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宛然

　　转波阁倚水而建，正是处清幽的好去处。宛然衣衫的颜色，也总蓝、白两色，映得酷暑时的畔城，也硬生生清凉了三分。

　　但熟了后渐渐发现，虽说只是两色衣裳，每日所见的，总是有着细微的不同。又据子夕说，早晨与午后的衣衫，也是绝然不同的。

　　就是说，宛然颇有些洁癖。

　　素然堂的小学徒，非常幸福也非常不幸。比如说他不用收拾药材，不用洗壶刷碗，甚至不用擦桌拭椅。我曾好奇地想把一味药材拿在手里细看，结果宛然和我试了一下她新淬的水银针。还有一次，我施施然地踏着细雨诗意地进了转波阁，结果被一阵冷冷杀气逼着就用这清新雨水冲了一个下午的地。所以不幸的就是，那个小学徒需要频频更衣擦地洗衣倒水以及等等，以及频频。

　　相处久了，发现宛然其实性格分明，冷淡绝对只是表象。简单而言，宛然性格，多面，而且还都很，极端——当然这话我不曾对她说过。

　　比如她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时候，其实，多半是在发呆。

　　比如她有时面色不喜不怒，心思不属的样子，我在一旁咿咿呀呀拉上半天不在调上的胡琴，她却反会评上一句：“还不错。”

　　就这么慢慢分清了宛然的喜怒好恶，就渐渐无话不谈。

　　当然有时还是难免一个人喋喋不休，宛然从来冷冷一眼，毫不掩饰的鄙视眼神一般让我干笑两声，然后摇摇扇子继续坐下去。

　　宛然雅擅丹青，听说后不免兴冲冲搭讪：“在下也颇好此道，可否指点一二？”于是宛然竟是真提起了兴致，和我谈起画风画派来。

　　可见各种杂门杂学多翻一翻是很有好处的，哪怕如我一般都只知道些皮毛，遇上佳人，总是有话可说。

　　不过宛然有些方面还是让我震惊。

　　那天她严肃认真地端坐在我对面，一袭白衣，乌发清眸，宛然谪仙人。

　　“凌玉，有喜直至生子，你说到底是怎么个过程？”本来悠然笑看佳人的我手一颤，一个漂亮的雨过天青小瓷杯连带着未及品上一口的碧螺春就此“叮当”一声，堪比碎玉。

　　宛然那双寒眸立时结冰，慢慢从我脸上扫到地上，又扫回来。

　　我的脸第一次在宛然的扫视下没反应，依然僵着。

　　宛然轻哼一声，竟放弃了先追究茶杯，继续说道：“医理上男女交合，行房得子，再到孩子长大出生，我一直不太清楚具体如何，只是问问你知不知道罢了，不知就算了，有什么吗？”说到后来，对我的大惊小怪显然十分不屑。

　　……是我太不单纯了吗？

　　显然十分看不惯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宛然甩一下袖子，走了。

　　……

　　我凌玉，凌若虚，畔城里著名的永远风流潇洒，笑意盈盈，骗死人不偿命的富贵闲人，二十多年的人生，就这么，在这种问题上，被一个长得像神仙的小女孩儿，给彻底鄙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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