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霞殇/孤竹]朱雅

　　晨光新鲜潮湿，穿过含蕾的花枝照在窗棂前，似乎还缭绕着一缕清寒的香气。
　　开春了呢，忌霞殇轻声说道。
　　是啊，孤竹应道，手中握着半透明的雕花角梳，探进了那头犹如流水般蜿蜒而下的幽黑长发里。忌霞殇的头发柔滑光顺，梳齿游走得毫无阻碍，且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只着了单薄的洁白中衣，露出的方寸肌肤如同雕琼砌雪一般，笼着被褥坐在床榻之上，本是失礼的姿势，但孤竹与他同居已久，彼此亲近，又因为忌霞殇行动不便，常需扶助，便免去了这些客套。
　　譬如此刻，孤竹坐在他床边，出乎意料熟练地为他挽起了发髻，然而那些过于光滑的发丝却总是难以被金簪绊住，偶尔泻下几绺，搅得孤竹不得不咬着角梳，才空得出手将它们捋上来。
　　实在是麻烦你了，忌霞殇仍是无法习惯的感到不好意思，羽扇掩了半边脸，声音斯文而温吞。
　　恩公说的哪里话，孤竹不以为意，虽然他觉得忌霞殇就算披散着头发也是相当出众的美人，但对方即使是在白石山麟中隐居也坚持整冠待人，偏偏惯理的又是极其繁琐的发式，在门口等过很多次之后，孤竹毅然毛遂自荐，担起了替他梳头的任务。
　　忌霞殇起初还婉言谢绝，但孤竹很坚持，也就慢慢地不再推辞他的美意。
　　熟能生巧，好几次拉扯得忌霞殇忍不住低声呼痛之后，孤竹也掌握到了诀窍，朱红的额带，纹刻着云霓的长长金簪，满是琳琅璎珞与血琉璃的珠缀，他一一将它们装饰在忌霞殇梳得很高的发式上，而那个人总是低垂着眼帘，现出眼尾一抹鲜美纯正的朱砂色泽，眉目舒展，神色恬淡，不见丝毫对这残酷命运的不甘与愤懑。
　　隐世的日子漫长而不起波澜，白石山麟中的日晷，不疾不徐地变换着投影的角度。孤竹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寂寞，不得不在琐事中寻找一些微不足道的寄托。但忌霞殇似乎隔绝着这种心情，他看书，写字，修行，被孤竹推着轮椅，行过夜雨后枝条湿润的桃花，接过那些落英缤纷，天塌不惊。
　　也许生活就会这样继续，孤竹想，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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