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暗恋

作者:言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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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全(二)


      再次睁开眼,妈妈提着行李箱收拾东西。我看看自己的身体,竟然回到了儿时。我听见妈妈跟我说:“你和我都是他们叶家开枝散叶的牺牲品,我被骗了,现在要离开了。如果你哪一天有能力了,也自己离开吧。”
      这一次,我狠狠拉住了她的手,说:“妈,请带我走吧。”
      她诧异地看着我,我是个从来不提要求的孩子,这真的不像我的举动。
      他们哪里知道,那是因为我每次的要求都被他们拒绝,我想和他们一起去海洋馆,我想和他们嬉笑,甚至只是正经地吃一顿晚餐,那一次次的拒绝使我丧失了提出要求的勇气。
      “可是……”我知道她在犹豫,那就是有希望。
      我说:“妈,我会听话,我不拖累你。再大一些我会去打工挣钱上学,我绝不成为你的负担。”
      她仍在犹豫。
      我说:“妈,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么走了爸爸会怎么对我,他对我拳打脚踢,他会让我在冰冷的冬天在外面站一晚上。妈,不管我爸,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真的忍心吗?”
      她留着眼泪,把我抱到怀里:“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喜静,你不缠着我,也不喜欢我。你这孩子,怎么就说出这么让人心酸的话。”
      后来,在我答应成年后接手医院和一系列的协商后,叶谦益同意我和妈妈离开了家。
      原来是这么简单,我就可以离开那个魔窟。
      几年之后,妈妈再嫁。继父对我很好,视如己出,他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叫成夜,她一笑左脸颊边有个酒窝。
      她叫成夜,她叫钟晨,她们一笑都有个酒窝。
      钟晨,那个我放在心底却始终未曾忘记的女孩儿。我以为我有了正常的生长环境,我以为有了爱我的家人,我就可以渐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忘了她。
      可是,我没有。我常在一个个无眠的夜晚,想起她,想起她不高兴时撅嘴的样子,想她容易满足的笑容。
      我的身边都是亲人,都是朋友,可是因为没了她,我是如此寂寞和无助。
      然而我知道,我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那种炙热和饥渴的爱会伤了她,我那种不计后果地、无法自控的爱终究会伤了她。
      于是,在高考志愿的时候,我报了医科大学。
      没有在一个班级,一个学校,可是医科大学离她的学校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我们甚至吃过同一个路边摊,走过同一条马路,这还不够吗?应该满足了不是吗?
      那天我中午和同学去外面吃饭吗,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瞟到了她。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心都要跳出来,却傻傻站在原地,寸步都不了。最后,还是几个人把我扶回了宿舍。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想着白天见她的模样,她和朋友嬉笑打闹着。那个无忧无虑热情开朗的钟晨竟然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看,没有了我,她过得多开心。
      于是,每天我像个虔诚的教徒做礼拜那样,每天守在她的校门口就为远远的看一眼,然后默默走开。
      只是那样,就可以兴奋上一天。
      我们一直保持着无限的接近,却始终没有交集,直到大三那年我下课晚了,来不及放下手里的模拟手术刀和钳子就匆匆往她的学校门口奔过去。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我边说着对不起,边抬头。
      她,近在眼前,没有恼怒,笑容依旧。
      我僵直站在那里,嘴里除了叨叨着对不起,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毫不在意地说着:“没事儿,没事儿。”
      我眼睛晃过她脖子上的一块儿红色的印子,慌张说:“扎到你脖子了,快,我送你去医务室。”
      她下意识摸摸脖子,摇头:“那不是你扎的,那是我的胎记。”
      胎记?
      “留着也好,下一世我看着它一定寻到你。”
      “做梦,下辈子就算挖了一块儿肉我也不留下!”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头放声恸哭。
      我的女孩儿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这个你现在根本不认识的人,在你的前世爱了你十几年,在今世等了你十几年,爱得身心俱惫,痛得撕心裂肺,却是那样甘之如饴。
      所有的委屈,伤心,悲愤都在那一刻倾泻而出。
      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蹲在大马路上旁若无人的嚎叫着,恸哭着,却没有人知道我的悲伤,我回来只是为自己选择一条终究不会幸福的路。
      晚上我没有住宿舍,直接回了家。
      我一进门,拉住成夜的手,问她:“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她一怔,惊喜地点头答应。
      这些年,我怎么看不到她眼中的爱意和期许。只是心中那抹美丽的影子让我根本无法面对别的女孩儿。
      现在,我知道我该放手了。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我该放手了。
      从此,我不再去学校对面等待那一抹魂牵梦绕的影子。
      大学毕业后的两个月,我开车撞了人,刘浩聪的父亲。
      协商私了之后,我给了他一大笔钱,并把骨折的他安排到我的医院。
      同病房的是一个得了晚期癌症的犯人,本来是无期徒刑,因为病情严重,保外就医。这两天精神好,也是回光返照。
      他总是见人就说自己的苦痛经历,跟祥林嫂一般。
      我严密地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终于那个犯人开始和刘浩聪的父亲拉家常,说道自己的经历,挪用公款判了无期,最后要放出来还是要病死了,悔不当初。
      刘浩聪的父亲听得脸色煞白,随后就打了电话,我在旁边听着大概是收回款子,赚钱也不做了,反正儿子的娶媳妇的钱也攒的差不多了。
      我松了一口气,跟他说:“刘先生,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出院了。”
      下午经过病房,听见刘浩聪说:“爸,好喝吧,你未来儿媳妇熬了一天呢。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其实特别有心。”
      “嗯,是挺不错。”刘浩聪母亲的声音:“我见过了,挺单纯善良的小姑娘,适合娶回家做媳妇。”
      “哦?”刘浩聪的父亲开口:“那我可要回家见见了,真如你们说的,就把婚事定了,我的心事算了了。”
      那个“她”应该就是钟晨吧,那么,我的心事也算了了。
      我摘下眼镜,疲惫捏捏鼻梁,忽然觉得窒息地要喘不过气来,一步步走出医院,眼看见街边的麻辣烫。
      “叶致远,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吃的一家?我要多加金针菇和宽粉儿,嗯,多要麻酱,你确定不吃吗?很好吃呦。”
      她拿着一串串儿食物在我眼前的笑脸,多么清晰。
      这么久了,一直靠回忆活着,我其实特别害怕,害怕有一天忘记了她的模样。
      日子这么赶着一天天,一年年过去,我始终没有再见过钟晨。
      想着,了此残生也算没白来。
      起码,这次,我给了她自由,给了她想要的爱人。
      也挺好。
      很久没有梦见钟晨了,这一晚上我睡得很好,很舒服,很温暖,就像钟晨在我的身边。
      梦里,她穿着裹胸的婚纱走到我面前,一脸不满:“喂,醒醒。”
      我睁开迷蒙的双眼,不住惊喜:“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她摆弄着裙子。
      我揉揉眼,笑:“你穿成这样还冲我笑,一定是我在做梦。”
      “对啊,对啊”她扯扯裙边:“这么老土的婚纱,在现实生活里我可不穿,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我要穿最美的婚纱。”
      我怔怔看她,多美的人儿,她是属于我的人儿呢。
      我楼她入怀:“你就是最美的新娘穿什么都最美。”
      她娇羞:“就会说好听,不过我爱听。叶致远,只要做你的新娘,我就是最美的新娘。”
      彼时,梦中的她笑靥如花。
      我猛然惊醒,回身一看,身边躺着的是成夜。
      是啊,我最后和成夜结了婚,我们做了十几年夫妻。
      我终究,还是丢了她。
      心,忽然狠狠被扯掉一块儿。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成全别人,为什么要任她在别人怀里瞋笑或是怒骂?这么想着,我无法再干坐着。
      直接冲出了家门,刚刚下过大雪,外面白茫茫一片。
      我踉跄着,大喊着:“钟晨,钟晨,你在哪儿,我想你,想得都疯了,你到底在哪儿?”
      我跑到她家楼下,冲着她的房间喊:“钟晨,我是叶致远,我是叶致远!我爱你,请你不要忘了我,你不能忘了我!”
      我喊了好久好久没人回应,急得要往楼上冲,这才看见一楼的墙壁上一个大大的“拆”字。
      无力感顿时袭击了我的全身,我忍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喊着:“我后悔了!钟晨,我后悔了!!!”
      我四十多岁的人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哭喊着,闹着:“我后悔了,我舍不得你,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啊!”
      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蹲在地上,一点儿都动弹不了。我看着自己光裸着的在雪地上的脚,冻得通红发紫,可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痛。
      我,也就是一个躯壳而已了,躯壳是没有知觉的。
      我的大脑空白,浑身无力,只能喃喃着说:“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间明白了。
      失去钟晨,不是因为她的无情,不是因为刘浩聪的横刀夺爱,不是因为周欣的恶意破坏,而是我的自卑。
      我的自卑让我明明先认识了钟晨却不敢向她表白,我的自卑使我无法开口和刘浩聪公平竞争,我的自卑让我只能远远看着她心痛却固步自封,我的自卑让我没能明白,这次重来是我可以重新拥有她,光明正大拥有她的机会。
      我搞砸了,我搞砸了一切,把唾手可得的幸福弄丢了。
      幽魂般的再次回到家,成夜惊恐地奔向我:“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吓死了了!”我挥挥手,没有一丝力气。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你就穿着睡衣,光着脚跑出去的?你……”
      我拉着她的手,靠在她的怀里:“成夜,我负了你。”
      她泪如雨下:“你怎么了,怎么了?”
      “成夜,我负了你。你不知道这么多年……”
      “我知道,我知道”她哭着抱我:“你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她就是你的根,你的命,也是你一直以来的病,你不让别人碰自己也不碰,就是怕一碰就没法活下去了。”
      是的,她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病。
      我来到这里,却无法摆脱前世的记忆。
      我是个医生,却治不好自己的病。
      我躺在成夜的怀里,那张笑脸却离我越来越远。
      我的根,我的命都离开了,我也不用治这该死的病了。
      翌日报纸上:叶致远,我国著名外科医生,震惊国内外手术五十余台,医学文章国内外刊载百余篇,是当代医学界楷模,不幸于凌晨3时20分去世,享年43岁,后无子嗣。
      钟晨拿着报纸端详半天,叶致远,叶致远?名字听着耳熟,照片看着也见过似的。
      “钟晨,吃饭了!”
      “哦,知道了!”她随手把报纸仍在沙发上,起身去餐厅。
      那张报纸带着叶致远的照片随风滑落,飘在了沙发的夹缝之中,可能也无法见天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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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极暗恋就是,到死,都不知道有一个人这样卑微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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