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说再见

　　舟翘首以待，就是不见李大志和赵慧的身影，想打电话才发现并无两人手机号。也不知两人是否争吵，担心之余想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况，刚站起身就看到两人齐步走来，看样子还在纠结于谁先妥协，扭捏的两人一脸倔强，周舟叹气，感情就是如此，互不相让只会两败俱伤。

　　她喊了声赵慧。故意不看李大志别过脸的赵慧听到喊声加快步伐朝周舟走去，李大志急忙跟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周舟想他肯定想先妥协，只要赵慧能适当给个台阶。

　　赵慧拉着周舟坐下，却发现周舟僵直着身子目视前方，她顺着周舟的视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头发略长留着胡子挺酷的男人，跟在他身边是个笑容温和婉约的女人。

　　对方见到熟人显然很愉悦，笑着朝周舟点头。周舟回以微笑，见他站在饭桌前，隔着赵慧和王敬之两个座位，率先打招呼，“好久不见，周舟。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赵慧好奇的目光在周舟和酷哥脸上徘徊，一旁李大志又开始醋意横生。

　　“怎么会没变，我明显老了很多，你也变了，以前你可没有这个。”周舟指着自己的下巴，见赵韬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解释说，“小洁说我不够成熟，我就尝试蓄点胡子看看，怎么样？还挺有男人味的吧？哦对了，她是小洁，我老婆！”他在说“老婆”两字时，目光柔情似水锁住小洁，能让人感受他浓浓占有欲。

　　“老婆，她是周舟，我以前的……”赵韬突然停顿，好像在找个适合的词儿来形容他和周舟之间的关系。

　　周舟适时接话，“我在这边生活多亏了他的照顾，对朋友都尽心尽力，更何况对老婆呢。小洁，你真是好福气。”

　　除非礼貌性回答，小洁自始至终温柔安静的以微笑示意，并不多话。虽两人算不上熟识，凭借女人第六感，周舟能在她身上看到“贤妻良母”的影子，气质温驯纯良，得贤妻如此，赵韬可真是上辈子积太多德。

　　时间改变了什么，其实在赵韬身上显而易见。放在以前小洁这种长相温和无害的女人并不是赵韬的菜，他喜欢个性张扬相貌艳丽的女孩，身为摄影师的他在泡妞上很有一套，总能轻易虏获美女们的芳心。

　　五年前王敬之对周舟说赵韬这小子没什么缺点就是太好色，周舟当时还为赵韬打抱不平身为朋友你怎么老损他！交往一段时间才察觉赵韬很受女孩子欢迎，好在多情不滥情，他对每段恋情都挺专一，也算是不错的男人吧。

　　周舟能够预料，若她问出“你什么时候好这口”这种问题，赵韬肯定会相当自恋回答：连你我都收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是啊，世事难料，太多意外，况且与自己相比，小洁优秀太多，她自愧不如。

　　赵韬询问是否可以多加两个位置。赵慧比周舟更为踊跃赶紧腾出位置，并让大家都让出点空间挤挤。
　　周舟忍俊不禁，小声在她耳边骂道，“赵慧，你见色忘义，之前徐晓要坐你怎么不让？看到帅哥就丧失免疫力。”

　　“我没有。”赵慧羞红脸，还在狡辩我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周舟笑着用眼神示意，“人家就算很有型可结婚了怎么办，你总不能挖墙脚这么缺德吧。你这样就不怕旁边醋桶打翻？现在醋味好浓。”

　　赵慧白了一眼李大志恨恨道，“他这大老粗怎么会懂吃醋！他是对我不信任！哼，订婚的事可以先搁置，老娘还不爽嫁给他。”这话正巧让耳尖的大老粗听到，吹胡子瞪眼脖子红成一片。

　　周舟叹气，这女人有时候真是犯贱，可爱又可恨！

　　***

　　赵韬在好友面前叫苦连天，说周舟这女人真是可爱又可恨。

　　王敬之老神在在，免不了奚落他，“我们的泡妞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

　　赵韬不恼，求着好友支招，“你说我阅女无数，怎么就看不透她呢？这人吧真他妈犯贱，人家对我不冷不热，我还热脸贴她冷屁股。”

　　瞧瞧这话说的！王敬之心里可乐，按理说好友泡妞受挫他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可心底里存着一只魔鬼在叫嚣，这么花心活该受挫！

　　周舟工作频频遭遇不顺，也不怪工作，只是性格不受欢迎，总有些人当面表示友好，却喜欢背后嚼舌头。办公室闲人居多，闲暇无聊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聊八卦，周舟总是屁股粘在座位除非上厕所。她是想与大家和谐相处，阻碍相处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沟通，而进行沟通非语言不可。桐乡这边不比杭州，总能见到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的起劲，身为外地人的她一句都听不懂当地方言。她也清楚大家并无排挤之意，不愿拉下脸主动假意示好，久而久之在办公室里成为透明般的存在。

　　她心存芥蒂，怕被人忽视，可又受长年累月自卑心作祟，最后只能选择逃避。

　　避开这些讨厌的同事，辞职的想法便在脑子里应运而生。

　　到她连续炒了两份工作后，王敬之忍不住教训她，“你啊太浮躁。这社会除了爸妈能容忍你的任性，其他的人只会冷眼旁观。你以为是你在选择工作，其实是工作选择你。”

　　周舟为他所说的任性心生不满，你懂什么！态度极其恶劣，久郁成疾，她现在就是一只暴怒的狮子，见人就咬。

　　王敬之错愕，到嘴的话硬生生吞下肚。就因为这件无聊的斗嘴，导致两人冷战了数天。王敬之固然不是小心眼的男人，周舟在心底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终究太扭捏。

　　冷战期间还是周舟顾装无意提出需要两张一寸照。这台阶设的正好，王敬之果真上钩了。

　　“诶，你知道这附近有拍一寸照的照相馆吗？”

　　王敬之面无表情。周舟心想混蛋给你脸不要脸是吧！

　　“跟你说话呢！吱一声成不？”周舟死不要脸对他动手动脚。

　　这下王敬之忍不住了，僵脸松动，稍稍摆出类似活人的表情说，“自己百度去。”

　　周舟怒了，一跃而起怒指对方，“我操，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有种你说出来！”

　　王敬之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盯着愤怒中的女孩。她刚刚有说脏话？……

　　最后事情演变成……“一寸照拿来干嘛？”

　　“哦，说是弄入职档案什么的，我也搞不清楚。”

　　“桐乡这边小门面照相馆不是很多，这样吧，你介绍你一个地儿，我朋友开的工作室。”

　　在周舟印象中，工作室很高档的吧，就拍一寸照至于吗，真不行找个拍大头贴的也能凑合。可压根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人家已拿起手机打电话，“喂，明天我带个朋友过来拍一寸……不是，你想歪了……再说吧……就这样我挂了。”

　　这是故事的导火线，而王敬之就是点火的人。

　　她跟赵韬本无交集，是两个走大街上也只能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去赵韬工作室那天，他正出外景，王敬之与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都挺熟，熟门熟路把周舟带到摄影棚，亲自操刀，两三分钟就搞定。

　　那是周舟见识到另一面的王敬之，阔别大学风光无限的他，除去一身家居服和邋遢样，对摄影工作十分专业，难怪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极有魅力，至少周舟承认当时脸红心跳浮想联翩，好在拍照及时完成，让她松了口气。

　　上厕所时插销坏了，她兢兢战战速战速决，就怕有人误闯。可正打算穿裤子时，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一个男人大大咧咧推门而入，口里还念叨着快急死老子了。两人对视五秒，周舟很冷静的说，“先生你能不能先出去？”，那男人羞个大红脸，道了谦急急出门。

　　周舟回到原地，还为刚才的误闯郁闷不已。王敬之察觉她闷闷不乐，正想问清缘由电话正好打来，他接起电话是赵韬的大嗓门，“在哪儿呢现在。”

　　“还能哪里，你的老窝。”

　　“哦，我看到你了。”赵韬边说边挂电话，直直朝王敬之走来，周舟正巧抬起头，见王敬之在跟一男人说话……等等，她定眼一看，除了变态男还能是谁！

　　所以才说，无巧不成书！

　　周舟笑着朝他俩逼近，按照赵韬的直觉，周围暗藏杀气……王敬之说赵韬给你介绍个朋友，周舟，我大学时的朋友，现在在这边工作。

　　赵韬眼睛都瞪圆了，因尴尬又闹了个大红脸。周舟咬牙切齿的说，“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后来赵韬说起周舟这丫头总是满脸迷惑，他说周舟指不定是间谍，由美国FBI精心挑选潜伏在中国盗取国家机密。”

　　王敬之不屑翻白眼，“幻想症好像又加重了。”

　　“真的！”赵韬据理力争，并口不择言把两人厕所相遇记绘声绘色说给好友听。得到的却是王敬之捧腹大笑，抱肚喘气说，“哎哟我还真没发现她有这一面。”

　　后来也不知赵韬这小子着了什么妖魔鬼怪的道，他向王敬之表示想追求周舟。

　　王敬之当场就拉下脸，“据我所知，她不是你的菜吧。”赵韬这小子天生好色，利用摄影之便□□美女无数，按理说周舟这类型的女孩单从外貌来看，太寡淡，不入他眼。

　　“大鱼大肉吃多了，清粥小菜也不错。”对方嬉皮笑脸回答。

　　王敬之难得会发脾气，摆起脸色，拂袖而去。

　　留下赵韬一脸莫名。

　　***

　　饶是如此，赵韬还是主动发起追求攻略。并且恬不知耻申请王敬之支援。王敬之心生不愿，很严肃的问他，“要是抱着玩玩心态，你还是趁早死心吧，她不是那种能玩的起的女孩。”

　　赵韬烦不胜烦一句话堵上，“她又不是你的谁，管这么多干嘛！”

　　得！就这句话，如一盆冷水直接浇灭王敬之飘忽不定的心绪。王敬之帮好友向周舟传达赵韬的想法。

　　“啊？你说他想追我？”周舟不可置信。

　　“大惊小怪什么，他要是想泡我你这表情就适合了。”王敬之摆着一副便秘脸。“怎么说，给句话吧。”

　　“嗯。……”周舟只是点点头，意味不明，很快对着电脑屏幕笑了，王敬之想她不会这么快就答应了吧，“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周舟眼睛不离屏幕问。

　　“就这么应承下来了？”

　　哦。周舟还是未明确表明心态，就算王敬之脸皮再厚也不愿继续问下去，他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如赵韬所说，管太宽了她又不是我的谁！

　　那些时日王敬之略显焦躁，赵韬不怀好意贼笑说，“你小子最近到底怎么搞的，她徐晓没满足你……嘿欲求不满吧？”

　　“滚！”简洁明了。

　　“别呀做兄弟要关心关心你，要不要找些妞给你败败火……”

　　王敬之不怒反笑，“那些妞都被你祸害差不多了才想到兄弟我，还真够义气啊！”

　　好说好说。赵韬笑的心虚，心想大家都是男人不信你王敬之就是柳下惠。

　　周舟本就敏感，发现王敬之最近有点不对劲，她猜想或许他还在赌气，自从上次跟徐晓在旅行途中不欢而散，他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有时两人坐一起，他好像有话要说，却往往欲言又止，这让周舟百爪挠心特别抓狂。

　　或许，在王敬之眼中，她还算不上真正朋友，至少做不到掏心掏肺，要不然完全可以和赵慧那样，就算上厕所没草纸也不忘打电话招呼她吃剩的东西一个劲往周舟碗里扒拉，她有时为此烦不胜烦，但无可否认，好朋友就是如此，少点顾忌，无需藏着掖着，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不必担心给倾听人带来困扰，伤心时能把朋友拉下水一起受苦受难，得意时不忘惦记好友给点小恩小惠，这就是周舟眼中真正的朋友。

　　王敬之显然不太乐意跟她分享心事，也对，她算什么，寄人篱下，很不要脸蹭吃蹭喝蹭住，还横亘在一对情侣中间，害他们就算想亲密也顾忌房里有别人。

　　周舟比谁都清楚，徐晓讨厌她。

　　别问她说这话的凭据，女人的第六感，比任何真凭实据都来的准确。

　　她也想多管闲事，要不要给徐晓打个电话，在他们俩之间充当和事老。可电话在手又挺厌恶这样的自己，这电话一旦打出去，以徐晓的性格必然会胡思乱想，最后只会弄巧成拙，两边不讨好。

　　这种沉闷的气氛盘桓在客厅角角落落，有时在厨房也难以避免，一起吃饭相顾无言，一顿饭吃的消化不良。两人避免同时出现在客厅，减少尴尬机会，到底尴尬什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对于同居，两个星期足够煎熬，周舟想要继续这样下去她非得奔溃不可，好在之后的一天打破诡异的沉默。

　　有趣的是，打破沉默的契机竟然是赵韬想追求自己，出自王敬之之口。

　　她对此出乎意料，除此之外兴奋差点呼之欲出，好在她懂的克制，深怕被王敬之不耻。她本不是特别吸引男孩的类型，况且个性又不好，从小到大唯有暗恋别人，不曾被人表白过，任何女人，得知被人喜欢，总会高兴的吧。当然也有那些本身极具吸引力爱慕者多多的女性，往往会摆出困扰的姿态，得意是必然的，只不过换了种高傲的姿态去恶心别人。

　　王敬之说，怎么说，给句话吧。

　　高兴的劲儿过去后，周舟开始彷徨，她还未谈过恋爱，不懂针对被人表白这件事该表现出什么态度，更不懂如何去回应才得体。

　　她对赵韬说不上讨厌，但绝对谈不上好感，当成朋友没问题，当成恋爱对象……天，她想想都好笑，赵韬这家伙这么花心，王敬之说追求他的美女数不胜数，自己何德何能？

　　况且，她早心有所属……

　　如果换成他，不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若真是他，那会不会……会怎样，周舟说不清楚。

　　她用余光偷瞄王敬之急切的脸，心里一阵苦笑，对朋友的感情问题真够上心，他是不是开始觉得家里多了一位寄宿者太碍眼，是不是想把她推销出去好能多出空间跟徐晓浓情蜜意？她盯着电脑屏幕，心情如过山车从最高点跌入底部，空调渗出丝丝冷气让她全身毛孔竖起，可至少得做做样子，是的，至少假装无济于事，不能在他面前出丑。

　　周舟听到自己倒抽一口气，五脏六腑搅和一起分不清具体位置。

　　屏幕上不知演了什么，她命令自己笑，笑的自然点开心点，然后脸上能自如控制嘴角弧度，笑声从喉咙里喷涌入出，如果笑脸能用强力胶粘住，她希望能让笑脸呈现的时间更长一点……
　　因为笑脸褪去，随之而来将是抹不去深深惆怅，她愿扮演傻气，好过被人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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