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哎呀哎呀，怎么都掉出来了……”萧喻一脸苦恼，祁隐也蹲下来一起帮忙捡，作不在意状问道：“你有收集这类东西的习惯吗？”
　　萧喻攥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嗯哪，我什么东西都不想扔，基本上只要一起出去得到的东西，我都会觉得有纪念意义，想方设法一定要从别人那里拿过来存着。我也对我这个习惯感到很苦恼。”
　　祁隐哦了声，手插到裤兜里坐了下来，看着萧喻哗哗地翻着书。
　　齐封双手相环抱，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只是看了几眼，“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祁隐，晚上事情你自己解决吧，我有其他安排。”
　　祁隐倒是颇为惊讶的样子，却也没有说什么，插在裤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放在了膝盖上，微微有些弯曲地抓着布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抬头看着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S市的天比A市的更蓝，透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感，但却不是他熟悉的灰暗永远都蒙着一层看不清楚的天。他怕是永远都无法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去接受其他人与事物了。
　　只不过那也不坏。

　　祁隐笑笑，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晃了晃手机对萧喻说，“我也有事，先走了。小喻，下次再找你算命！”
　　萧喻愕然地看着祁隐离去的声音，愣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就开始不高兴了呢？算了，萧喻数数抽屉里的钱，笑得一脸开心，这下明天的盒饭钱也有着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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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这通电话正是吴原打来的，感觉电话那头的他正发着脾气，连口气也不是怎么好的样子。“大师，我错了。今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说的确实对，我今个儿啊就栽了，正想上船检货呢，这船呀，竟然漏水了！幸好是在码头边上，要不然，我可真……唉，不说了，大师您看您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们出来聚一聚？”
　　祁隐冷笑着一一应下。
　　“这天呀是愈发冷了，人都被冻坏了啊。”祁隐挂了电话，颇是感叹地说道。
　　旁边的路人听到这话，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是啊，S市是四季如春，但是人心却不是这样。

　　万首高级会所是吴原选的会面地点，是他自己开的，地段好环境不错，里面的服务也非常棒，只可惜这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
　　就连脸皮厚到堪比城墙的祁隐，在穿着一袭(便宜的)(破旧的)灰色长袍，享受着一群人迎接的时候，也小小的不好意思了一下，因为说白了，他就是个骗子而已。
　　而被迎进包厢之后，吴原就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向了他，这一抬头呀，嚯，眼泪鼻涕一把流哪，祁隐啧啧两声，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准备好的那开场白都没说出口。
　　凭心说，吴原长得不错，颇有些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男人风范，只不过这一哭起来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大师，您都不知道呀，这船漏水了，我船上装的货全完蛋了都！我真不知道如何……”吴原激动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您慢慢说，我先点杯咖啡行吗，要那种最苦的黑咖啡，烫点。”祁隐向侍者说道，接着向吴原摆摆手，“您接着说。”
　　吴原一口气把剩余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深呼吸，“都怪那个上次来给我算命的，肯定就一神棍，前几日还说我有水祸呢，我听了他的话，结果今天又跟我说今日上船绝对没问题。我听信了他的话，结果……这……唉，都是我的错。”说完伸出手去就想拿茶杯，看到茶杯里空了之后，皱了皱眉头，刚想吩咐侍者再去倒，祁隐就殷切地端上了咖啡。
　　“您喝我的吧，就是有点烫，您小心点哪。”祁隐用勺子转了几下，这才交给吴原。
　　吴原这一喝又是一大口，看得他是异常无语。
　　“您说刚才那个算命的，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吴原支吾了几声，“哎！这我哪还记得，我对已经不感兴趣的人，什么事情都记不得的。比起这个……”吴原凑了过来，“我呢，想请您担任我的专门负责人，负责解读我的行程安排的玄学，您说行吗？我每个月给您这个数。”吴原比了个八的手势。
　　祁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右手紧紧按住了左手，真怕等会儿一冲动就去拍了掌签了合同。这年头啊，当白领都不如当算命的，又轻松赚得还多。

　　“咳咳，我看与您有缘才出手指导您，但却也不想就此被束缚，这样吧，我就给您提个醒。”
　　祁隐笑笑，一字一句地说。
　　“真诚才可与人交善，欺人者最终无人可欺。”
　　吴原愣了愣，摔了杯子，怒道：“我乃是真心真意想要邀你入伙，岂知你如此羞辱于我！今儿，你要是给不出我一个交代，你就别想离开这里！”
　　祁隐鼓掌，“吴原，话都说到这儿了，你还有必要演吗？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走的，不就是你吗？”
　　吴原看了他许久，最终不可遏止地笑了出来，“好，齐封找的人哪，确实不同凡响。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也让我清楚我为什么演不下去了？”

　　“好。首先，你去观光岛的二楼座位是我断定你不信鬼佛的原因，所以我去找了那个算命的，哦，也就是你说的记不住名字的神棍萧喻。”祁隐看着吴原攥紧的拳头，挑了挑嘴角，“你似乎是处心积虑地让我以为你是被他蒙骗所以才放弃和齐封之间的生意，嗯，是的，我一开始是这么认为。”
　　“但是自从我知道了萧喻有收集癖的习惯，甚至小票都一定要问别人要过来自己留着，我就开始怀疑你，再转念想到了我今天中午撞了你的时候看到的山海经鬼神图，那家伙，密密麻麻呢，你自己呢是不看这东西的，而我在萧喻那边又没有看见，这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祁隐笑眯眯地问道：“你知道吗？很多人在紧张的时候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喝好多好多的水，以便能把不该说的话和水一起咽回去，所以在审问犯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给水喝的。”

　　吴原作势击掌，一副很佩服的样子，“确实不错，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正好呢，我的人会把你留在这里。要么，你就待在我身边，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心得吧？”
　　祁隐发现，这吴原和齐封都是一个德行的，看起来好像笑得很灿烂，实际上眼神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到让人打冷战。
　　“那可不行，我呀，生是齐少的人，死是齐少的鬼，暂时呢还没想过换主。您可能要失望咯？”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被自己恶心到了。
　　“那就只好抱歉了。”吴原眯了眯眼睛，做出非常遗憾的神情来。右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按下呼唤侍者的按钮，却脸色一变，瘫在了沙发上。

　　祁隐这下可来劲了，跳了起来，骑在了吴原腿上，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脸，“嘿，老家伙，还得瑟？再得瑟？动弹不得了吧？”
　　吴原试着挣扎，却没了力气，“你做了什么？”
　　祁隐努努嘴，一副我什么都没做我很无辜的样子，“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太过相信自己，虽说这是你的地盘，你也确实布了局，那也不能自信到敌人端来的咖啡都喝吧？”
　　吴原努力想着，确实，刚才祁隐是碰过咖啡没错，但是他的动作不可能有那么快，自己一直盯着他，下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祁隐乐坏了，“就知道你这孙子也想不出什么名堂来，看到没，老子的指甲，就是为了阴你们来的。”他得瑟地把手指往吴原面前翻来覆去的炫，仔细看的话确实能看见指甲里含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你以为真的有人知道这里有问题还特别嗨皮的跑来送死啊，我又不傻的。”
　　吴原不吭声了，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这地方的隔音效果一直让他引以为傲，没想到却栽在了这上面。

　　“现在就到老子的时间了，谁让你中止跟齐封的合约的？”
　　吴原似是惊讶又似是意料之中，“你觉得这种事情，能跟你说？”他哼了一声，“他也是你们能够知道名字的存在吗？你们既然已经得罪了他，那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说关于他的信息？”
　　祁隐想了想，“那，把手机给我，让我安全的出去。”
　　吴原冷笑。
　　祁隐冲他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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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高级会所，几乎是立刻，齐封的人就带着祁隐回了他现在所居住的酒店。由于当时他的强烈要求，他与齐封是开了一间双人房。
　　而走进去的时候，齐封正在窗边抽着烟看着夜景，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从窗边透进的点点灯光，以及齐封的烟，构成了这房间里仅有的光明。

　　祁隐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半响，始终没有人说话，祁隐似乎是按捺不住，抢下了齐封的烟含到了自己口中，被呛了好几下。
　　齐封冷冷地看着他，依然不说话。
　　祁隐从口中吐出烟雾来，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你早知道了，什么时候？”前面一句是肯定的语气。
　　齐封顿了两秒，道：“从我看到吴原口袋里全是大面额钞票而无零钱，又从萧喻那里得知一份盒饭的价格是十五块五毛。”
　　“哦，所以你比我早知道，却不告诉我，设计让我一个人过去，是想我栽在吴原那儿吗？”祁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您可真厉害，面对如今的合作伙伴，设计这种事情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对不起。”
　　齐封和祁隐几乎是同时间愣住了，对不起这个词对于齐封来说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词典里过，而祁隐则压根就没有想过看起来自信到自大整个一唯我独尊性格的齐封，竟然会说这个词汇。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几斤几两。”齐封率先反应过来，“但，今天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会补偿你的，钱明天就打到你卡上，现在先睡了吧。”
　　说罢便脱了浴袍躺在了床上。

　　祁隐呆了半响，才摇摇头，进了浴室。
　　浴室水龙头的水开得尤其大，水声将其他声音都掩盖了住。
　　祁隐对着面前的镜子说，“钱可以补偿，信任可以吗？”
　　水汽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晰。

　　齐封埋在枕头里的脸慢慢转向卧室的方向，只是望着，缓缓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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