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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的馅饼
次日清晨,沈漾于睡梦半醒中,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睁开眼,便望入了一双如珍珠莹润的乌黑瞳仁中。
"你醒了?""睡得好不好?""嗯……我会对你负责的。"
预演了无数遍的话语,在撞入那双琉璃璀璨的眸眼时,花采一惊,心肝一颤,呆怔如木桩。
没有想象中的大怒与质问,沈漾平静地、淡定地、优雅地,抚了抚衣角的褶皱,眉目淡然,樱唇半抿,瞧不出心绪。
暴风雨前的宁静?
相比沈漾的淡定,某人不淡定了。
花采咬着大拇指,一颗心扑通扑通,几欲跳出胸腔。
眼见沈漾要下床,花采急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目光炯炯:"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这就跟毁了人清白的采花贼,末了还眨巴纯真大眼问人家:"你怎么不给我两耳刮子?"
当然,花采与沈漾只是和衣,肩并肩在床上躺了一晚而已。
"说什么?"沈漾笑容很温柔,眼神很无辜,看得花采负罪感骤升。
低下头,拳头攥紧,花采做了三四个深呼吸,猛抬头,灼灼望着沈漾,眼一闭再一睁:"我……我们去吃饭吧。"
话落,花采恨得就差没咬舌。
花采啊花采啊,枉你一代英明寨主,"我、对、你、负、责"这五个字都说不出口。还是,其实你做了坏事却不想承担责任?
花采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头摇得跟碧浪鼓一样,阿婆从小教导她为人正直之道,做了便要承认,承认了便要负责。所以,她绝对没有要逃避,她只是……还没酝酿好情绪,嗯,对,就是情绪!
花采有个特点,惯会为自己找借口来掩饰内心的无措与不安,一旦遇到她情商解决不了的纠结事,她就会一边摇头一边咬手指,顺带帮自己编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借口,就像现在这样。
沈漾没有说什么,甚至对于她前后一系列古怪动作也未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呼--"走在沈漾身后的花采,小小舒了口气。
双脚踏出房门的刹那,看着沈漾俊挺的背影,花采感觉自己似乎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便也很快作罢。
央沈漾在伙房外的大厅等候,花采一溜烟,进了伙房。
刚一进门,四簇八卦火苗便以燎原之势将她环绕。
"老大,如何?"瓢儿搓着手掌,笑得一脸暧昧。
"有戏吗?"碗儿张着纯明大眼,模样甚是关切。
"这还用说,老大向来威武!"锅儿斜睨他们一眼,对老大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无尽。
盆儿找了根柴棍,在地上打着算盘,从今儿起,寨子里又将新增一张吃饭的嘴,作为寨内的管家,他得好好算算这笔账。
"唔--"花采顺势接过锅儿殷勤献上的发团,将有红枣的那面掰下来,用干净手帕小心包了,复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四人抓心挠肺。
瓢儿拖着下巴,一脸深沉。
碗儿眨巴眨巴眼,疑惑更深。
锅儿"噼里啪啦"动了动筋骨,该死的小子,若伤了寨主的心,老子废了你。
盆儿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去,侧耳听着,手下不停,继续算着。
"我没说出口--"花采拖着长长尾音,掀起眼角瞄了眼四人高深莫测的神情。
见四人没有再说话,花采怕沈漾在门外等急了,起身拍了拍裙子,拿了勺子走到灶台,舀了一碗米粒颇丰的米粥,撒上点咸菜,并着手帕中的发团,朝外走去。
"老大这是?"破天荒的,大大咧咧的寨主居然用起了手帕,舀粥的动作细致异常,连粗神经的锅儿都注意到了。
"唔,给沈漾送早饭。"花采停住脚步,不解为什么四人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看着她。
"老大……你居然亲自伺候……那个小白脸!"锅儿哀嚎一声,拿墙"练习"他的铁头功。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碗儿大眼更纯明,泛着桃心,结果,被锅儿给了一拳,拖着拉走。
"老大懂得关心人了!"盆儿终于算好,将柴棍丢入柴堆中,赞叹了一句。
"他居然还有心情吃早饭?"瓢儿眼珠一转,精光一闪,怪叫一声。
"为什么没心情?"送饭的,撞墙的,被拖的,感叹的,四人异口同声。
民以食为天,早饭时间不吃早饭,干嘛?
瓢儿拖着下巴,神情严肃,沉沉开口:"照理说,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在异处,不吵不闹不质问,反倒心安理得吃早饭,有鬼--"
"啊!"花采顿觉茅塞顿开,终于想起从房内出来忘记的问题是什么了,沈漾莫名其妙到了寨内,自己也没解释,他也没问,除非他失忆,不然,总会找办法离开,到时找伙官兵以强抢民男为由,端了这寨子,可怎生是好?
花采这才意识到自己"色迷心窍",给自己寨子带来了多大的隐患与危险。
"怎么办,万一他离开了,找官兵来怎么办?"花采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纠结。
"随机应变,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咔!"瓢儿眯了眯眼,在脖颈处比了一刀。
花采咽了口唾液,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他们当山贼那么多年可从来没伤过人命啊,况且,让她杀了沈漾,她做不到啊。
最后,花采被其余四人打发到饭桌上,美其名曰,美人计试探。
一顿早饭,吃的战战兢兢,花采一边注视着沈漾优雅饮食,一边脑中做着激烈斗争,导致手中的粥直接倒在了裙子上。
怎样才能让沈漾既不起疑心,又能够保住寨子的安全呢?
花采头一次感觉到文化的重要性,早知道就该乖乖去学堂,也不至于现在,脑中一团浆糊。
"怎么吃饭还走神?"温润的话语,修长的玉手拿着一方手帕,细细擦着花采手背上倾倒的米粒。
他靠她如此近,花采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幽兰香,精致优美的侧脸,不知怎地,竟让一向不思进取的她想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
她记得阿婆说过,一个女子若喜欢上一个男子,她就会变成诗人,即便她不是诗人,那么,至少能让她想到如此高雅的诗句,也算精神文化境界的一点提升。
脸部的燥热,胸腔中的狂跳,如此清晰辐射到头脑中,花采肯定,她是喜欢上了沈漾。如果初见时是被他的容颜气质所倾倒,此刻,便是毫无理由的喜欢,哦不,也许,情生于他俯身替她擦拭手背的温柔一瞬。
花采石化了,雕塑了,怔怔看着沈漾,直到沈漾恢复到与她正常相隔的距离,她仍酒醉未醒般,沉溺在那醇醇温柔中。
"去换一身衣裳吧,这里我收拾就行了。"话落,沈漾开始利落收拾桌上的碗筷。
"好--"花采目光呆滞地,走回到自己的房中,半晌,才清醒过来,最重要的事情又被她延误了。
换好衣服,刚出房门,便被一双大手拽到了一个角落。
花采惊魂甫定,看到四大护卫喜忧参半的神色。
"怎么了?"直觉有点怪异呢。
"那小子失忆了!"瓢儿幽幽出声,不知为何,同情的看了一眼锅儿。
"啥!"花采眼睛瞪大,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似乎很是不能消化这个天上掉馅饼的鬼话,她乌鸦脑的一想,竟然应验了?!
然后,瓢儿开始给她描述前一刻,也就是她在换衣服时发生的事。
沈漾端着收拾好的碗筷,轻车熟路找到了伙房,那时他们四人还没走,见沈漾过来,登时起了警惕。
经过一番试探,发觉什么破绽都没有,随后沈漾那一句:"难道我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吗?"让他们四人惊讶的每人嘴里能塞下一个鸵鸟蛋。
事情如此轻巧便解决了,自然是他们喜见乐闻的,末了,还添油加醋,打消了沈漾冒起来的一点疑惑,让他更加坚信,自己是生在寨内,长在寨内,与他们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他为什么会失忆?"花采不解望着四人。
锅儿心里咯噔一下,这平时不怎么机警的老大,今日怎么变得如此心细如尘了呢。
四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最后还是碗儿被另外三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碗儿含着一泡热泪,幽怨地瞪了剩余三人一眼,开始娓娓道来。
昨日打劫沈漾,花采防迷措施不当,被迷药迷晕。
四人决定两两抬她与沈漾回寨子。
但在抬沈漾还是花采的意见上起了冲突。
经过抓阄,最后决定,碗儿锅儿抬沈漾,盆儿瓢儿抬花采。
但凡寨内的一只蚊子都该知道,锅儿是个十足恋主癖,没分到抬花采,自然满腹怨怼,看着沈漾的眼神几欲喷火,那心情自是不言而喻,从晴转阴,再到阴转多云,等终于演变到多云转狂风暴雨时,他就将沈大帅哥给摔了。
后脑勺着地撞击青石板地面,"咚"地一声,煞是清脆,四人的心脏也很清脆,手忙脚乱将他抬起来,所幸没见红,便也松了口气继续上路。
他们估摸着也许是那个时候,把沈漾的记忆给摔没的。
听完事件始终,花采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周身散发着某种阴森的气息,锅儿瓢儿盆儿极有默契三人齐齐后退,唯有碗儿,不怕死的继续说着。
"据我所知,也许还跟此次使用的迷药有关系,盆儿为图省钱,估计是在'迷死你'买的一个铜子五包的劣质迷药,我听说城里李大婶的老汉,半夜背着她去花楼,用了这迷药,结果第二日逛完窑子回来,却被李大婶拉着叫爹,惊得他一下没站稳,生生摔坏了下巴,造孽啊造……"碗儿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便被锅儿捂着嘴一把拖了向后,挣扎了一番,待看到花采发寒的笑容,立马脑门上汗滴滴滚过几颗冷汗。
花采大步流星离开时,四人一字排开蹲在墙角,每人眼中含着泡热泪,头上顶着个"鸽子蛋"。
揉了揉揍疼的手背,花采决定去看看沈漾,免得真被他们一不小心给折腾傻了,不然就真是造孽。
不过,他失忆了,是不是就说明,她又有了可以和他相处的机会,这样想着花采心花怒放,但若有一日,他恢复了记忆,会恨自己吗?
过一日珍惜一日,这是阿婆告诉她的。
把握当下,不要杞人忧天,没发生的事就留着它发生了再去烦心吧!
花采佩服了一番自己的豁达通明,奔向沈漾的步伐越发轻便悠然,浅浅的梨涡在嘴边漾开,一树淡白馥郁的栀子花在她身后投下阳光细碎的剪影,摇曳生姿,花香弥漫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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