床前,忙扬声叫莫愁,这才发现喉咙肿
      痛、鼻塞声重,莫愁已候在床边,轻声道:“我早起见姑娘额头滚烫,已回了王爷,
      王爷说明日再走也不迟,已传了大夫瞧瞧姑娘的病。”

      子嫣这边挣扎着起身梳洗一番,又传入大夫隔帘诊脉,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莫愁
      这边煎上药,那边吴家的女眷知道子嫣病了,又纷纷带了东西来瞧,虽都没有进屋,
      但一时这院里也是人来人往,子嫣听得莫愁跑出跑进,几次想拉住她问问王爷去了
      哪里,昏昏沉沉间想她也未必知道,虽是服了药却依然觉得头痛欲裂,不觉又睡过
      去。

      承琪进屋时已近正午,人都已散去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莫愁在守着。莫愁见到王
      爷进来,捧上茶退了出去。承琪撩开帐子,见子嫣脸色绯红,用手试了试额头依然
      是滚烫,想是正在发汗额头上的碎发都黏在脸上。转眼见床边放着水盆手巾,拧了
      一个替子嫣擦了擦汗.

      子嫣迷迷糊糊间觉得头上一阵清凉,说不出的爽快,不觉翻了个身,大半条雪白的
      臂膀伸到了被外,昏昏沉沉间知道有人替她盖了盖被,只倒是莫愁,因发汗热得厉
      害,呢哝道:“好姐姐,让我凉快一下。”

      却听耳边有人道:“难不成你是不想回王府了,竟是要这样病下去了。”子嫣睁眼
      这才发现是承琪,半梦半醒之间难辨他话中是否有责备之意,一时未加思索忙道:
      “实在不是故意的。”

      话未说完,承琪已打断她柔声道:“同你玩笑而已,你这病又不是扮出来的”。又低
      声道:“我可是乐不思蜀,我们就在这里慢慢调养,说不定回去时已是三个人了。”

      子嫣回过神来一时羞不自禁,用被蒙住头,转过身不去理他。两人正喃喃细语间,
      莫愁提着一个剔红林禽双郦图的长方提盒进来,后面一个小丫头捧着漱盂巾帕准备
      伺候子嫣吃饭。

      承琪吩咐将自己的午饭也拿到这里来,子嫣道:“这里到处都是药气,你还是出去
      用了饭再进来。”

      承琪道:“这半个月早习惯这药气了,如今没药气竟吃不下饭了。” 又对莫愁道:
      “今日你不用辛苦了,我来伺候你们姑娘吃饭。”莫愁只当他时玩笑,杯盘摆好后,
      却不离开只笑嘻嘻望着两人不语。

      子嫣也只当他是玩笑,这边正准备披衣起身,承琪道:“你只管坐着别动,才发了
      汗,小心又着凉”。说罢拿起了粥碗,子嫣只得就着他的手吃了两口,一时想这在
      王府是断断不合规矩的,独自同承琪一起进膳尚不容易,更别说这样。平日里也常
      羡慕田舍人家男耕女织,虽是粗茶淡饭,但夫妻间相互扶持,那份亲厚是富贵之家
      难寻的,没想到在此地,倒和承琪真作了平常人家的夫妻了。子嫣倚在承琪的胸前,
      心里是莫名的柔软,一时只是想就这样依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承琪见她身上只穿着白绸中衣,一头青丝并未挽起倾数垂泄而下,全身上下一点首饰
      全无,只在左臂上戴着一个翡翠镯,晶莹透亮如同白雪上一湾碧水,清丽难言。不由
      笑道:“我瞧你病得蓬头鬼一般,反倒越发俏丽了。”子嫣听闻轻啐道:“今儿怎么
      这么没正经,瞧我病成这样还只管拿我开心。”抬眼时不经意瞧见靠窗的红木四合如
      意纹方茶几上放着一管竹箫,瞧着甚是眼熟,一时怔仲起来,却听衡玉道:

      “有件事我先斩后奏,要向夫人知会一声。我在姑苏时无意间瞧见一管好箫名唤
      “紫玉”,用得是汉代古玉,更难得的是此箫有竹箫的清越,又有玉箫的绵长,想
      着你必定会喜欢,所以买了来想着要送给你。因在此地找不到合适的谢仪给兰生(注:
      衡玉的字),只好将这箫送给他,赶明儿遇到好箫了再买给你不迟。”

      子嫣笑道:“说什么先斩后奏,分明又是打趣我。我于箫上并不精,这箫正该送了
      他。只不过你要赔我整箱的黄金珍珠玛瑙翡翠。”

      承琪也笑道:“这也是大家小姐说得话。黄金我是没得赔,再赔你一管箫好了。”
      说罢指了指桌上的箫。

      子嫣奇道:“怎么你又拿了他的箫?又点头笑道:“很好很好,一物换一物,你也
      算会做生意了。”

      承琪笑道:“因他再三不收那管“紫玉”,我玩笑说:‘古代结义金兰有换贴之说,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姻亲之好,不如我们换箫好了’。他勉强应了,我要他这
      箫也无用,明日走时再还给他好了。”

      两人说话间却听“吱呀呀”几声,风将那虚掩的窗推开了条缝,外面一条光柱随着
      几缕风钻进来洒在承琪身后的帐子上,那帐子在阳光下好似随时会散去的轻烟一般,
      风里似乎有春日紫藤和青草混杂的异香,轻轻拂上承琪半明半暗的剪影,时间好像
      停止了,只有他和她。两人在瞬间都静默下来,象是怕惊走了这突然而至的阳光。
      几尺之外那薄薄的窗纱隔开了秋日碧蓝的天,天上没有一丝流云,平滑如镜、无边无际。

      两人这样依着默默坐了一会,子嫣轻轻说:“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天气,原该今日回京的。”

      承琪回首望向她道:“明日想必也是好天气。”又道:“我进来时瞧见院里新摆了好
      些新鲜菊花,花大如瓯,望来不是凡品,你这一病竟错过了如此好景致 ”

      子嫣道:“再好的菊花我都是见过的。要说种菊赏菊原是北地风俗,但如今却远远
      不如南边。我在金陵时那里的缙绅之家沿袭了前朝王府的风俗,重阳之日将百来盆
      菊花置于北窗之下,远远望去如三尺香雪,夜晚一家子人就在院中秉烛赏菊。赏菊
      之日不但桌灯炉杯,食盒,酒食无不菊者,连衣服,帏褥,钗环都要带菊花图案的。
      那些翰墨之家,还会让子弟联句作诗,一较高下,赢了的自然风光,输了常常要被
      姊妹们耻笑半年。”

      承琪见她兴致甚好,接声道:“我早听人说成家小姐素有诗才。这样的场合若让女
      子参加,想必你定是独占鳌头了。”

      子嫣也玩笑道:“小女子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实在不敢妄谈李杜,夫君谬赞了。”
      又道:“家父在时延师教我们姊妹读书,小时家里宴席之时也常叫我们和兄弟们一
      起做诗填词。有一年赏菊时三哥哥和我赌诗输了给我,说好谁输了谁给我房里的丫
      头画扇面,三哥哥输给我之后,府里丫头捉弄他,每人都带了扇子来说曾服侍过我,
      三哥哥整整画了一个月。”

      承琪道:“那是他惜你,他焉会不知你房中有几个丫头,即使不知,又焉会由丫头
      们胡闹。不知你这哥哥现在又在哪里?”

      子嫣奇道:“就是衡玉,他在家里行三,所以我跟了他家中姊妹称他为三哥,昨日
      我与他行礼难道你没听到我称他作三哥吗?”

      承琪道:“想必我没有听真,你昨日席上几乎一句不言,我还以为你们表兄妹不曾
      有什么来往,所以才如此生分。”

      子嫣听言,心中一怔,她原不是会说谎之人,承琪这一问之下,她已是满面通红。
      那日告诉他和衡玉向来疏远原不是存心要骗他,因和衡玉曾有婚姻之说,当时猜
      度着如告诉他,以他素来多疑的性情只怕会多心,现在言语间漏了真象,想要
      解释为何那日会瞒他,又怕他会更加起疑。子嫣方在这里摇摆不定,不知如何开
      口方好。恍惚间承琪握住自己的手一松,只见他站起身道:

      “我瞧你精神已好了很多,如无大碍我们明早回京。你好好歇着,我外面还有些事
      要交待,晚膳时不必等我了,有要紧事让丫头去找程忠。”说毕起身扶她躺下,子
      嫣心中一急,抓住他的手,才叫了声:“王爷”。 承琪轻声道:“不用担心。”
      一掀帘已走了出去。

      透明的光柱依然在室内漂移,但屋子却象是在瞬间失了温度,子嫣心里只觉得烦乱,
      不知他那句话是何意?一时想起早上开窗时,看到院中落花半掩,想必那落花早已
      被扫起,那些开得半败的牡丹,芍药,珍珠兰,望江南,洛阳花也多半被挪出庭院,
      不由轻叹一口气道:“你可知我宁愿满院落花尘不扫。”(注:古代南方迷信如丈夫
      出门,不能打扫院落,否则丈夫可能永不回来。)

      忽听门外莫愁道:“王爷怎么不进去。”

      如何他仍在院中,一时想起自己那句话不知不觉说出口,多半被他听了去,但听了
      又如何,他可知她的心意,她已等了他那样多的日子,怕只怕终是痴意深长,却换薄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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