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红颜

　　玉明只想快点儿将杨丽救醒，没想太多，根据脑子里闪现出的电影镜头，将两手放到杨丽胸脯上，一下，一下，按了十几下，突然听到杨丽咳嗽，众人齐声喊：“醒了！”
　　玉明又大喊了几声杨丽的名字。看到杨丽慢慢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同学，奇怪地问：“你们都围着我干嘛？”
　　众同学立刻七嘴八舌地向杨丽讲刚才发生的事情。玉明借众人抢着说话时候，悄悄从人群中挤出去，离开了。
　　校长和几位听到消息的老师也赶来，问咋回事。知道已经没事儿了，叫几个同学扶杨丽到一个女老师办公室的床上去休息。
　　这件事情发生后，玉明的名字在同学和老师们嘴里成了高频词，整整议论了差不多一星期，才渐渐消停。
　　这段时间，玉明每天不断被众多的目光扫来扫去，很不自在。特别是这些目光中，还夹杂着一双特别的目光，那是杨丽的目光。
　　杨丽的目光不论早晨，还是下午；不论上课，还是下课；总不断与玉明的目光相遇。
　　开头，玉明没觉得什么。后来，当玉明的目光再与杨丽的目光相遇时，玉明的心跳会突然加快。再后来，玉明的目光开始有意躲避杨丽的目光。
　　一天，放学铃响过，玉明刚把书包安放在自行车后座，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不用回头，玉明就听出是杨丽。
　　玉明有点儿心慌，想假装没听到，立刻走掉；犹豫了一下，还是扭回头去。
　　果然，杨丽正站在玉明身后，用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盯着玉明，见玉明回过头，用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钱玉明，听说那天是你把我救醒的，谢谢你啊！”
　　“我们是同学，帮个忙不算什么。”玉明想到那天给杨丽做人工呼吸的情景，脸上有点热。
　　“我爸妈让我请你这个星期六上我家吃饭，他们说，那天你救了我的命，他们要好好感谢你。”
　　“你只是昏过去，算不上救命，回去告诉你父母，就说我不去了，他们的心意我领了。”
　　杨丽眼圈突然红起来：“钱玉明，你一定要去，你不去，我没办法向他们交代，我求你了，你就去吧！”
　　玉明不忍拒绝，犹豫片刻，妥协道：“好，我去！”
　　杨丽脸上立刻灿烂起来：“谢谢你，我回去告诉家里人给你准备好吃的。”
　　“不用破费，家常便饭就挺好。”
　　“这你就不用管了，星期六放学我在叉路口等你。”杨丽又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星期六放学，玉明故意在教室里多坐了一会儿，等同学们差不多走完，才把桌上的书本慢慢收拾进书包。
　　玉明已答应杨丽上她家，走的太早，怕被别的同学看到他和杨丽在一块儿说闲话。
　　玉明推着自行车刚出校门，便看到杨丽站在不远处的叉路口向学校方向眺望。
　　杨丽看到玉明，立刻使劲儿向他挥手。玉明抬手，也向杨丽挥了挥。然后，跨上自行车。
　　杨丽的家离学校十几里，两人边说话，边走。
　　玉明从杨丽口里知道，她家只有她和弟弟两个孩子。他弟弟从小特别聪明，四年前的一天，出去玩儿，很晚还不回家，全家人到处找，后来在村后那片坟地找到了。
　　找到后，发现她弟弟的神情有点儿不对，问什么话也不说；以后，她弟弟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整个人也变得痴痴呆呆。
　　杨丽的父母为治她弟弟的怪病，四处求医问药，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最初，在县里看，县里看不了到市里，市里看不了到省里，省里看不了，到北京。结果，还是看不了。
　　有人说她弟弟的病是心病，得找心理医生看，找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也没什么起色
　　后来，又有人说她弟弟的病是中邪了，得找神婆神汉看，神婆神汉也找了不少，照样没一点儿起色。
　　现在，她弟弟书读不成，整天在家闲呆着。
　　她弟弟病一直不好，杨丽的父亲伤心失望，自暴自弃，地里活儿也不干，只是喝酒。不喝酒，就赌钱。家里的农活儿，全落在杨丽母亲的肩上。
　　杨丽的父亲不仅不干活儿，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生气发火。生气时，不是摔盆，就是打碗，经常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你父亲整天喝酒、赌博，是不是对你也不好？”
　　“对我挺好，他每次发脾气，我妈劝不住，越劝越厉害，我一劝，他就不闹了。”
　　一路说着话，一点儿不觉得时间长。十几里路，很快便到了。
　　杨丽住的村子，和玉明见过的许多村子一样，只有三五座新盖的红砖房，其余都是土房。
　　每家房子，或者房前，或者房后，都有一个放柴草的大园子。驴、马、骡、羊的影子闪现在这些柴草园里。
　　杨丽家在村后边儿，几间半新的土房。房后也有一个放柴草的大园子。玉明和杨丽从柴草园旁边儿经过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长长的驴叫。
　　一进院，玉明闻到一股炖肉的香味儿；小声对杨丽说：“看来，你妈把肉炖熟了。”
　　杨丽扭头冲玉明灿烂地一笑：“你鼻子真灵！”回头冲屋里大声喊：“妈，我回来了！”屋里没人答应。
　　杨丽疑惑地看了玉明一眼：“咋没人应声？”紧走几步，把自行车靠在墙上，向屋里跑。一边儿跑，一边喊：“妈！你在家吗？”仍然没人答应。
　　玉明跟在杨丽后面进屋，屋里确实没人；屋里的肉香味儿却很浓。
　　两人走进厨房，杨丽掀开锅盖看了看：“肉还在锅里炖着！人上哪儿去了？”
　　杨丽又拉开门，站在门外台阶上又喊了两声，转身回来，向玉明解释道：“可能出去干啥活儿了。”
　　家里没别人，玉明和杨丽站在厨房说话。杨丽一边儿跟玉明聊，一边儿照看炉里的柴火，并抽空给玉明倒了碗水。
　　玉明忽然听到后面有什么动静，扭头看，吃了一惊。不知何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身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玉明强压住自己急剧的心跳，问拨弄炉火的杨丽：“这是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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