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心隅

作者:砚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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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季篇·惊蛰章四


      章四•雪意去
      弟子下山出了人命官司,震惊洞宫山上下,掌门与众长老齐会法堂,沈玉成也列席在座。
      一轮一轮的询查盘问,整整三天,宋雪文看着那四人依次来了又去,心里一片透凉。
      “孔承平乃是弟子家乡会稽山阴孔家旁系子弟,举功名却没能去上任的原因,是家族中有人向族长状告其母不洁。孔承平放弃出仕保住母亲不被沉塘出宗,于开云县宗族指定的的住所中与母同思过。”贺永修道,“弟子当时正在山阴,曾……违犯门规前去查探,虽有捕风捉影之嫌。然,究其原因,都是他人家族内事,弟子也不便置喙。”
      “此次再遇孔承平,才知孔夫人早有轻生之心,全赖孔承平一心奉养劝说,才不至于私自了断。如那吊坠中三生石功效所现,弟子与贺师兄都极力避免刺激孔夫人。”陆苍南禀告。
      “我们五人中道术最高的就是宋师弟,因此弟子开了方子之后,让宋师弟写下符纸,没想到……如护符挂坠记录,的确是宋师弟在符咒中动了手脚。并非杀咒,但是与孔夫人之死有着莫大关联,弟子们无人能识破其中关窍,便将符咒带回来,请众位长老师尊过目。”贺永修接着道,“此事弟子也有过错,弟子应该事先再检查一遍符纸是否有失,现在,辜负孝子一片用心,徒弟甘愿领罚!”
      “符纸给我看看。”之前询问一直没开口的沈玉成道。
      “净行养心中参杂溯洄之术,产生了感应施术者心念的效果。”沈玉成指着符纸,画出另一个隐藏的符咒形状,“看这里,这几处,稍作位置调整就形成回溯的咒术。不怪永修和苍南都看不出,宋雪文在此上的修行的确高出他们不少。”
      众长老一一传看过,“是的”。
      “宋雪文,你还有何话说?”
      “师父,徒弟没有想杀那个妇人!”
      “但是回溯之法却让孔夫人想起前事,你的道术高于苍南,如此做法就等于是破了他对孔夫人施的记忆封印之术。”沈玉成道,“而且,你可知,回溯之术在你与孔夫人之间也产生了感应,你心中的念想,孔夫人也是听到的。”
      “……”宋雪文一惊,瞪直了眼睛。
      “我专程前往地府,截住了孔夫人的魂魄,她生前的确被迫回想了很多遍当年旧事,听到了有一个人对她的指责,她心中对儿子的愧悔本就无以复加,那个声音咄咄逼人的之下,心念动摇,才会结果了自己的性命。”沈玉成声音淡淡,目光却好似能将人穿透一样看着宋雪文,“宋禺,你即便不忿母罪累子之事,又为何将自己的愤怒加诸于人?你可知,你虽未直接动手,却是将孔夫人逼上了绝路?”
      “这可是逐出山门的重罪啊!”长老们道,有些担忧地看向掌门,长空道人是很喜欢这个弟子的。
      “我……”宋雪文望向长空道人,仿佛那一刻时光也在倒流,回到十多年前,那个不知名村庄早晨的太阳,明晃晃的,绕得他发晕。
      “师父,我……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不该这么做,师父……”宋雪文痛哭起来。
      众位长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错改错是的前提,只要知错就有指望。但是,该罚的,还是要罚。
      “施法印,封修为,押在后山石室面壁。每日抄经书为孔夫人超度!直到孔承平愿意谅解为止。”
      宋雪文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还好,自己没有被逐出山门……他抬起头,却看到沈玉成轻轻蹙起的眉头,望着那双轻易就将自己洞悉的双眼,心头涌上一股狂怒。
      “宋雪文,你还是不能面对自己吗?”沈玉成的发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后山,沉睡中的雪罗烟没有意识到,那股黑色的煞气,已染黑了她雪白的双足。

      转眼已是腊月,付雪新挎着个小篮子,来到后山面壁的小屋前,轻轻敲了敲门,“师兄,宋师兄,我是雪新,我给你送饭来啦!”
      “雪新,又轮到你了?”屋里传出宋雪文的声音。
      “没,是我自己换了班来的。今儿是腊八,我娘做了甜糕和腊八粥送上山来,每人都有,我想着宋师兄还在这里,也给你送一份来。”
      “有心了。谢谢。”
      “没事没事。以前宋师兄还是蛮照顾我的,我资质差,人也笨,要不是师兄,那些法术剑术的,我一个人不知道得学到什么时候去。”付雪新笑道。“嘿嘿,其实我知道师兄想问什么,就是你老叫我去看的那株昙花嘛。真是神奇,这么冷的天,那里一直有一朵昙花开着。师兄,那昙花是成精了吧?”
      “嗯……啊……大概吧。”宋雪文心里默默地念着,阿雪还在。
      “真想亲眼看看昙花精长什么样呢,一定很好看。师兄你见过的吧?能不能,也让我看看?”
      “……见过倒是见过,不过,那是花精,最怕的就是我们吧?”
      “呃……哦……是的诶……”付雪新挠了挠头,“那个师兄,我先走了,今天香客多,我得去帮忙。”
      “走好。”
      宋雪文其实刚刚从噩梦醒来,小小的窗外只有嶙峋的岩石,投入的天光如同当年藏身的破祠堂角落。而黑暗里,似乎萦绕着梦中那细微的,恣狂的恶念。
      “宋郎。”若有若无的呼唤声,暖暖的,捂着他的心口。临行前,雪罗烟送给他的一片花瓣正静静躺在他的心口,发出微微的白光。
      “阿雪……”亲昵的称呼随着长舒的气息脱口而出,雪罗烟、雪文,宋雪文挑起嘴角,念着这样的名字,心里都觉得会平静不少。“我想见你,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你,阿雪……”
      付雪新跑到前山的时候就被一个师兄抓着,塞给他一把笤帚,“总算找到人了,快去清理一下三清殿前面!”然后匆匆跑了。
      付雪新找个地方放下篮子,拎着笤帚到了前殿,正愁从哪里开始打扫呢,就看到有个衣着褴褛的妇人拉住了自己。“小,小道长。”
      “施主!”付雪新行礼。
      “小道长,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姓宋的道长?”
      “啊……是有一个姓宋的师兄。您找他有事吗?”付雪新见妇人在发颤,道,“施主你是不是很冷?那个,这边有厢房,您先喝两口热水吧。”
      说罢就掺着妇人去了厢房,盛了杯热茶递上,“施主,请用。”
      “他……他是我儿子,离散十多年了。”
      “儿子?宋师兄说他是孤儿来着……”付雪新喃喃,又问,“那个,您怎么知道您儿子在这里?”
      “就……一直找。好不容易打听到点消息,才来这里问一问……”
      “哦……那个,今天是腊八,师父们都很忙……”正说着,付雪新想起一人,这位先生从来不参加任何法会和门里的活动的,这会儿他一定很闲!“等等,有个师父或许可以。施主您等等,我去请位师父过来,或许能帮帮您!”说完一溜烟跑了。
      付雪新请来的正是沈玉成。也是他运气好,正好赶上沈玉成从后山回来。
      “道长。”妇人见刚才那个小道士带了一个人进来,赶忙下跪施礼。
      “道长不敢当,鄙姓沈,称在下先生即可。”沈玉成还礼,“夫人可是前来寻子的?”
      “是……小妇人找了十多年,有人提点我朝这个方向来找,就能找到。山下镇子上说这里的确有个姓宋的年轻道长。小妇人就上山来了。”
      “敢问您的儿子俗名可是宋禺?”
      “对,对!双耳刀的那个‘隅’。”
      “夫人,此事需要问过掌门,不过今日事忙,您若愿意,不妨留宿一晚?”
      “……好!好!”夫人见似乎有希望,惊喜极了。
      “宋隅?”次日,沈玉成见到长空道人,提及妇人寻子之事,“与雪文俗家名字十分相似。不过雪文告诉我,他是孤儿啊。”
      “掌门不如去见见那位妇人。她自称有人指点,可来此寻找。”
      长空道人迟疑了一会儿,决定去见见那妇人。
      宋禺,宋隅。两个名字,同音不同字,仅仅一个偏旁之异。除了宋雪文自己告知的生辰与妇人所说不一,少年时的容貌,口音,还有耳后的胎记形状分毫不差。
      “道长,道长您让我见见这位小道长行不行?让我见他一面,不是的话,我立刻就走,我立刻就走,不给道长添麻烦,行吗?道长,求求您了!”妇人跪在地上哭诉着,“是我对不起孩子。可是,我找了他十多年了,就算不是,就此断了念想,我也就不找了……”
      “施主……您稍等,贫道这就叫他来。”
      沈玉成带着付雪新去后山,并两个弟子带来了宋雪文。路上,付雪新悄悄地对宋雪文说,“师兄是不是早年和亲人失散了?那位女施主要真的是你母亲,师兄就不是孤儿了!”
      最好不是。宋雪文冷冷地想。
      山路很长,腊月里的风夹着雨雪,天色沉沉的,不知这场雨雪最后会不会下成一场大雪。
      闭了闭眼,每到下雪前阴沉的时候,沈玉成就会回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玉成,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帮忙啊!”除夕的飞雪里,少年趴在门框上,手指鼻头冻得红红的,喊着叫他去帮忙。
      “不是可以用法术吗,你整个人都要糊到墙上了!”
      “贴春联用法术就没意思了,快来帮忙!”
      对梅煮酒,雪夜品肴。过年的时节总是令人开心的。
      “师父,我能许个愿望吗?”
      “哎,好说你也十五岁了吧,怎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许吧。”
      “喂喂,不带这么惯孩子的啊,我也要许愿。”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
      “笑什么笑!”
      “我愿来年,还能和师父和玉成一起过年!”少年大声喊着,放飞手中的花灯。
      “愿我能早日修成人吧。”沈玉成低声说罢,准备放飞手中的花灯。
      “再进一步,脱去妖骨,你就可成仙了,何必要做人?”少年的师父微笑着看着这孩子似的老妖龙。
      “我也想有个家。”沈玉成露出向往的神色。
      “这里就是你的家。”
      “是吗?”沈玉成的眉梢眼角弯起一抹暖色,“那就换一个吧,我会永远守护这个家,让他不受伤害。”说罢一松手,那盏灯晃晃悠悠地飞向天空。
      “愿现世安康,岁月静好。”唯一没有放灯的人仰望着天空里悠然飘高的亮点星火,微笑着,念出心中的祈愿。
      “当——当——当——”悠扬的钟声敲过了新的一年。
      回神时,才反应过来,是洞宫山的钟声。

      推开客房的门时,宋雪文并没有认出来那个形容枯槁,披着明显是捐来棉衣的妇人是谁。在他并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去里,那个女人穿着鲜艳,抹着很香的胭脂,还带着花,却一点都不好看。
      但是母亲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何况还是自己卖身拼命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妇人当即扑向宋雪文,跪在他的脚下大哭起来,“儿啊!儿啊娘可见到你了!娘错了,娘知错了!从你不声不响出走的那天起,娘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宋雪文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我没有娘!我没有!
      他感到这些年来在洞宫山坚持的一切在摇摇欲坠,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
      “哐啷!”抬手,妇人被他推翻在地。
      “你……你不是我娘!我没有娘!”宋雪文的面孔都有些扭曲,“谁会认一个婊子做娘!”
      “一个个都是这样,你也好,孔承平的老娘也好,都是些不干不净还要祸害别人的贱人!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娘!”
      宋雪文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响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看到师父深深失望的眼神,他只看到沈玉成洞彻的目光里,有着令他愤怒的一声叹息。
      紧闭室的门在他身后砰然合拢,唯有小窗一束光。兜兜转转,仿佛从未走出杜安坊破祠堂的小角落,那束光,离鞋边,仅有一线的距离。
      洞宫山准备次日安排阿隅娘去下山一户善人家养老,而那妇人只是呆呆的,缩在床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她溜出了房门。她记得儿子是被带到后山去了,于是她朝着后山找去。
      腊八的夜里飘着小雪,湿滑的道路不知道让妇人跌了多少跤,摔倒多少次,擦破了手,磕青了腿,不慎滚下台阶,摔得几乎人事不省。
      天冷得,就快睁不开眼睛了。
      此时溪畔的雪罗烟又一次陷入了煞气发作痛苦后的衰弱中,沈玉成心知宋雪文内心的恶念深深刺伤着这个与他同命的精灵,但是除了努力压制和暂时的隔断,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再厉害我也依然是个妖啊。”沈玉成无奈地想。对于这些邪煞,他的抵抗化解能力是被严重削弱的。
      “令主。”土地叫到,“这里有个妇人,快不行了。”
      沈玉成回过头,看到土地背来的妇人竟然是宋雪文的母亲!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沈玉成一惊,轻轻扶起这个一身泥泞的妇人,结成一个回元固气的阵,唤道,“宋夫人?”
      “……”阵中的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沈玉成,嗫嚅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宋夫人,您有什么心愿,说出来吧。”沈玉成轻声劝着,生死之事,任何人都是无可奈何,只能力求让这位妇人走得平静些。
      “求您……告诉我家……阿隅……就说……娘……对不起他……下辈子,做牛做马……娘都要……补偿……他。别……别因为我害他出山门……道……道长,求……求您照在……照顾……阿……阿……隅……求您……求……“
      妇人气息渐无,眼睛却还睁着。
      沈玉成不忍,道:“我会的,夫人安心去吧。”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虽身处道门,然千年以来,他遍游诸国,曾向一位高僧请教过生死之道,如今诵出的竟是往生咒。
      “她是谁?”那边的雪罗烟已经醒来,看到金光弥漫间,有衣着一个脏乱,身下棉裤透出血污,睁着一动不动双眼的枯瘦的妇人,不曾见过险恶之物的雪罗烟着实被那已经扭曲的形容吓了一跳。却发现,随着阵中金光的流转,妇人的神色却并不狰狞,随着沈玉成一遍遍诵出的咒语渐渐合上了双眼,隐隐地露出安详。
      沈玉成扬手在一棵树下开出一方坟茔,布上结界,对一旁的土地道,“若是栖桐来会更好。”
      “令主心意已至。”
      “七日后,结界自消,宋夫人可入土为安。”
      “她是……”雪罗烟又问了一遍。
      “她是……宋雪文的母亲。”
      “啊!”雪罗烟捂住嘴,“她怎么会……雪文道长呢?”
      沈玉成摇摇头,答非所问,“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来到宋雪文面壁的石屋前,沈玉成仔细感应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而后在石屋四周结下灭却缚魔阵,心中感慨,自己到底不是什么阵法大师,这灭却缚魔阵对付一般小魔是没有问题,若是对上大魔头,那可就不堪一击了。不过,应该够了吧?
      “嘻嘻……”确定沈玉成已经彻底离开后,一抹黑色的影子从宋雪文的身后渗了出来,伸出指头碰了一下门,被狠狠地弹了回来,“哎呀!”
      “你到底什么意思!”宋雪文问。
      “哎呀,真是,奴家好心来帮你,还对人家这么凶,真讨厌!”
      “快说!”
      “嘻嘻……你知道嘛,那个沈玉成,可是百妖令主哟,修为近两千年的龙妖!嘻嘻……”黑影妖娆地笑着,“你知道嘛,三生石做成的坠子可以回溯前事的办法,是沈玉成教给贺永修的哟,美其名曰,担心你们有人会被妖邪附身呢。而且你没发现吗?你受审的时候,你讨厌的那个女人来的时候,他都在旁边呢。”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
      “嘻嘻……”那妖娆的影子又笑起来,“就是说呀,你知道为什么吗?嘻嘻,因为他知道你的秘密哦!你藏得最深最深的秘密。”
      “……!”宋隅扭着脸,看向那个黑影,“读心术,听说过吗?以他的修为,透过你的眼睛,就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说,并不是他不知道,你看,是不是很讨厌?”
      “读心术?他到底是什么人?”
      “嘻嘻……百妖令主是所有妖怪的主人哟,上能通天,下御诸妖,距仙身一步之遥的大妖怪!小花灵没有成妖,但也是归他管的哟。按照规矩,你和小昙花的这种事,要么别让他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了,是不可能同意花灵和人之间有情缘的哟!”虚影咻地一下窜到宋雪文身边,“他会杀了小昙花,或者杀了你,这是规矩呢,人家好怕哟——”
      “沈,玉,成……是,妖怪……”宋雪文已经来不及去顾忌那个讨厌的东西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他只意识到,沈玉成是妖怪,沈玉成早就知道自己隐瞒的一切,所以才会未雨绸缪!我这一路背运连连!都是因为这个人多管闲事,现如今,还要多管我和阿雪的事,还要为此痛下杀手吗?
      真是有趣啊,你居然是个妖怪,哈哈哈!被众修道各界恭谨的人居然是个残忍的老妖怪!可笑!太可笑了!
      这个世道太可笑了!怎么活得好的,都是这么些渣滓呢?
      “他一直在劝你的小昙花离开呢,好像是说,再不走,会被你连累堕入魔道呢,哎呀呀,她要是堕入魔道还比我好看可怎么办!好讨厌哪!”
      “你说……什么?”
      “小花灵与其成人,还不如直接成仙,那样你们就更不可能在一起咯!或者,可以堕入妖魔,哎呦呦,要是那样,岂不是糟了?人妖殊途,道魔对立,哈哈哈!哎呀呀,好可怜哦!”
      “……人……妖……殊途……哼,别胡说八道了,那昙花是我命名成灵,怎么可能是妖邪?”
      “好讨厌好讨厌!妖邪就是妖邪!人家不要你的小昙花比人家漂亮!我去把她的脸划花!”
      “你说什么!”宋雪文大怒而起一把将虚影扣在墙上,却发现虚影根本抓不住。
      “啊呀好凶!”虚影又嘻嘻地笑起来,“总之你要是再不出去的话,你的小昙花就会被带走了哟!”
      “混蛋!阿雪……”宋雪文怒踹被锁住的门,“我一身修为被封印,怎么出去,我怎么可能出去!”
      “这个嘛……嘻嘻……嘻嘻嘻……当然就要靠我啦!”
      “你?别开玩笑了,你连门都碰不得。”
      “诶,人家碰不得,总有人能碰得嘛。你只要答应带我一起出去,出去之后,去我指定的那个地方,沈玉成的法阵不足为虑。”
      “……我不会与妖邪为伍!”
      “那你的小昙花就跟别人跑咯!”
      “住口!”
      “你是要小昙花,还是要和我在这里对耗呢?”
      “……”
      “真的可以出去?”宋雪文狐疑地看着虚影。
      “当然!”虚影忽然无比自信。
      阿雪……你必须得在!我们说好的,你会等我来的,现在,我来了!
      宋雪文的脱逃惊动了洞宫山。
      他没有逃向山门,却是顺手挟持了一个弟子闯到了后山。
      那弟子被扔在了半路上,正愣愣地看着赶来的陆苍南,“陆师兄,宋师兄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陆苍南指挥着弟子们向后山搜寻,“快点找到他!”

      溪边,宋雪文和沈玉成对峙,沈玉成教授的剑印正被宋雪文一个一个地使出来,不顾一切地攻击他,用的正是沈玉成一再劝告他不可挟带怨气的做法,甚至参杂了浓重的煞气。每使用一次煞气,躺在沈玉成结界中的雪罗烟就是一阵痛呼。
      “你居然动用煞气?损毁一身清修害了自己,甚至还害了你的心上人,你没看到吗?”
      “沈玉成!你少装一本正经,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宋雪文怨恨地狞笑着,“你生来就是妖龙,法力高强,是百妖之王的继承人。地位权利,你可以随意舍弃;别人的目光,你可以不在乎!可我呢?我是什么?如果人是蝼蚁,我就是个连蝼蚁都唾弃的东西!为了让师父欣赏我,不会抛弃我,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可你倒好,搞个什么破石头,让一切全都毁了!现在,你还想带走阿雪?我告诉你,不可能!”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他自嘲。
      沈玉成叹口气,“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所以别人都得同情你?因为你努力了,所以他们就不应该视而不见,瞧不起你?宋隅,你始终都是在为别人的眼光活着吗?没有任何人能从你手里剥夺,只有你自己无法把握,才会失去!”
      “轰!”一道剑印轰下,“少废话!妖怪!放开阿雪!她是我的!”沈玉成的结界始终无法突破,宋雪文大怒,抬起剑再结,“四正结,辰居央。中黄聚,印乃成。去!”天罡印召唤出的已是浓重的黑气,带着凶煞的力量,汹涌着扑向沈玉成。
      但是这又能奈沈玉成何?不过弹指间化解。宋雪文越发急怒,开始痛恨自己的术法修为太弱,即使动用了煞气也无法撼动这个讨厌的家伙。
      “疼,好疼啊……”雪罗烟周身黑气的蔓延比任何一次都严重,脆弱的灵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雪文道长……求你了……别……”
      “叮。”一声脆响,沈玉成并指成剑,赤红色的剑影制住宋雪文的攻击。“你是要害死雪罗烟吗,宋雪文?”
      “我不管!阿雪是我的!她就算是死了,化成灰也是我的!她入魔,也得死在我手上!沈玉成,你给我让开!”
      雪罗烟如遭雷殛一般,痛苦染红了她的一双明眸。“雪文……我会入魔,你都,不在乎吗?”
      “阿雪,我在乎你的,你不要被那个人骗了,他是个妖怪,你不能信他!你快过来,跟我走!我有办法让你离开!”
      “是吗。可是……我不想堕魔啊……”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滴落在裙袂上。
      “令主大人。”雪罗烟轻轻扯了扯沈玉成的衣摆,“我,我不想变成魔,魔,都很可怕,我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如果入魔,就不能再陪着雪文了,他,他会杀了我的。”
      “阿雪,我不会杀了你的。”
      “宋雪文!你还要杀了谁!”这时,陆苍南带的人已经到了,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告诉贺师兄他们,人已经找到!”
      “陆苍南?你也要阻挡我带走阿雪吗?”宋雪文二话不说扬起手中的剑,一个剑印就朝着同门冲了过去。
      那边的雪罗烟又一次被痛苦击中,瘫了下去。
      陆苍南见状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沈先生,救人要紧!”
      “令主,救我,救救我……”
      沈玉成返身捏诀,将雪罗烟连灵体带花身本体一同收起,倏然不见。
      宋雪文已然狂怒,沈玉成已经消失,他将满腔的愤怒都泼洒在冲来的同门身上,“我的阿雪!你们,你们都去死啊!”
      “陆师兄小心!”
      剑光法印呼啸而至,强大剑印劈中了匆忙扑上来的一抹身影。
      “唔!”那身影痛呼一声,手中剑印碎落,被宋雪文的法术生生穿胸而过,狠狠地砸向陆苍南。
      “雪新!”陆苍南目眦尽裂,慌忙地接住落下的付雪新,却发现,人已然没有了气息。
      “雪新!雪新!”柳安则也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他们是一起下山,一起游历的,从那以后,他和付雪新之间就格外的亲厚,付雪新做什么都带着他,有什么都分他一半。可是,这样的师兄,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宋雪文!”柳安则拔起手中的剑,踩着剑印就冲了上去,陆苍南情急之下拦不住,“安则回来!你打不过他!”
      “打不过,我也要打,我要给付师兄报仇!”
      与柳安则同时飞出的,是无数道剑印,陆苍南一咬牙,转身结印,也冲了上去。“拿下宋雪文!”
      “哎呀,真是凄惨呢。”不远处的树枝上,一个一身黑色的女子蔑笑着看着底下洞宫山的弟子攻向宋雪文。
      “抵挡不住呀!”她叹道,“唉……真是没用,最后还得靠我。”看到洞宫山的几位长老都要到了,黑衣女子化作黑色气息卷入战场,再出现时,却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幽暗山洞里。“就到这里吧,等你醒过来,恩……嘻嘻……会有惊喜哦!”抬起头,面前的的石案上,一柄狰狞的巨大古刀正悬停其上,蜘蛛精笑道,“你说是不是呢,我的羯磨无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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