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层楼

　　第二章

　　Va Bene意大利餐厅，主厅墙上有原石壁炉和重现威尼斯昔日风光的手绘壁画。下层设有两间风格各异的私人宴会厅，一间四周放满酒柜，浓郁的酒香使人心醉，另一间用兽皮、鹿角和树枝做装饰，设计风格甚似Tyrolean狩猎会所，充满了神秘感。
　　在公司附近像这样的高级西餐厅四处可见，平时只有路过流口水的份，荷包里哪有那么多银子来这里消费啊！可是正当坐在餐厅里的时候，确丝毫没有一点高兴新奇的感觉。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对面坐的人更是不对，当然不会有好心情。
　　没有征询星星的意见，本间就擅自为她叫了一款微辣的意大利扁面配蛤蜊、蒜子、香菜。当然，品尝意大利佳肴不能缺少的就是－Pizza。不同于其它的Pizza，VA BENE的招牌薄饼“Pizza Prosciuttoe Rucola”是由新鲜芝麻菜、马苏里拉芝士和巴马火腿制成，香气四溢，让她流口水地直盯着瞧。溜神的结果就是拿错了水杯，把本间喝过的杯子送到自己的嘴巴，当巴黎水流进喉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看着他，简直出尽了洋相。
　　丢脸是一定的，可是本间依旧挂着笑脸，她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心理一定很后悔带她出来，害他丢了那么大的脸。
　　最后她干脆豁出去，什么用餐规矩，什么刀叉顺序，吃到Pizza时，就干脆用手的，多方便啊！其实她怕自己用刀叉切Pizza 时不熟练，到时候弄出怪声音，或者餐具掉地上，那就臭大了，自己好像也有类似的经验，两弊取其轻，况且没有规定吃 Pizza不能用手的！
　　对面的客户很有风度地视而不见，和本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合约的细节，说到后来还跑题，无聊的话一大堆。而本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拿回了自己的杯子放在另一边。
　　“刘小姐，平时打电话来找本间的时候，都是您转接的电话，只闻其声，很高兴今天终于见到您本人，在本间手下做事很累吧？” 王町渊说笑道，其实他长得还不赖，就是和本间站在一起时，硬生生地就被比了下去，唯一好的就是为人风趣，所以星星对他印象不错。
　　“累？还好啦！本间先生很体谅下属，不会给太多压力。” 鬼话，在骄傲自大狂手下做事不累才怪，相比之下她还算是轻松的，不过他们部门的人都是受虐狂，所以也不会有人抱怨。星星心里想着，也不忘抬眼斜睨坐在一旁的本间。
　　“听说在贵公司，本间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个问题当然是问星星的，但是说话时却看着本间。
　　啃完最后一口pizza星星满足地回答，“现在应该是，不过实在是我们公司太缺少外表能力一把抓的才俊，要是王先生您跳槽到我们公司，炙手可热的人物就决不会让本间先生一个人独占了。”
　　星星津津乐道地说着还不忘夸张地透露小道消息，“王先生，您知道在我们公司什么消息最抢手？”她买了个关子，不直接点破，兀自灌了几口水.
　　“是什么？”王町渊好奇地问道。
　　本间也侧头望向她，奇怪她又有什么鬼名堂，反正他是永远也猜不到她下一句会说什么话，就算是再恶心的奉承拍马由她口中说出来都格外的让听者舒服，也不得不佩服她总是有挖掘不尽的恭维言辞让人如沐春风。他轻挑眉，等着她下一番的糖衣炮弹。
　　“我猜你肯定想不到，就连本间先生也不知道哦！” 星星神秘地一笑，眼里戏剧性般地发着光亮，“每天至少有三个以上的人会打电话让我透露本间先生的日程安排，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蠢蠢地问她们。”她停顿一下，讪笑地看着本间秀，看到他眼中的疑问才笃悠悠地径自继续，“原来她们要看我老板的schedule 里哪天有排和您的约会哦。所以每次我在做schedule 的时候都会用星星标出来，让她们方便察看，为此我还骗到好几顿免费午餐呢！”
　　她的回答让王町渊大笑了起来，明知道是恭维话也不禁莞尔，说不出地受用。平时就知道本间的秘书口齿伶俐，没想到近日才更有体会，也可以想象她在办公室里有左右逢源的样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还真是看错了，原以为你是为了提醒我和王先生约会的重要性才在一旁重点标明的呢。”本间好笑地看着星星，也不忘加一把柴火。
　　星星睁大着眼睛，一幅很八卦的样子问道，“王先生，您每次来我们公司时都没有注意到吗? 反正每次您来的前十分钟里化妆间里的人总是最多的。”
　　“其中也包括你吗？”本间顺水推舟。
　　“我？”星星指着自己的鼻子，自怨自哀地说道，“老板，每次我都为你们倒咖啡来着。看来我还真的非常适合当隐形人。”
　　两个大男人又是一阵轻笑，用餐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四周的客人也纷纷望向他们这桌。
　　“本间，我现在开始羡慕你了，有刘小姐在办公室里想必一定工作地很轻松。”王町渊玩笑地语气调侃着，充满兴味的眼光打量着星星。“对了，下周我们公司有周年庆活动，我会寄两张邀请函过来，刘小姐要是有空也一定要过来。”
　　“好啊！”星星大方地回答，不过他老板可未必会来，到时候她可以独吞邀请函，约上朋友去大吃一顿。免费的晚餐，说不定还可以好运地抽到奖品，这种余兴活动肯定少不了。
　　“一定。“本间若有所思地回答，看向星星的眼中又是另一种兴味。
　　一定？星星意外地望向他，他不是从来不喜欢这种活动的吗？以前也经常收到类似的邀请函。部门里的人总是满脸不屑地扔在她桌子上，从来不会有人想过要出席。可随即想到也许是本间不方便当面拒绝而佛了对方的面子，又正好双方要签一笔大订单，在合约没有落下双方的公章前，都有风险。本间是生意人，当然清楚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反正她的邀请函是铁定跑不掉的，很是笃定本间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会有不出席的理由。
　　一顿饭吃了两个钟头，回到办公室早已过了午休的时间，上午跑外勤的同事基本已陆续坐在位子上。
　　他们都很诧异，因为本间和星星是一起回来的。然而精英毕竟是精英，和自己前途无关的事他们从来都不屑浪费哪怕是两秒的多余时间，那一秒的诧异已经是预算之外超支了。
　　而从头到尾，星星觉得欣慰的就是得倒了两张免费餐券，至于打电话给哪位红粉知己还尚未做考虑，因为一下午她有很多事要做，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等着下班，只有自己知道：她的心此刻早已飞去乐佳尔颂。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终于把太阳给盼下山了，整个天空开始浸染上美丽的橘红色彩，她的心从亢奋期待，更添上愈来愈多的紧张，万般情绪不由自主地一直一直在堆筑着。第一次约会绝对不能出错，千万不能出错。
　　要给教授留下好印象，天啊！想想以前的恶行，教授还能对她又好印象吗？上课睡觉，居然一次随堂测也睡着了，她至今还没有解释呢。今天一定要挽救自己的形象，内在美也许已经被自己破坏殆尽，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美美的外表，至少不能让教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吧！
　　最后一次审视镜子里的自己……
　　点点头，嗯，不错，至少自己很满意，刚想盒上小化装镜，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本间的脸孔，是不是自己最近老是摸鱼被他撞见？瞄了一眼电脑钟，六点还差一分钟，还是上班时间。慢慢地盒上化装镜，缩着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坚持最后的一分钟。
　　桌上的电话又不识时务的响起——
　　收拾好恶劣到极点的心情拿起话筒，
　　“你好，** ”
　　“我是本间，麻烦草拟一下下午的合同。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明天，明天中午以前。”她才不愿意加班，自己没有升职的可能，所以也没有必要在老板面前表现。
　　“今天——”
　　“今天不行，已经和朋友约好吃晚饭了。”她抢着回答，没有妥协的打算，说话口气当然是温婉柔和的，一如她的外表。
　　对方一阵轻笑，虽然很细微，但她还是听出来了，随即回头看见他正拿着听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睛确是望向她的。
　　“我只是想说——今天跟你一起吃饭时，我觉得相当丢脸。”
　　星星蓦然胀红脸，一直红到耳根，觉得相当的没面子，又慌忙背过身，原本自己早就把中午的尴尬忘记了，
　　“我……我……又不是我……我……没有留意……又不是我要……去的。”结结巴巴地无法将一句话说得完全。
　　本间不理她，继续说他的：“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以后会习惯。记得不要一看见吃的就乱了礼数。”
　　废话！星星在心里咒骂。觉得没面子。她又不像他，得心应手处理那种环境，经常身处其中，自然就习惯熟悉那种氛围，养成因应那个环境的风度。至于餐桌礼节，从小拿筷子的自然比不上拿刀叉的，让洋鬼子吃中餐还包不准碗筷掉一地的呢，所有的贵族都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不然，难道他真以为有“天生”这回事？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闷哼一声。
　　“今天你和朋友约了在哪里吃饭？”他轻松地问着。
　　“乐佳尔颂。”她迟疑，但还是说了，教授的提议。教授和本间是两个世界的人，生活圈子不同，经常出入的场合也肯定不一样，所以后者不一定清楚。
　　谁料，本间竞一语中的。
　　“衡水路上的？”
　　她有点意外，只是点头。没想到本间会知道，看来这两个月他在外面不是白混的，这个老外比她这个土生土长在上海的人还地道。
　　“还不错，适合情人约会的地方。你呢？和男朋友一起？” 本间的声音低下去，猜不透的语气。
　　　 星星被刺得跳起来，粗嘎说：“不是。是我的教授。”
　　她也想是。只是在她眼里教授是广寒宫里那棵缥缈的桂树，她这种凡人只能在地上瞪着眼流口水的份。
　　“是中午的那个？”口气开始怪了起来。
　　星星表情阴沉下来。“是的。”
　　“噢。”他声音更加低沉下去。“听说那里的套餐不错。”
　　“啊？”有点莫名其妙。
　　“今天午饭没有吃好，所以现在有些胃不舒服。”他说的很轻，听上去很糟糕的样子。
　　难道是她害的？当时情况吃不下饭的应该是她才对，可是自己倒是吃得最多的，有点愧疚，讷讷地说着，“你要说那是我害的？”
　　“差不多。”本间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去楼下看看有没有胃药买。”她想挂电话，尽快解决他这个麻烦，可对方比她想象地更难缠。
　　“我不吃胃药。这样吧！麻烦你吃完晚饭后帮我带一客乐佳尔颂的套餐回来。”
　　她突然觉得荒谬，而压了下来。她吸吸鼻子，把一大口气吸进去，“什么？”
　　“麻烦带一份套餐回来，晚上要加班，有问题吗? ” 他问。
　　垂着头，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不得不应承，“没，没有。”
　　“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说完，本间便挂断电话。
　　星星最后看了一眼电脑钟，六点零五分。
　　从头到尾，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衡水路上的乐佳尔颂是一幢由二、三十年代老洋房改造而成的西餐厅。若不是黑漆铁门上挂着的招牌，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幢隐在满园银杏树后的西式洋房中居然是一家非常特别的餐厅。
　　踏在铺满银杏树叶的石子路上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微风佛面，有一片艳黄的杏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星星的肩膀上，像是调皮的孩童般不愿意就此触地。
　　推门而入，偌大的会客厅中被改装成了酒吧，三五成群的老外西装革履地聚坐在落地窗边，耳畔传来的是周旋所唱的《花样的年华》，随着老唱片“咿咿——啊啊——”的摩擦声从墙角那台旧留声机中溢出。
　　说实话，金发碧眼的老外们把这里的气氛弄得有点不伦不类，他们不懂中国的文化，却又要强凑一脚，随着周旋天濑般嗓音的确是些语意不明的英文。撇着嘴星星万分不满地走上楼。
　　可以看得出来，当初在改造洋房时，餐厅的主人的确是花了不少心思。一上楼便是面积不大的等候区，墙角的转交沙发也散发着浓浓的古朴意味，落地灯的昏黄光照这这片温馨，感觉像是回到了外祖母家。受这洋房本身格局的影响，用餐区域被分成四个小厅，面积不大，精致而不显拥挤，所有的座位都是独立的，只能面对面坐两人，当然遇到人多还可以拼桌。但是有谁会呼朋唤友来这里搞聚会？这里只适合情人，而非朋友。
　　“星星——”
　　耳畔传来的是她最熟悉的语音。
　　目光循音而至，教授坐在窗边靠墙的位子，他穿着米白的休闲西装，没有带眼镜，微卷的长发少许盖住了星眸，显得有点颓然，但是说不出地慵懒而吸引。
　　感觉有许多的目光都因为他的呼唤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大概都以为她是帅哥在等的人吧！窃笑，心里的某种虚荣开始鼓噪澎湃起来，非常享受这种眼光的存在。笑意不能自制地全都摆在了脸上，眼中，眉梢，还有发间，走过众人羡艳的目光。
　　“教授。”她说得很轻，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虚荣心已经压倒了一切。看着他绅士般地为自己拉开座位，接过她手中的拎包，还有……还有什么？她不记得了，只看见自己神巅巅地已经坐在了教授的对面，幸福地像是女神。
　　回神啦——，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把，重新回到现实。
　　“吃点什么？”教授的声音重又响起，说不出的好听。
　　不知道什么时，自己面前已经摆着制作精美的菜单，而侍者早已站在桌前恭敬地带着职业微笑。
　　“不，我没有主意，教授还是你来点吧！”她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特长，到时候点的东西吃得自己胃痛，丢脸不算，在教授面前丢脸才更要命。
　　他笑得亲切，没说什么合上菜单。
　　星星只是听见他说着些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侍者利落的记着。说实话，她没有太多吃西餐的经验，今天中午的算一次，在这样高级的餐厅中，这也就是第二次而已。幸好有了中午的丑事，所以她会格外注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淑女，可是这很难，因为她压根就不是。
　　这里的价位肯定不便宜，而教授好像点了很多，虽然自己素有大胃王的称号，但今天她可是要当一回淑女的。
　　“这么奢侈？会被上天惩罚的。”
　　他目送走了侍应，转向星星，“没记错的话，你的胃口很好。”
　　“啊？” 连她的好胃教授都知道？！ 她乖张地睁大着眼睛，看到教授若有似无的笑意后又一阵羞愧，真是臭到家了，连假装都不行。
　　“吃得多很好！”看出了星星地窘态，他出言安慰。这个小妮子还真是神经大条到不知道她在学校是多么引人注意。每次到学校食堂她总能不用排队就可以挨到好位，就算队伍再挤，也挤不到她的身上；而她总是一脸笑意地端着份量超出她这个级别的饭盘还能轻松地占到空位，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好胃口。
　　“我是生来浪费粮食的，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星星暗自吐舌，一脸悻悻。
　　才说完，真的就受到处罚。星星的目光穿过教授的肩膀落在后方一面墙上，就不能动了。
　　“怎么了？”他问。
　　“没有，没有。”上海这么大，这样就遇到了她的二老板，不是惩罚是什么。她慌忙收回自己眼光，低头看着眼前的刀叉，恨不得此刻手中有一本菜单可以用来挡脸。
　　“没有？”他不信，所以回头，也看到了。
　　是莫群浩！他当然认识，同他一届的风云人物。还记得在他带领下校队拿下全国高校联赛冠军的那一年，想不认识他都很难。还有他身边的女孩，自己同窗四年的郑榆，当年她同他一样放弃了去美国进修的机会。原来他们两个还在一起，看来校园恋爱未必像人们口中所说的虚幻朦胧地但不长久。郑榆放弃留学的机会是为他吧! 没想到阔别四年后竟再次相遇。
　　偶然的可怕!
　　他和莫群浩其实并不熟识，点头之交而已，一个是念历史的，一个是念机械工程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学院，之所以有交集也是因为同班的郑榆。
　　仅限于点头之交，那么四年后呢？再次相遇就不可能是点头那么简单了。

　　* * * * * * *

　　星星当作没看见莫群浩，一味地低着头，而他倒是走过来了。
　　“这么巧。”莫群浩的话不单只是对她说的，宽阔的胸膛挡奖星星的眼光堵得严严实实。
　　“啊！莫经理，你也在这里。”
　　当抬起头时，星星又换上惊喜莫名的笑颜，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甜，因为她看见了莫群浩身后的女子，原来学长真的有女朋友，而且还是四年前的那个她，心中莫名地升起敬佩，羡慕，憧憬，还有，还有一点可惜。当然是可惜，公司的那票单身白领都没有希望了。咳，这个世道，好男人早就名草有花了，而她一向就只有羡慕的份。
　　“岑娄，你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说话的是站在莫群浩身后的郑榆，原来淑女就是应该这样说话的，气质就是这样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星星发着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曾经熟悉的倩影。片刻，才发觉气氛不对。
　　岑娄？她居然认识教授！星星的眼光重又看向莫群浩，正好撞见进对方凝视的深眸，有一点恍惚的感觉，他奇怪的眼神让她迟疑了片刻，随即才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莫经理，他是我们大学的历史系教授。”
　　简单地算是介绍了，她用了“我们”两个词，让莫群浩泛起笑意。
　　“岑娄是和我一届毕业的。你不知道吗？”他解释，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像是要在她眼里看出些什么，很快他就找到他要的答案。
　　“居然那么巧！？”星星回头看看教授，再看看郑榆，接着再是莫群浩，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眼光最后又回到岑娄脸上，“教授！原来你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把餐厅宁静浪漫的气氛破坏殆尽，可是她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径自继续，“ 我来跟你介绍，现在我就在他手下做事。”
　　她的话是对着教授说的，嘴巴努了努莫群浩这边，笑得比花还灿烂。这下莫群浩不能当作不认识她了，以后在办公室里有了这么个大靠山，摸鱼害怕被逮住吗？哈哈哈，运气来的时候真是想挡也挡不住。
　　运气这种东西就是奇怪，要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话又说回来，若这不是运气呢？看她还笑得出来。不久，她就欲哭无泪，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第一次约会没有商量地变成了同学会。
　　在莫群浩的建议下，原本的两张桌子就变成了一张桌子，同学会也就是这么开始的。从头到尾，星星只是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不，这些还不够她吃，所以岑娄也不忘分给她自己的份，理所当然的自然，理所当然的流露真情，理所当然的不去注意莫群浩的异样，理所当然地忽略掉郑榆眼中的羡慕。
　　羡慕，郑榆眼中闪过的的确是羡慕，因为她从不曾感受过如此的温柔，莫群浩给予她的，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他，却发现他眼里不该有的心情。
　　郑榆心中一慌，尴尬地启口，“星星，在办公室里，群浩有没有给你压力？”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不平静的是她的心。
　　吞下最后一口本该属于教授的三文鱼，星星回以微笑，“莫经理很忙，哪还有空给我压力啊！” 这是实话，基本上在办公室最不给她事情做的就是他了，就倒茶泡水这种小事也不让她献殷勤，让她连叙旧拉拢感情的机会也没有。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趁机会说两句讨好话，于是又大言不惭地继续，“ 莫经理凡事亲历亲为，从来不给属下压力，也从来不让我们做份外的事。”就连她份内的事他也自己干了，能有压力吗？星星想着，也不忘递给她第二大老板一个感谢的目光。
　　如数收下星星的目光，莫群浩难得用微笑的表情跟她说道，“在公司外面就不用叫莫经理了，同郑榆一样，叫我群浩吧！”
　　群浩。心里默念着两个字，说不出的怪异，还是赶紧摇头，“叫惯了莫经理，一时改不了口，要是哪天‘群浩，群浩’的叫惯了叫进了办公室，那就惨了。”
　　莫群浩挑高了眉毛，不满意她的回应，但也不置可否。而对面的岑娄全都看在眼里，强忍着笑意。一顿饭下来，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至今还懵懂地不知东西南北的恐怕就只剩下星星一个人而已。他笑，笑他自己找了个迟钝的女孩，这还不打紧，要命的是在她周围的确是些聪明人。可以想象这条路他会走得很辛苦。没办法，谁叫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呢。
　　一旁的郑榆始终是安静地，但是再安静的人也有不安静的那一刻。她需要让自己心安，所以理得地宣布：
　　“下个月六号，我们准备订婚，仪式在虹桥的Marriott举行，有空的话来观礼吧！星星，你也一起来。”
　　郑榆的话无疑让在座的人都吃一惊，每个人脸上各有各的不同表情。诧异的惊喜、由衷的祝福，还有迷惑的愠怒分别出现在星星、岑娄和莫群浩脸上。当然，还有一个人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而此刻她脸上写着的确是后悔，在那一眼愠怒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人生的百感竟是在这一桌上交集。
　　谁说不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呢？

　　“真的？我第一个报名参加！”星星惊喜地难以言表，嘴里晗着叉子忘了拔出来，美眸里耀着激动。王子终于和公主走在了一起，验证了童话中最美好的结局，没有可恶的洛特巴尔（天鹅湖中的猫头鹰），也没有讨人厌的奥吉丽亚（黑天鹅），一切是那么的完美，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吗？星星不自觉地瞄向一旁的岑娄，要是一切像梦境般那该多好！
　　“恭喜！”岑娄不多言，由衷地感谢已能表达一切。但这并不代表一切已成定局，只希望结局不会是他预料的那般不可收拾。
　　他望向莫群浩，正巧两人目光相遇，一切尽在不言中……
　　童话并不总是她想象般美丽，谁都成为黑天鹅的那一天，尽管这本不是她所想要的。

　　愉快的时光总是容易过去，弹指一挥间。
　　两对，四个人，怎么也没有同路的理由。
　　路灯将地上的身影拉长，渐短；再拉长，又渐短——
　　总觉得从餐厅到地铁站的这段路实在太短了，还没有走到十分钟就可以看见远处站口，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渐长渐短的灰影。
　　“星星——”
　　“嗯？”抬起头望向始终走在她身侧的教授，发现自己原来真的很矮。
　　“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他低着头看她，路灯只能在他的头顶耀出一轮光圈，像天神般神圣而遥远。
　　“什么？”她睁大着双眼望向他，很难看清楚教授此刻的脸。
　　“你为什么会考历史系？” 这是他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不记得了，也许是从那天踏进教室门口看见她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就奇怪有疑问了吧！
　　星星笑得尴尬，觉得教授许是在责怪她以前总是不用心上课，想了半宿才喃喃地回答，“因为喜欢啊！”她答得顺溜，可确是谎话，所以羞愧地低下头。如果真的喜欢就不会每次上课无聊地睡觉了。
　　“真的是因为喜欢？” 他笑得好看，可是星星确看不到，因为她早就在自愿自哀中。
　　自动过滤掉教授口中的不确定，星星兀自点头，脚步乱了，踩到了前面教授落在地上的影子。
　　“那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朝这方面发展？” 毕竟学以致用是良策，尽管是自己的私心多一些，但此刻他只能冠冕堂皇一次了。
　　心中一动，她一直知道教授在学校其实只是兼职而已，想来他在学校也只不过代过他们班半年的课而已，而他真正的职业是考古正如他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在学院。毕业典礼那天他的突然出现她着实意外，因为那天他应该远在婺远而不是坐在嘉宾席上。考古这一行在她心中是无比神圣就如同教授对她而言。又或者这只是自己心中小小的梦境，至少这样她就和他属于一个世界了。教授的提议无疑吸引太多，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太差劲。
　　也许还有些别的，是那个成天荼毒她的虚荣心吧！自己喜欢的公司，或者喜欢的职业。如何取舍又成了另一个难题。所以她迟疑了，久久没有回答。
　　他看出了她的不确定，不禁莞尔，笑得更加温柔。他希望她自己做最后决定所以也不勉强，失望是有的，但已经很巧妙地尾藏，“如果在公司做的不开心，或者想转回自己的专业可以随时来找我。”
　　“借你的手机一下。”
　　没有迟疑，星星从包包里拿出手机，递给教授，看着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按下一连串号码，“我的手机号码，明天下午在博物馆有个上梁文物展，有空参加吗？”
　　双手接过教授递还给她的手机，一时失态地紧紧握在手中，豪不犹豫地点头，“有空，当然有空！ 我到了打你电话。”
　　她的激动引来他一阵轻笑，“那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脑中一直徘徊着这四个字，从地铁门关上的刹那，一直到再次开启，一直到站在办公楼下，始终不能忘记。
　　唯一忘记的就是本间的便当。

　　从头到为星星有点精神恍惚，神颠颠地踱进了办公室。
　　一边走，一边考虑着明天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那件方格连衣裙外加小开衫，冷是冷些，博物馆里应该有空调才对，这样的话会不会被教授笑话要风度不要温度，不行，还是换件暖和点的。那么那件灰色高领毛衫，外套黑色小西装外加牛仔裤呢？会不会太休闲了点？那条牛仔裤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穿过了，还是不行。
　　想来想去自己的衣橱里实在没有理想的可以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九点差十分，离伊势丹打烊还有一个小时，牺牲一下荷包将上次逛街看中的那条红色及膝裙纳为己有？就这么决定了。再次抬眼时终于神志清楚地看到端坐在窗前，两手交叉和横卧胸前的本间，他正细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本间先生，你的晚饭。”星星举高了手中的便当，一脸讪笑。她可是花了很多大洋在戈壁的西餐厅买的，虽然不是本间指明要的，不过应该和他的胃口才是。
　　低眼瞥了一记塑料袋上印刷的招牌后又太抬眉斜睨着星星，“这不是我要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家餐厅就在写字楼隔壁。这小丫头竟然忘了他的交代，敢情是这顿饭吃得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长在星星头上的无形天线接收到发自本间的不良怒气，赶忙低首道歉，诚意简直可以感动天地。
　　“对不起，出地铁的时候才想起来，本打算折回去，但想你的会不会饿着胃又会痛，所以就在隔壁买了。”星星低着头，都不敢去看本间一眼。
　　“怕我胃痛？”本间挑高了眉毛，眉宇间总算有了点笑意，“要是真的吃了这便当，倒是真的会很痛。”
　　“啊？”不会呀，一百多元的便当吃了会胃痛？打死她都不信，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那么贵的盒饭呢。
　　心里觉得说话的口气很怪，可是星星没放在心上，一个外国人咬文嚼字总是会有点奇怪的，不过今天他好像话有点多，这倒还是第一次。谁叫坐在对面的是老板，她不得不陪着笑脸应承，只要留给她最后的时间够去伊势丹买那条裙子就行。
　　本间抽袖看了一眼腕表后合上笔记本，“现在九点，你耽误了我的晚饭时间。”抬眼睨了一下星星，最后决定，“走，陪我去吃饭。”
　　“啊？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更何况她还要赶去伊势丹呢，“我……”
　　正埋头整理文件的本间撇着嘴看她，一幅刻薄老板的嘴脸，“怎么？还有事？”
　　“嗯，有事。”她点头，在看到本间愠怒的脸色后赶紧转舵，“本来打算去伊势丹买衣服，我怕时间过了商店打烊，如果顺道的话只需要十分钟。”形式一下子就变成了她在征询本间的意见，给她十分钟的时间买衣服。
　　看老板脸色行事说话可是优秀职员的必修课，她早已经如鱼得水，还怕有得罪人的时候吗？心理不由一阵得意，要是再在这里混上一年恐怕就要修炼成精了。
　　“走吧。”
　　还在星星自得的时候，本间早已经理好了公文包，正侧脸斜睨着她。他可不指望她能在十分钟之内搞定，通常女人一进商场没有一个小时绝对不可能出来。不过今天他倒不介意花这些无畏的时间。

　　* * * * * * *

　　她一直知道本间是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的。
　　其实公司都会给每位部长级以上的领导配专车和司机，当然也有一些比较扣门的小日会选择每个月拿交通津贴而放弃这项特殊的权利。
　　凭她的功力也算可以被列为“包打听”一级的小人物，自然清楚那些选择每月拿津贴的老板这笔额外收入竟是她半年的工资！“没有天理”这四个字怎么写的，她从进公司的第一天就清楚知道。
　　可更没有天理的是本间拿着那笔不菲的津贴竟然还开着这样一部破吉普！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用在这里恰到好处。
　　她现在坐的这部破车就是那颗老鼠屎，而本间就算是拿锅汤吧！不明白他开着这辆破车是怎么追到以重物质欲闻名的上海美眉的。真是为她们不平，为她们叫冤啊！
　　估计是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本间不客气地问道，“对我的车不满意？”后视镜里看进星星慌忙掩饰的笑容，更加恶劣地再补充一句，“是二手车，据买主说这辆车是解放前一位武警司令的。”
　　“原来是古董啊！” 星星啧啧地称奇，当然是装的。这年头也只有脑子锈逗的老外会将这破铁皮当宝贝。她暗里偷偷地望了本间一眼，不住开始同情他，日本人终究是日本人，那个武警司令说不定还是当年在战场上奋勇杀鬼子的抗日英雄呢。
　　“是不是想说，那个武警司令也许参与过中日战争？”
　　本间突然的洞悉之语让星星惊一跳，双眼忙不迭从地溜向后视镜。刚才她没有什么表情来着，难不成本间还真有做人肚里蛔虫的潜质？在他手下做事看来没有应变的本事还真是会死得很难看.
　　“ 也许？不一定是也许吧！”一定还差不多，话里虽然有保留，但在聪明人面前也没有扯谎的必要。
　　“看来你是有些国人情绪啊！”本间的神色一敛，紧珉的嘴唇此刻看来严肃无比。
　　她很清楚在日本公司改避讳些什么，什么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说，可是今天好像已经骑虎难下了，看着本间紧绷着的脸，她想解释却怕越描越黑，索性说开了，事后才不用懊恼自己当了一回小汉奸。
　　“你也说是国人情绪啦，我也是中国人嘛！自然是免不了从小受到的爱国主义熏陶。不过我们这一代好多了，你没看见走在街上的全是哈日族吗？我大学的时候还是全寝室公认的哈日极端分子呢。”
　　“噢？这倒看不出来！”觉得自己的口气有点酸，懊恼地瞥过眼，不再去深究她心中到底的想法，那已经不重要，因为她早晚会剔除这些根深蒂固的偏见，当然是在他的引导下，
　　“都哈些什么？”他忽然问。
　　“日剧，动漫，还有化妆品。”罗列一下自己有的，追求过的，大多是那些。她这个年代的青年若说不被日本文化侵蚀过的还真是少得只剩下异类了。
　　“喜欢吃日本料理吗？”他突然转移话题。
　　“喜欢！”没有考虑地脱口而出，这回不是假的，讨厌一个民族，没理由也讨厌他们的可口饭菜啊！
　　“那就去Saiya吧。”本间说着，手中的方向盘一个转弯，朝淮江路驶去，不久就看到了伊势丹的黄蓝相间的霓虹灯大字。
　　车子滑过绿灯，慢慢停靠在街沿。在星星强烈的坚持下，本间最后还是没有一同上去。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还不到十分钟就看见星星领着印有 ON&ON字样的纸带兴冲冲地重又坐回副驾驶座。
　　“那么快？”他有些讶异，拧息了刚点燃还没有抽上一口的香烟。
　　“说好十分钟的。”星星看了一下腕表，满意地笑着，随即看到那根点燃后就夭折在烟灰缸里的烟，“我不介意抽二手烟的。”
　　“我介意。”
　　随着引擎地发动，车子重又启动。
　　虽然知道本间一向很绅士，但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又有另一番感触。这不光光是表面功夫而已，在一些细节末枝处才真见个人的修养，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欣赏他的。可若要是本间知道刚才星星心理计较的只是一些个人修养问题，不知会作何感想。也许会急刹车吧！就像现在这样——
　　“嘎吱——”没有示警地，车子停了下来。
　　星星一下子就飞冲出去。胸膛狠狠撞了车座前缘，又弹了回去。

　　“见鬼！”本间一声低咒，转身看向一旁大惊失色的星星，侧过身倾向她，拉过一旁的安全带替她扣上，是他疏忽，忘了嘱咐她系上安全带，这里见鬼地到处是乱穿马路的家伙！
　　而车子前，一张幽幽的白脸，透过挡风玻璃，正静静注视着他们，星星震撼于眼前看到的人脸一时忘记了胸口的痛和本间为她系安全带的动作。
　　“怎么了？”抬头看见星星定焦的眼光，也向前望去，该死地！现在可是绿灯，那女人怙在前面看什么！
　　车前的女子只是那样看着他们，目光没有焦距也毫无表情，十秒钟的时间，足足有十秒，就在本间欲按下喇叭时，她突然转身，就那样一言不发离去。
　　“她…是不是想自杀？”星星无暇细思刚才的惊吓，征询地望着本间。
　　“你想太多了，地方不对。”高速公路才是合适自杀的地方。他重新发动汽车，赶在红灯又亮起前穿过这个十字路口，
　　“地方不对？”侧着脑袋看想本间，嘴角歪想一边。
　　“闹市区的车速还不够快，不是吗？”
　　“你——”有些气结，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意思，可又不能责怪，憋着一口气的样子倒反而让本间喷笑出声。
　　“对了，明天我晚上有空，可以一起去排练.”本间突然岔开话题。“忘年会上要对唱的歌想好了吗？到时候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选歌上。”
　　经他提醒，星星才突然想起今天上午本间的表演决定，没想到一脸酷酷的老板还挺热衷集体活动的，虽然是不错，也是个好讯息。不过明晚她可要抽空出来，当然还有下午的时间。
　　“明天我要请半天休假，不如改天吧，离忘年会还有两个星期呢。”
　　“什么事？”口气虽说没有不悦，但满是猜忌。
　　“下午在博物馆有个上梁文物展，我在大学里是学历史的。” 看不出来吧！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自豪，虽然在学校成绩一般，表现一般，但至少还念过几本即厚又深奥，更重要是别人一辈子都别想啃完的古董书。
　　“是突然决定的？”本间问着，猜忌的口吻越来越明显。
　　奇怪本间的问题，但星星还是点头了，的确是晚上才知道。虽然有点迟，但是公司有规定，若是只请半天休假的话，可以当天向经理报备的。她提前了一天，不是吗？
　　她点头，他当然看见了，心里也才明白。
　　本间的眼珠突然窄了起来，脸色铁青得吓人，“所以你急着买衣服，也是为了明天？”脚下加重了力道，突然加快了车速。
　　“明天是开幕仪式。”
　　开幕仪式才不值得她大费周章呢，她可不想站在教授身边像个还没有毕业的小丫头。心事归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可以跟人说的当然就只剩下冠冕堂皇的理由。
　　“开幕仪式？”本间冷哼着，脚下一个猛踩油门。
　　“本间先生——”
　　星星这才感觉到车子异常的速度，失控地叫出声来。
　　突然，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煞车不及地冲撞上一堆摆放整齐的垃圾桶。
　　下意识闭上眼睛，身体侧弓着紧紧抓住椅背，直到发出巨响的垃圾桶都安静了下来，
　　“下车。”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是狠的。
　　“啊？”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车门碰地一声合上，紧接着身边的车门被拉开，本见已经站在门侧，伸手粗鲁地为她解开保险带，将星星拽下车子，“怎么了？”她惊魂未定地双眼四处乱窜。
　　“留在这儿想清理垃圾吗？”
　　果然，只见巷子深处有人影出来，看到满地的垃圾后破口大骂——
　　“快跑！”
　　跑字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拉着星星的手飞快地转出巷子。
　　“你，你的车子！”星星气喘吁吁地说着，不知道已经跑过了多少个路口，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车子？记挂我的车子还是里面的衣服？” 本间身上流的血不是温的，可是说话口气确是零下二百七十四度。
　　“……”星星疑惑地看着他，受不了绝对零度的气温，突然打了个冷颤。他脑子锈了吗？虽然那辆吉普破得掉渣，但就算当废铁卖掉的价钱也够她买好几条那样的裙子了。
　　没等她想到话回应，只见他瞥着嘴，眼里几乎快冒火。
　　“今天就到这儿，我会回去帮你把衣服赎回来。明天见！”最后一句话是背着她说的，而人早已飘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用了“赎”这个字，让星星听了特别扭。随即想到他是在生气，而且火气还不小！她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怎么会？也许是气他自己驾驶水平太破了，对，一定是这样。对，刚才的小车祸还心有余悸。
　　“本间先生——”小跑步地跟着他疾驰的步伐，她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清理垃圾吧！说什么也是她这个小秘书该干的事，她可还想在他手下混日子呢。
　　听见身后高跟鞋吃力地敲着柏油马路，他停下步子冷冷地回望她。
　　“不认识回去的路？”
　　“厄——”倒是原因之一，但她怎么说也都是地道的本地人，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当然得否认，“不是，我跟你一起回去开车。那几个垃圾桶，两个人整理总比一个人整理来得快一些！”她讪笑着，极力讨好，若不是已经解放快六十多年了，若在以前的这幅嘴脸难保不被当成汉奸看。
　　不知道是该笑好，还是哭好，本间此时的脸色肯定介于这两者之间。最后无奈地招停一辆恰巧路过的出租车，硬是将星星塞进了车里。
　　“明天准时上班！到时候你会看到你要的裙子！”
　　只听到本间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说得呀牙切齿。
　　他在生气，更惨地是好像和那条裙子有关，她隐隐地觉得，额头上突然出现小丸子的三条黑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