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痒

　　4.1*

　　张晓生沉默不语，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衣着略显凌乱却依然沉稳的方世兴，扫过依旧坐在地上几乎被脸上的血吓呆了的狼狈的孙导演，抿了抿嘴，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隐忍。
　　定了下神，张晓生这才回答了刚才世兴的问题：“《一世风情》杀青的庆功宴，我也有出席。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说着，转身稍稍低下身对孙导演说，“孙导，不好意思，世兴是我很久没见的一个朋友，他脾气一直不太好，刚才如果得罪您了还请见谅啊，如果有什么损失算到我头上好了。”
　　语毕，也不等对方有什么回复，他冲着方世兴说，“一起走吧。”

　　方世兴跟小刘打过招呼后便坐上了晓生的车，车子在公路上悄悄地行使着，夜风从窗口吹进来，马路上的声音全部传了进来，却依然阻止不了这里恍惚静寂的气氛。
　　方世兴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闭目休息了一会，突然想起还没跟旁边的人说话，“晓生——刚刚谢谢你了，请你喝一杯吧？”
　　张晓生看了他一眼，脸上浮过一丝笑意，“好啊，去哪？”
　　银灰色的轿车在前方的十字路口调头，向世兴说的酒吧驶去。

　　酒吧的氛围很好，钢琴的声音响遍了空间的每个角落，简洁的装修，深蓝的色调和在酒吧中并不常见的安静的氛围，让张晓生刚进门便眼前一亮。
　　“这种地方也只有你能找到了。”
　　“那是。”方世兴略微得意地说。
　　两个人随意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张晓生忍不住开始打量这里的一切，时不时地冒出几句欣赏的话语。方世兴也很开心，他这几年一直都没遇到第二个像晓生一样与他有同样审美的家伙了。
　　聊完装修再聊这里的背景音乐，两个人都兴致勃勃得恍若十几岁的少年一般。

　　看着眼前的笑脸，方世兴心下一动，感叹到，“好久没跟你这么聊天过了。”
　　“是啊，”张晓生把酒杯往前一放，自嘲般地轻笑，“十年了。”
　　“以后要常联系啊，”方世兴抬头，真诚地说，“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个朋友。”
　　“朋友？”张晓生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双手抱臂在胸前向后靠去，“你还把我当朋友啊，我还以为你只有萧易那么一个朋友呢。”

　　“你怎么了？”方世兴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默默地咽下去了后半句，像个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想了想，又说，“工作后一直很忙，没怎么联系你，这点是我的不对。”不过，你不是也没联系过我么？他默默在心底嘀咕着。
　　抬起手想摸摸晓生的头发，这是十年前他经常用的抚慰晓生情绪的办法，但却被张晓生躲过去了。
　　只好举起酒杯向对方敬酒，“好啦，我们以后都多联对方，可以么？”
　　“不用。”张晓生冷笑一声，整理了下衣服起身道，“昨天向你提的建议你还没忘记吧？同意的话我们就是雇佣关系，不同意我们就此当陌生人好了。我张晓生不需要你这么一个朋友！”

　　“我不会同意你那个要求的！”方世兴也怒了，摔下酒杯站起来，“慢走不送！”

　　方世兴缓缓地坐回座位，冷静下来后他叹了口气，怎么谈话最后就变成了这样呢。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周围的焦点，他打了响指“结帐。”

　　回到家，方世兴冲了个热水澡，边洗边在脑海中胡乱地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出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着头，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顺手拿起手机，看到刚刚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是萧易。

　　“喂萧易，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对面的萧易似乎很紧张，支吾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晓生今晚吵架了？”
　　“——”方世兴楞了一下，他怎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想着想着，又想到今晚张晓生的表现，苦笑了下，“没吵架。”
　　“咦——？”
　　“晓生要跟我绝交。”

　　“啊，这个，世兴你知道，晓生一直对你感情很深的，他这次可能是不知怎么生气了，你别太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别扭的很，心口不一的，说不定过两天就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你聊天了。”萧易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想要如何圆场。
　　小孩子吗？方世兴回想起晓生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行了没事，我知道他的性格，我也没生气。”
　　“那就好——”萧易顿了顿，语气更加小心地问道，“我能问下你为啥没答应去星娱吗？”
　　方世兴很不耐地皱着眉，怎么谁都跟他提这件事，他们知道背后交易的是什么么？！
　　口气很冲地说，“我想演戏我会自己去找机会，别人的好意就心领了吧，我不想欠太多人情，晓生的也不行。”
　　“啊，”电话那头的萧易似乎又在纠结着什么，之后勉强说道，“晓生其实很愿意给你这个人情的，今天也很可能因为你拒绝他帮忙才生气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但你可以以后再还给他啊，你就当给晓生个面子吧，他是真心实意想帮忙的。”

　　真心实意想帮忙？方世兴想到那个交易的内容，冷哼了一声，“得了吧，我找谁都不会找他的。高攀不起。”
　　“高攀？世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怎么，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不用再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接着语气有些严肃的说，
　　“世兴你知道我跟晓生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他的想法很多我都比较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如果真接受不行的话能麻烦你先冷静下来别采取行动么？”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方世兴一丝好奇心，“你说吧，我还不够冷静么。”

　　萧易带着很郑重的语气开口了，“你知道，咱们三个从高中就一直在一起，晓生——那时候就很喜欢你了。”
　　停了一下，又说：“你知道他那个别扭的性格，你一直把他当哥们看待，他也就一直憋着没敢告诉你。后来上大学他出柜之后，虽然前后也交了几个男朋友，但是我猜他一直忘不掉你，虽然他口头上不承认。”
　　“然后你又一直不主动联系他，甚至连星娱归他管了也不知道，我猜晓生心里一直为这件事犯堵。再看到你的时候估计也不敢跟你走得太近，毕竟他不知道他在你心里是个什么位置。”

　　“一直把这份感情憋在心里，他这几年，真的不太好过。”

　　“——所以，我猜你去星娱的时候他态度可能会不太好，但你别担心，他绝对会用尽全力帮你的。态度不好也就是他给自己找的个台阶，那个家伙别扭的很，再像高中那样毫无条件的对你好估计他接受不了。”
　　叹了口气，又说：“我猜，你再这么拒绝他他会很难过的。世兴我不知道你心里对晓生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概事情我都告诉你了，要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萧易那边便挂了电话。

　　方世兴震惊地握住手机，原来如此吗？
　　喜欢了……十年吗？那勾肩搭背的两年生活，竟然能换来一个孩子十年总是联系极少却始终挂在心上的感情吗？

　　他沉默下来，想起当年那个腼腆坚强却又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孩子。他那时从来都是呼风唤雨，什么都不缺的，那个孩子对他好，他虽然感动却也未曾放在心上。那个总是把心事埋在心底的小孩，忍了这么多年都未曾开口，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方世兴觉得自己有些心疼了。

　　所以，这才是你这么对待我的理由么？
　　因为不确定我心中对你的想法，只好把这份感情憋在心里。再次见面时也一直压制着自己不要暴露，所以才恶声恶气地对我么？所以才会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么？
　　他早该想明白的，区区七天陪床，又怎么可能换来那么宝贵的机会。
　　……是这个孩子，早就想跟我接触，但又不好意思提出来罢。

　　换成这么令人讨厌的提出方式，还真是晓生的性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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