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医生，好久不见

　　安宁无奈地看着何峥，“我言尽于此，就这样吧。”她转身寻找别的位子，可是下班时间餐厅的座位都满了。

　　何峥站了起来，伸手欲接过她的托盘，“还是坐我这里吧，我不打扰你就是了。”

　　安宁一看他那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脸颊就受不了了，对着他怎么吃得下去？她本能地往后退，“不用了，我……”

　　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按住她的肩，“到我这来。”

　　这个声音……她猛地回头，看到的是一张斯文的面孔，一双冷静的眸子透过镜片停在她脸上。两人之间的距离的很近，她的后背几乎贴在他身上，她想躲开，却挣不开按在她肩上的手。

　　何峥伸手抓托盘的手也定在空中，目光略过男人，看向安宁，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们……认识？”

　　安宁想说不认识，可白信宇却抢先回答：“何止认识。”他将安宁整个人转过来面对自己，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四年不见，你康复得怎么样？嗯，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痊愈了，还有，下午在手术中的表现不错。以一个新人的角度来说，够镇定。”

　　何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在对视，那种对视似乎完全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就像全世界都变成灰白色，只有对方是彩色的。而且他们说的什么康复什么四年，他完全听不懂，他是傻瓜一样的局外人。

　　何峥最后慌乱地收拾起桌上的书本，拿起包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安宁和白信宇仍然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中，面对面站着，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他，“白医生，你还记得我。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在手术室外洗手池旁见到你的第一眼。”

　　他答得坦荡，似乎四年前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似乎他还是那个给她坚强力量的医生。

　　安宁以为自己对他是有怨恨的，可这一刻她才发现，四年逝去的不止是光阴，还有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她已经成熟长大了。可以这样以平常心和他说话，把他当成上司的上司，就这么简单而已。

　　“我康复得很好，谢谢你当年……”抿了抿唇瓣，她淡笑着道：“白医生，好久不见。我成为实习医生了。”

　　说出这句话后，带着张扬的自信，这是她这些年努力的成就不是吗？安宁瞬间就觉得整个人轻松了。

　　“我看到了。”白信宇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放到自己那桌上，点了点对面的位子，“坐。”

　　这个画面很熟悉，很像四年前她去他办公室接受身体检查时的情景。

　　两人相视沉默，安宁有点后悔没有和何峥一起吃饭了，因为面对白信宇，这才是真的吃不下去。

　　只是没想到他看了眼时间，忽然站起身说：“我还有个手术要做，先走了。”

　　待他走后，安宁看着他放在桌上的饭菜，几乎连动都没动。还有……他喝了两口的咖啡。曾经她一直很好奇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这么近距离地参观他的生活。

　　长吁一口气，简单的几句对答，没有什么尴尬，四年前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也是时候翻篇了，她也不会再钻牛角尖。只不过被伤害一次，那个人，她会躲得远远的。

　　饭后安宁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医院很忙，今天晚上我要值班，您记得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后，安宁回到急诊科，找到值班的护士，和对方要了需要处理的资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做事。一向早睡早起的她有些不习惯在晚上加班，有些睡意，喝了一杯浓茶，做一个小时就要起来活动一下。

　　如此循环，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把林医生交代的任务全都做完了，然后回休息室里小睡了一会。

　　陈欢第二天来上班时就看到安宁正在院子里做舒展运动，跑过去和她打招呼，“早啊！你怎么这么早来？昨晚on call？”

　　“早。”安宁苦笑道：“比on call还惨，整理资料整理到我的脖子都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陈欢也笑，“我也没比你好多少，昨天我被那个姓林的修理得很惨。不就是背后说了他几句坏话，那个小气鬼。”

　　安宁摊了摊手，“他说会让我们的实习生涯痛不欲生，这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还有得受。”

　　“一大清早就怨气载道，是不是嫌自己的实习生涯还不够痛不欲生？”

　　“……”

　　陈欢和安宁同时怔住，林医生竟然从医院里面走了出来。他边走边翻阅着资料，绷着脸看向安宁。

　　安宁站得挺直，“我整理后还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哪里有遗漏，如果有的话我马上改。”

　　林医生依旧冷声道：“这里不是学校，不是让你做实验的地方，不是每次错了都能补救，所以我需要你们一次做好，半点马虎都不可以。”

　　安宁诚恳地点头，“抱歉，我知道。”

　　林医生将双手背在身后，把安宁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看向别处，小声道：“你做得很好，很仔细，还在一些地方写了备注，看得出很用心。”

　　安宁一愣，“嗯？”他的声音太小，又刻意压低，她没完全听清。

　　“没听到算了。还有，你们两个丫头片子，下次再被我抓到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让你们好看！”他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临走前说：“昨晚我on call。”

　　陈欢伸手在自己胸前顺着气，“天啊，他真是太可怕了，简直是无处不在！如果有机会转科或是换导师的话，我一定第一个飞出去，毫不犹豫地抛弃他！抛弃他之前我还要亲口告诉他！”

　　安宁抿唇想了想，沉吟道：“可我突然觉得他很可爱是怎么回事？”

　　陈欢探向安宁的脑门，面露忧色，“你可别吓我，不会是被整傻了吧？”

　　安宁拉下陈欢的手，挽住她的胳膊往更衣室带，“走吧，一天忙碌的工作又要开始了。小心去晚了又被骂。”

　　杨光在学校就有经常迟到的习惯，今天他竟然来得很早，换好衣服和两人打招呼，“两位，你们还活着吗？”

　　陈欢叉腰瞪他，“你说呢？”

　　杨光走到安宁身边，夸张道：“看看你都变熊猫了，昨晚干什么去了？”

　　“套用你的一句话，整理X光片然后整理资料然后整理X光片如此循环。”

　　杨光诧异地看着她，“那么拼命做什么？我听姓林的说他不要你了，然后柯医生不是说会带你？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外科报道？”

　　陈欢惊讶得合不上嘴，“什么！安宁，你是有多自虐啊……我听别的同学都说柯医生对实习生很温柔的，又有耐心，那么难得的机会你别告诉我你拒绝了！我怕我会嫉妒得杀了你……”

　　安宁闻言失笑，“我的确是拒绝了。昨天下午我参加了一个开颅手术，没有得到林医生批准就去了，然后他认为我是个很会走捷径的人，我只是想证明给他看，我不是。”

　　“你参加开颅手术了！天啊！”陈欢扁了扁嘴，一脸委屈，“真是同人不同命，同人不同命啊……”

　　杨光拍了拍陈欢的肩，补了一句，“主刀的是白医生和柯医生，他们的技术可帅了，我当时也在楼上参观来着。”

　　陈欢冷哼一声，“昨天我可是一整天在急诊室里，忙得腿都软了，然后又吃力不讨好，还被姓林的骂得狗血淋头。回家我就画圈圈诅咒他。”她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巧克力，递给两人，“吃点甜的来缓解一下苦日子吧。”

　　安宁看着巧克力不动。

　　杨光接过巧克力，捅了捅安宁，“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安宁摇头，“没什么，我这辈子最讨厌吃的就是巧克力了。”

　　三人换好衣服往急诊科去，正好遇到搭电梯下来的柯医生。杨光笑容满面地和柯医生打招呼，他客气应了，目光却直直扫向安宁，“早。”

　　“早，柯医生。”

　　他已经换了便服，一身T恤牛仔裤，就像大学里的学长，充满朝气。走到安宁面前停下脚步，笑着道：“所以，整理了一夜的资料，你改变主意了吗？跟我的话我会把你带进手术室帮忙。”

　　安宁有些茫然，“你怎么知道？”

　　“昨晚有个实习生通宵熬夜，一个人做完了五个人的工作，最难得的是高效率，精准无误。这件事早就传开了。”

　　安宁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没打算转科。”

　　“柯帆，你真好意思，又来挖我墙角！”林医生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冷着一张脸。

　　柯医生耸了耸肩，“什么叫挖墙脚，明明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我现在又要了怎么样？”他一把将安宁拽来自己这边，“人家说得可是没打算转科。”

　　这时医院的广播忽然响起，“林开阳医生，请速到急诊室。”

　　林医生马上换上一脸肃穆，往急诊室的方向跑去，“你们都跟我来。”

　　安宁临走前被柯医生叫住，“其实我看得出老林挺喜欢你的，但是他这个人不怎么会表达。如果他说话过分了你不要太在意，好好跟他学习，他医术很棒。”

《白医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