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

作者:天下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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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阿墨已经把一些玩意买回来,堆满一桌子,简玉澜看着满桌他一样都没玩过的玩意,排掉一些简玉敬看着就不喜欢的、皇宫有的、低俗不合适的,剩下三样吩咐阿墨去包好,他明日进宫带去。

      “王爷我熬好了,冰糖琵琶膏,你昨日说嗓子不舒服,喝点吧。”阿墨包完了又端了枇杷膏上来,简玉澜没说什么,喝了半碗。

      阿墨见天色不早,问了句王爷要不要休息。简玉澜点点头,阿墨便帮他宽衣伺候洗漱,点上香,下去了。

      简玉澜心想,他如今就想要个不会背弃他而去的,哪怕他做再多坏事,看起来阿墨会是那个人,这些日子规矩也学全了,很多事情用心伺候,乖巧听话,他也没什么不满意,唯一有那么些不好,就是他偶尔瞧着那眉眼,会想起卓少倾。

      张骆净瞧着阿墨下来细心地包好王爷让他做的,也很满意,这小子近来让王爷满意,也不再连累他被数落了,而且衣食住行全部包管,不嫌累还很乐意,一个人做了几个人的活。

      “阿墨,你都不怕王爷吗?”张骆净忍不住问。

      阿墨包着礼物,在想着怎样包着会不压坏礼物又让王爷提着方便,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怕他赶我走,他又不吃人为什么要怕?”

      张骆净不置可否,“反正在你之前那些伺候他的都小心翼翼,觉得他喜怒无常的,怕得不行,然后越怕越出错,时不时让王爷怒了或不满意,连累我啊。”

      阿墨侧头看他一样,“那些伺候不好的王爷会罚么?”

      “看情况,一般都是直接滚蛋,因为他都懒得罚了,罚的就代表还能伺候着,然后就更怕,第二次一般还是直接滚蛋。”张骆净说着,“不过王爷不亏待下人,所以在这的都高兴,但是都喜欢做其他的,都怕伺候王爷。因为提心吊胆的很容易就滚蛋,毕竟给的银钱是别的两倍。”

      阿墨包好了,很满意地开心一笑,才说道:“其实王爷不难伺候啊。”

      张骆净看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你不是伺候他,你是用心在对他好,或许这就是区别吧。

      王爷肯定也能感觉到差别,所以你犯错,他才格外容忍,因为他知道你犯错也还是为了他好。

      ******

      简玉澜起床时,推门总能看见阿墨在院子里或者在附近,就随时等着他叫,所以从来不会发生他叫一声见不着人的情况或者来得慢。

      “王爷,你起了,我给你打水来。”阿墨弯着桃花眼,很多时候门一开他会主动上来问好。

      简玉澜淡淡嗯了一声,坐回去,静等阿墨端水来伺候便好。

      阿墨打的水,水温永远是合适的,之后就是帮他梳头,认认真真很少会扯痛他,简玉澜还能闭目养一会儿神,因为他都不用吩咐能放心让他做。

      “咦,王爷,你有白头发了。”阿墨说着,随即又道:“王爷总是费神,我下去问问弄点补的给你。”

      简玉澜不置可否,他知道补是补不回来的,这只是他身体不行的一个征兆。顺着他手,便把那根白发扯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没多在意扔掉。

      阿墨还在一边说一边思考做点什么补,简玉澜指尖轻轻敲了下桌子,阿墨便知道闭口,可拦不住他心里继续想,做好了端上来,王爷多少会吃一点。

      洗漱完吃早饭,是阿墨煮的各种营养粥,简玉澜当初让他去学,他不知不觉就真跟那些厨子认真地学了各种贴心简单的粥面点心糕点,现在手艺已经让简玉澜满意。

      简玉澜拎着礼物出门,阿墨站在门口给他披上披风,送他上了轿。

      前几年有丁封寒,可是他能做事,不会伺候人,也不可能伺候他,也幸亏他打小从不曾娇贵过,更多的时候自食其力,也不指望做杀手的能怎样;如今有了阿墨,不会做事,但是每日所想所做全部围着他转,样样贴心,他倒也能舒心不少。

      ******

      入宫早了点,简崇宗还在早朝的朝堂,简玉澜先去送礼物。

      他过去的时候,简玉敬在跟人扭打,仔细一看是一位将军的儿子,十岁左右。

      简玉敬怒道:“满口胡言,我檀哥哥怎么可能是坏人!他怎么可能死了!”

      那人仗着年岁稍大,骂道:“你疯了是不是?好的很啊,来打啊,有本事不要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不要告状!”

      简玉敬虽然小,但是胜在狠劲,“谁告是小狗,堂堂正正我就是要揍你!让你非说他死了还说什么他奸恶!”

      那人也不服气,扭打着但是还是有些虚,毕竟是皇子,但也还是骂:“满大街谁不是那么说,我又没骗你,你疯了打我做什么!”

      简玉敬矮,吃了亏,被他撞在池塘旁边的假山上,闷哼了一声,又见一拳打来,连忙闭了眼,准备硬挨,可听见一个温吞的声音,“皇宫内打架,成何体统?”

      “哥!”简玉敬激动地就叫,然后他就听见噗通一声,那人落了水。

      “小孩子不准打架。”简玉澜淡淡给他理了理衣服。

      那人叫骂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敢推我下水?”这大冬天的水了冷,他话说到后面就是牙齿打颤的声音,但仍然装作硬气,一边从不算深的池塘爬上来。

      简玉敬正想多说,简玉澜捂住他嘴,拉着他走了,给那人留下一句:“你可以叫你爹来找我简玉澜算账。”

      ******

      “哥……”简玉敬抱着他的腰,半年不见长高了些,此刻撇着嘴,“就知道他胡说八道,居然敢骗我!哥你怎么会死,你也不是坏人。”

      简玉澜笑了笑,“你一个皇子,怎么跟他打架?他居然也敢打你?”

      “我也不怕他。”简玉敬哼了声,“我娘说她不受宠,让我行事低调,而那人他爹据说升官了,大将军了不起呗。”

      二十几个皇子,的确皇子多了,也就不是每一个都那么金贵的,简玉澜摸着他的头,“我说话算话,以后你正大光明叫我哥,我不叫简檀了,我叫简玉澜。你听你娘的话,这宫里是非多,不要惹事,但是真要有事,你哥我能护你一二。”

      简玉敬把脸埋在他腰间蹭了蹭,他久居深宫年纪小,也不懂也没听见外面的消息,简玉澜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才明白一点,又把礼物给他:“给你玩儿的,民间小玩意。”

      简玉敬情绪疑问都去得快,见了礼物立马掏出来,看了半天觉得都有意思,但是还是喜欢弹、弓,多有意思,以后上树打、鸟。

      果然这年岁的小孩子都那么皮,简玉澜又陪他玩了一会儿,琢磨着简崇宗下朝有一会儿了,才告别去,简玉敬拉着他的手,“哥,下次我还带桂花糕给你,我们还在老地方见。”

      “好,喜欢什么,我还给你带。”

      “哥你真好,你是大好人!”简玉敬抱着手不肯放。

      “下次别跟他打架,其实他也没说错。”简玉澜挣开手,转身走了,“我的确不是好人。”

      简玉敬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不过根本不当真,他的心思都在弹弓玩意上,只回了一句,“哥你不是好人那我也当坏人!”

      ******

      简玉澜照常去御书房,简崇宗知道他要来,叫了几个大臣,见面打了招呼,众人瞧着他,除了容貌也没几分简檀的影子,便心照不宣地恭敬叫皇子殿下。

      接着商议了祭祖受封一系列事宜,简崇宗让他先回去,王乐送他出宫。

      简玉澜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不由放慢了步子,问:“这些日子还得多谢公公了,玉澜都懂的,铭记在心。”

      王乐微微一笑,“是有几句话要提点,皇上的性子啊,担心你会热衷于争权,所以不管有没有那个心,都低调一点。”

      简玉澜早就有几分猜想,听得他点出,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公公提点,我更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乐又叹了口气,“你这进进退退的,以往封赏都不要,便是受封皇子,也还无权无势,便还把其他皇子得罪了,要争吧,我也不担心你的能力,可就是怕犯了皇上的忌讳,不争吧,你这日子可不好过啊。可看殿下半点不急,可奴才这太监着急了。”

      “公公有心,玉澜之幸。”简玉澜平静地看着这皇宫重重门院,“有些事情急不来,放心。眼前得失不过花开一瞬,毕竟还有那么些年,有些事情非我不可,若有些许疏漏,到时候还望公公多说几句好话。”

      “怕只怕人微言轻……”

      “局势不紧要,也就差那轻轻一言。”

      王乐送他到宫门,又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响,他其实不太想介入争储更没收过这人好处可不知怎么他就站在他这边了,也不算是他站过去,只是简玉澜给了他一个我当你自己人的感觉,让他不知不觉便想帮他说几句话,又不免好奇和担心,未来这位王爷的路会怎样呢?

      可见他漫不经心又成竹在胸的态度,不像强装,又生出几分信心,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这人的波澜不惊从何而来。

      王乐琢磨着,叹了一声,看不透啊,在不连累自己的情况下,且帮他说些话吧。

      ******

      简玉澜出宫后在路上遇见简玉昕的轿子,他让轿夫停下让让,可不想还是被撞了一下,简玉昕大声道:“怎么回事?”

      他掀开车门,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说了句:“不留神撞到了,皇弟勿怪。”

      这声皇弟真叫得他憋闷,简玉昕本就是故意找茬,可人家都睁眼自己揽错过去了,他反倒不好发作,只指了指他,“什么皇弟,你这野、种也配叫本王?下次再不小心,就是故意找茬,本王非跟父皇好好说道说道怎么在裕王府没学全礼仪!”

      简玉澜虽然没什么举动也不说话,还保持着那个笑容,简玉昕看着那那双丹凤眸,恰逢一阵寒风吹过,只觉得刺骨的寒,哼了一声放下车门而去,可久久那双眸子在他脑海不肯散去。

      ******

      “王爷,你回来了。”阿墨乖巧地迎上来,帮他解下披风。

      简玉澜刚坐进暖乎乎的屋子,阿墨又端来姜汤,“祛下寒,喝一点,之后还有燕窝,你喉咙又不舒服了。”

      他看着那双纯净的桃花眼,终于忍不住道:“生姜与燕窝略相冲,还有很多不能见了好就一起放着吃的,你不要整天做这做那的,我吃不了。”

      阿墨农家出身,一辈子没吃过,哪里能知道,顿时又跪下,“我不知道,王爷你找个大夫来府上教教我,我一定好好请教他,以后我不会犯这种错了。”

      简玉澜接过他手上的姜汤,喝了两口就放下,“起来吧,给我按按肩膀。”

      阿墨立马就起来,把他头发理在一边,小心地按捏,还不忘继续问:“那王爷找个大夫来府里教我几天吧,阿墨会好好记下的,还有王爷经常头疼,净叔说针灸好,我也想学学以后就能帮王爷扎针。”

      “我先给你找个教书先生,你读点书识点字吧。”简玉澜淡淡道。

      但是阿墨不太懂,还有些不高兴,“我都那么大了,读书也读不来,我就学点对王爷有用的就好了。”

      简玉澜不耐烦了,“让你学你就学,别啰嗦,认真学好了。”

      阿墨才不敢说话,捏了一会儿,简玉澜忙事情,让他下去了。

      第二天教书先生就被张骆净找来了,想是简玉澜那么忙,也没忘记交代张骆净一声。张骆净让他这段时间一些端茶倒水的事就不让他做了,阿墨老大不高兴,瞪着教书先生,那先生也瞪着他,他从来都以为是教人儿子的,至不济也是亲戚侄儿,教个府上的仆人,还至于请到他,若不是钱开得高,他真不乐意。

      先生端着,阿墨又没多少心思,自然没什么效果。

      “净叔,我不想读书,你干嘛不让我伺候王爷。”阿墨转去磨张骆净,其实王爷每日很忙,忙的时候不许他站着陪,他本来就很少得见了,此刻还被张骆净说不让他干了,自然不开心。

      张骆净用一根手指头戳他脑门,“你怎么就是那么傻,有教书先生你还不珍惜,读书识字不好么,府里多少人不都羡慕死你。”

      “那有什么用,我又不去考状元,我就想跟着王爷,照顾好他,我想学点医理针灸,王爷帮我找了个教书先生……”阿墨嘟着嘴,“他是不是嫌我烦了,所以让我读书不要跟着他……”

      张骆净捏着他的脸,“傻啊,王爷是为你好。你随便学点医理针灸,不用读书识字教一教练一练也就会了,也够伺候王爷了。可想要真的算是小有所成,不读书识字怎么看理论看穴位图啊,王爷是希望你好,你能多学点不仅仅是为他,也有一技之长也好懂了么?”

      阿墨有些愣,“真的吗?读书识字才能学会多一点?”

      张骆净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真的,学皮毛容易,系统地学起来难。我也很忙,别烦我!”

      “啊……轻点净叔……那我就努力去读书了!”阿墨挣脱开来,赶紧乐呵呵地跑了,只要王爷不嫌弃他就好。

      而教书先生见他态度大变,也自然稍微上心,加上阿墨人也好,渐渐地架子也就不端了,想认真学习的他没道理为难。

      简玉澜在他伺候就寝的时候考较过几回,阿墨答得虽然勉强,不过也对了,考虑到他年岁大了,想必也刻苦努力了,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你又不笨用心能学好。”

      阿墨点点头,他觉得王爷真是对他好得很,王爷其实也很温柔。

      ******

      卓少倾风尘仆仆回来,守门的一喊,卓一奇习瑶云急匆匆立马从房间里出来,后面丁封寒和小豆子也紧随其后。

      看到大家平安无事,大家看着他也平安回来,卓少倾当先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答应你们会回来,就会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习瑶云眼睛红红的,想必这些日子不少煎熬担心。

      卓一奇眨眨眼睛,又翻了白眼,“我去让人准备吃的。”

      卓少倾点点头,抱起过来的小豆子,扶着习瑶云进了屋,他已经非常庆幸,他从雪山回来了,这个家现在是他在撑,如果他没了,也就散了。

      跟他娘简单说了几句,也不敢说他上雪山遇险,后又拿出他在那收购的上好人参,习瑶云被他哄得开心,也彻底化去了愁云。

      “哎,我觉得你出去一趟,感觉变了。”吃完饭卓一奇见他安静地坐在院子给自己整了茶具泡茶喝,走过来坐下。

      卓少倾递给他一杯茶,“尝尝,我的手艺。”

      卓一奇喝了一口,他自然知道卓少倾为简檀学泡茶的事,但他知道,品的不是手艺,是心境。曾几何时,那个飞扬跳脱坐不下来的红衣少年,也渐渐坐得安稳。

      “你变得如此深邃我突然无所适从。”他感慨了一句,以前他想着,卓少倾可能三十四十岁一辈子都还是那样,这样多好。

      “不是我变了,我还是我,不过我知道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像以往那样轻松,我得扛起一些东西。”卓少倾闭着眼慢慢品着一杯茶,“我失去一些东西,也明白一些东西。我没有找到简檀,我一直不肯接受一些东西,在生死关头,我突然就悟了。”

      卓一奇讶道,“生死关头?”

      “小声些。”卓少倾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在雪山迷了路,就好像一直人生里面迷的路。我跌跌撞撞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滚下深不可知的山坡,反而就是生路,善与恶,生与死,一线之差,一念之别。恶也是另一种善,善也可能是恶。”

      卓一奇很无语,“你能说点卓少倾说的话吗,我听不懂。”

      卓少倾看了他半响,“你太嫩了。”

      “……”卓一奇无语的同时深感欣慰,这句话是卓少倾说的,不过他不想斗嘴,问:“那简檀……”

      卓少倾摇了摇头,又倒一杯茶,默默品着,不再说话。

      ******

      闻说简玉澜即将受封又多一皇子,皇上连日经常召见其乐融融,让不少文物百官纷纷借故上门拜访。

      这也是简玉澜正忙的时候,朝廷势力复杂他要摸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加以区分便于利用,朝中动向那日所见宋天舒与简玉华恐非偶然,一件件都等着简玉澜处理,这是他选的路,披荆斩棘也要走到最后笑到最后。

      阿墨瞧着心疼,想着王爷本来就身子不好,可这络绎不绝的人搞得王爷休息时间也没,睡觉时间推辞好晚,他见不着王爷,王爷有时候晚了也不要他伺候,大半夜了他起来还能见着灯。

      “王爷,你都身居高位荣华富贵样样有了,不可以闲散一些么?”阿墨不懂,给他捏着肩膀问。

      简玉澜笑了笑,“你不懂,所以你看不见人家想要我的命,这个京城就是这样,权力富贵与死亡绑在一起。”

      “你可以选择不……”阿墨想说不掺和进来,甚至不当这个王爷。

      “你觉得人生有什么意思?”简玉澜捏着眉头,反问。

      阿墨被问住了,他的认知他现在的意义就是伺候王爷,可这明显不是简玉澜要的答案。

      “有些东西我想要,却怎样都得不到,那我就只好,也让别人都得不到想要的,特别是害我的人。”简玉澜说到最后,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丝温柔。

      这年底,他最忙的时候,卓少倾也在忙,张罗船只继续训练,忙前忙后暗中联系力量,还去了云浮一趟。他于云浮有恩,所以还算有几分薄面,谈个话做些交易不是没有可能,如简檀说的,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能力与形势。

      ******

      年关终于到了,再忙的人也总有几天偷闲,欢天喜地过年是一贯传统。

      今年有皇子回归,简崇宗也借势力大摆年宴,说是庆归,却一力交由简玉昕督办,也让明眼人得知,新来的皇子他欢喜,可倚重的,还是简玉昕。

      众臣倒不会多以为一个新回来的名分还不是那么一清二白的皇子能得大统,所以适当结交,但都看得清楚。

      简玉澜秉承着让简玉昕顺顺利利办好年宴不太对得起自己的心思,琢磨着多少也要给他找些麻烦,这一日出了门便去联络,他不能让简崇宗知道他结单养一堆来历不明的人,便只有偷偷养外面了。

      这一次他密谈完出来,没走多远,遇上出来跟府里人一起逛街的阿墨,阿墨老远便喊,简玉澜就奇怪那么多人这人怎么老有一眼寻出他的本事,低声道:“大街上别瞎叫,人多口杂眼目多。”

      阿墨不好意思垂着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简玉澜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阿墨追上来,“王爷你去哪?不回去么,我们出来就买点东西,买完了。”

      “不,我随便走走。”

      “那我陪你一起吧。”

      简玉澜没说话,便是默认了,但阿墨也知道他不想说话,也只敢默默跟着,不敢开口。

      在一座大府院面前,简玉澜停下,阿墨看着门口庄严的牌匾,“李府。”他又扭头去看站着的简玉澜,忍不住问:“王爷你是要去拜访这家吗?”

      寒风吹过,简玉澜咳了两声,轻声道:“这院子快一百年了,从有的时候就叫卓府,想想我却未有机会进去拜访过。换了人家,更不想进去。”

      阿墨看看院子,一百年的话是几代荣宠吧,又那么大,可现在换了李府,他不太明白王爷感慨什么,不过他不管,他只把他好好扎好披肩,“王爷,你这几天老熬夜,身体会吃不消的,太累了。”

      “行,今晚好好放松。”简玉澜迈开脚步走,天空突然飘起细细的雪。

      久居南方少见雪的阿墨兴奋地道:“雪,下雪了。”然后转头看着王爷,又叫道:“哎呀我们没伞,王爷你去找个酒楼什么坐坐,我回府里拿伞。”

      “不用,我想走走。”

      “可是,你受不得寒……你走了很久了。”

      简玉澜脚步不停,扬起手,阿墨就知道他劝不住,不敢多说。

      ******

      雪细细绵绵渐渐大了起来,地上屋顶薄薄一层,天色渐暗。

      阿墨跟着简玉澜从京城一面走到另一面,留下稀薄的脚印,他有些颓丧,因为劝不了王爷,也不懂王爷想什么不是很高兴,能做的只是陪着。

      简玉澜其实也不知道想什么,每一年,他都看着别人高兴,可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欢喜,唯一的时候,是云浮,有爹有小珠还有卓少倾,那个时候他才像个正常人,会开心会高兴。

      阿墨看着简玉澜停步,还是站在一个院子面前,不过是个荒废的院子,不大不小,没有牌匾,门上有很多污迹,也坏了,露出一小缝,能刚看见里面院子一角,还是枯败的树木。

      “王爷,天黑了,这院子看起来挺渗人的。”阿墨小声地道,“为什么没有牌匾啊。”

      “因为,这院子有两个主人,谁都不服谁,水火不容偏偏住在一起,当然挂不了任何人的牌匾。”简玉澜带着淡淡的微笑,答道。

      阿墨随口一问,却没想得到回答,听了又问:“那后来呢,他们一直没和好么,这府院怎么荒废了?”

      “他们好过,又散了。”简玉澜掩唇咳嗽,冰凉的手抹过自己的唇瓣,“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记忆肯定很少,可现在我知道太多了,有时候我就想,失忆也是很好的。”

      阿墨听得懵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过去用自己温温的手捏着简玉澜冰凉的手,“王爷你手好凉,我们别走了吧。”

      简玉澜点点头,转身寻了方向,出了街口就上了一家酒楼,扭头问:“你想吃什么,去点,今夜不回去了。”

      阿墨去跟小二说,点的全是简玉澜爱吃的,回来的时候看见简玉澜一个人还站在栏杆边,望着这满京城万家灯火,他第一次懂了,王爷其实寂寞。

      他们在酒楼吃了饭,简玉澜说,这里鱼做得好吃,小菜是别的风味,跟府里有区别,阿墨抬起头看着王爷的碗,他根本没怎么吃。王爷又说了一些鱼的做法菜的典故,他默默陪着说话,但他并不觉得王爷是多耐心在跟他说,其实是在借说话想一些往事吧。

      之后两人下了楼,雪还在飘,接着灯笼能看见屋檐上已经厚厚一层,阿墨问:“王爷回去吧?”

      简玉澜没说话,转向已经告诉阿墨,他并不是回府的路,他不想回去,然后走了一刻钟,来到风月街,满楼红袖招。

      阿墨顿时就似乎知道了,王爷想去哪。其实他也跟着王爷来过几次,毕竟王爷连个侍妾都没有,一般时候是忙,不忙的时候他自然也会来。

      简玉澜无视了那些姑娘,走进一家稍微典雅高档的楼阁,一个中年美妇上来,看一眼简玉澜也为他容貌惊艳了一下,但瞥见他冷漠的眼眸,便知道得罪不起,“公子要找什么样的?”

      “阿墨,想要个姑娘吗?”简玉澜看了在门口别扭的阿墨一眼,问。

      阿墨顿时红了脸,“不,不要。”

      简玉澜笑了笑,脱下披风递给他,看着美妇,“找个干净的不吵的会伺候人的倌儿来,给他开间房,别去吵他了。”

      美妇为他笑容呆了呆,心想长那么漂亮我这招牌男女估计都看不上眼,简玉澜留下话已经上楼去了,阿墨红着脸跟在后面。

      ******

      习瑶云带着小豆子走进来,卓少倾画着的简檀收之不及,只好垂着头尴尬地叫了声,“娘,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累,这么晚了给你炖了排骨莲子汤。”习瑶云果然不是很高兴地把碗往他桌上一放。

      卓少倾连忙拿起就喝,喝得急了差点被呛到,习瑶云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慢点怕小豆子跟你抢是不是?我不骂你,喝完了画你的。”

      “哦。”卓少倾不好意思地继续喝,习瑶云伸手拿过他的画,看着画面上清艳的容貌,叹了口气:“少倾,他的事我也不想说了,可他不在了,你不会是想不娶吧?”

      卓少倾放了碗,垂着头,“娘,放一段时间再说吧,我不想想那事,很多事没做,卓家仇也没报。”

      习瑶云叹了口气,给他放回桌上,又把碗收了,领着小豆子出去了。

      卓少倾便只能默默看着画上的简檀发呆。

      ******

      阿墨站在门口,很不高兴,王爷在隔壁等着那妇人带着小倌过去,他就想看看能带个什么样的小倌去。

      最开始的时候王爷说你除了身体能伺候我之外没什么了,他当时还很失望觉得不乐意,可王爷马上又说对他不感兴趣,是真的不感兴趣啊,他现在更失望。

      王爷做过最亲昵的举动就是摸他的眉眼了,可他会觉得根本不够,他喜欢跟王爷待在一起,本来那么排斥的那个行为,他觉得放王爷身上他心甘情愿。

      可王爷好像真没正眼看过他,是嫌弃他那里出来的吗?他第一次跟着王爷来这种地方,他还不觉得,那时还觉得幸好王爷没想动他。可第二次,第三次,这一次第四次,他就觉得不高兴了,凭什么王爷要去找那些人啊,王爷那样的人他们不配啊,可他不敢问,不敢问是不是王爷嫌弃他。

      但是王爷对他真的很好,还找人教他读书,他又感激又高兴,王爷还不图他什么。阿墨就一日日更觉得,王爷出来找人他就更不能看着那些人去跟王爷肉、体、接触。
      、
      正想着,妇人领着一个陶瓷般漂亮的少年上来了,比他年轻一点,但眉目里的妖媚挡不住。

      阿墨看着他们去敲门,手就捏着那栏杆用力抓啊抓,抓出一指甲的木屑。

      想着他的王爷正在跟那人亲热,可能脱衣服了,可能那人已经坐在王爷身上……阿墨又抓了一把木屑,失魂落魄地回房睡觉。

      可他刚脱了衣服上床,便听隔壁轱辘一声响,接着是桌椅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阿墨连忙披了外衣跑出去,敲了敲门,门也正开了,那妖冶的少年只来得及匆匆穿了裤子,一脸惊恐地抱着衣服跑了出去。

      简玉澜赤、裸着上身,下半身盖在被子里,见他在门口,道:“去换个人来。”

      阿墨心知那妖媚的少年肯定是不知怎么犯了王爷的忌讳,本高兴他们还没发生什么,可听了简玉澜的话心头又一沉,闷闷道:“哦。”临走还忍不住看了王爷的身子一把,不由脸上一红,匆匆转身,跑下去的时候又想,换一个又是这样的搞不好还惹王爷生气……

      简玉澜微微喘、息着,轻轻摸上他左肩的疤,刚才那少年就是太骚太主动了,什么地方都去摸去亲想挑逗他,却吻到左肩锁骨上,正是那个疤所在,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生起一股无名怒火,冷冷说了声下去,那少年没当回事,下一瞬就被扯下来,一脚给踹了下去,直撞了桌椅茶杯倒了一地。

      那里,他曾活生生削掉一块皮肉,鲜血淋淋远抵不上痛彻心扉,而他自己都不想去碰,每次都还觉得一摸,火辣辣地还在疼。当年他恨上面的印记,也为了回京不让简崇宗看到身上火红的纹身引起怀疑,所以狠心削掉了,有了巴掌大的疤,永远也好不了的疤。

      等了一会儿,简玉澜想起往事,带上了一丝戾气,无处发泄的有欲望也有当年的恨,只想找个人好好释放。敲门声响起,他说了一声进,阿墨站在门口,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怎么?”简玉澜皱眉问。

      阿墨走到他床边,跪下,“王爷,阿墨自作主张没找人,让……让我来伺候你吧。”

      简玉澜看着他的眉眼,冷冷道:“下去。”

      “……王爷是嫌弃阿墨脏么?”阿墨眼睛已经红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不是。”哪来那么多雏儿,而且雏儿一般不怎么会伺候,干净的就是不带病就行了。简玉澜只是觉得阿墨用心对他好,以前又有过阴影,不想去拿欲、望糟践他,况且还是那么一双眉眼。

      “那又为什么?阿墨长得那么不入眼么,你什么找他们也不愿要我,他们会的我也会,你不要找他们。”阿墨语气有些哽咽,他越来越喜欢王爷,越来越嫉妒。

      “你不要为了报恩委屈你自己,没必要。”简玉澜看他一眼,他终究不是他,如果只是发泄的话,外面的小倌跟阿墨没区别,他没必要。

      “不是,不是报恩。”阿墨激动地站起来,扑过去抱着简玉澜,“是我自己乐意,我喜欢王爷,也不敢想什么,但是能伺候你阿墨会很开心……王爷你让我来吧,我会好好做的,做得不好你再换人,你别赶我走……”

      简玉澜被他压得直皱眉,又狠不下心来踹他下地,心想这叫什么事啊,他花了钱伺候他的还是他自己的人,还是一个跟卓少倾长了一双相似眉目的。他这还没琢磨透彻,阿墨大着胆子已经把手摸进被窝,一下子就摸到他下身有些肿胀的……

      简玉澜吸了一口气,阿墨果然不愧也是做过小倌的,伺候人的手法不差,其实什么都不差,既然愿意的话……他最终懒得再想,差不多了把阿墨往身下一按……

      阿墨觉得有些疼,可他不敢叫也不敢有异动,他紧张得怕王爷不满意,心里又窃窃欢喜……

      做完一次他缠上去蹭着简玉澜的胸口,他想如今王爷多少属于他了一点了,这么好的王爷,他会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他蹭了一会儿,又伺候了一次,然后再一次,他都觉得今天简直太美妙了,对他做这事的人换成王爷,他一百个心甘情愿,下一个晚上,他会伺候得越来越好。

      简玉澜躺在床上,等身体里的余韵下去,对抱着他手的阿墨说:“你下去吧。”

      阿墨愣了一下,心想他做得不好么,简玉澜难得解释了一下,“我的规矩是不留人过夜的,我习惯一人睡。”

      “哦。”阿墨想起来好像是,王爷每次也都让那些小倌离开,也就不纠结了,虽然很失望,但还是乖乖给他关上门去了隔壁,但摸着有些酸疼的下身,他还是觉得开心。

      第二日照常去伺候王爷梳洗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但简玉澜依旧如常,带他吃了饭才回府。

      阿墨还是有些失落,他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不过王爷并不觉得该有什么不同,他在进府的时候试探地道:“王爷下次别去那种地方了吧,你……你可以找我。”

      简玉澜终于扭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进去了。

      ******

      乱糟糟喜庆庆的年终于来了,阿墨第一次在王府那么大个地方,京城那么热闹地城市过年很新鲜,听说有灯会晚会节目早早就期待了,又约好许多同在王府的仆人一起去玩。

      “王爷,大年初一出去玩么?”阿墨给他梳头,问。

      “不,我从来不去。”简玉澜低声说着,情绪并不高。

      梳洗吃过午饭,今儿个大年三十,皇宫有年宴,他想了想让张骆净陪他一起进宫,毕竟形势复杂多变,张骆净处起来老道也令他放心。

      简玉昕主办的年宴说实话很有新意,这种新意让简玉澜想到卓少倾,这些又唱又跳,还有两人捧哏对话的等等节目,情景小戏都似曾相识,那年苗民叛乱卓少倾在军营里就整过小规模的。

      简玉昕那时候才是十五六岁,根本不可能得知,而值得思量的就是他背后的人,宋天舒。

      这场年宴的策划定然是他不会错,好像卓少倾知道的一切想到的一切他全部明白,简玉澜沉吟着,宋天舒说没关系,那就是两人有过什么一样的交集,都去过遥远的国度?

      对于这场年宴群臣百官赞不绝口,简崇宗拍案叫绝,连连说要赏,简玉昕推说是宋天舒出了意见,宋天舒又说殿下苦思想出欢喜的小戏,简崇宗自然两个一起都赏。

      简玉澜虽然是半个主角,可被这两人一整,都记得年宴去了,谁关注他?想到这,连忙借如厕下了宴席找了张骆净,低声道:“我们原定的计划,取消,立刻去。”

      张骆净本来是从不问的,可这次忍不住问:“为何,祸水东引陷害简玉华,计划没有纰漏啊。”

      简玉澜拍了拍他的肩,“去吧,我感觉不对,年宴做得太好,肯定有人会动手的,我不想掺和。就算没有,折腾那点事估计影响不了什么,反而若有不慎,很容易想到我。”

      张骆净他本也是瞧着的,想不到整了那么一出盛大完美的年宴,虽然觉得王爷保守了些,不过还是有一定道理,于是转身去了。

      简玉澜回到席上,看了没一会儿,果不其然皇上欲喝酒,荣妃侧身过去说了些什么,皇上笑眯眯端着酒,荣妃借着他手喝了,没一会儿,荣妃吐血倒地。

      皇上大为震怒,先叫御医来,说是砒、霜,立马催吐救治,抬往后院,然后简崇宗下令彻查,那倒酒太监端酒宫女以及御膳房凡是与那酒有关的,都跪了一排。

      最后相互指认,齐齐指向倒酒太监元康,元康被逼无奈趁人不备一头撞向柱子,临死在逼问下,手指遥遥指向简玉澜。

      整个事件到此告一段落,毒是元康下的,但是一个太监为什么会想谋害皇帝,这就让人深思了。

      年宴陷入僵持,简玉澜因为临死被指,重点嫌疑对象,简崇宗看了他一眼,暂时不发话,他也就站着毫不辩解。

      派下去搜查元康卧室的人回来了,搜出几串珠玉珍宝,简崇宗还没问,六皇子简玉铭跪下惨白着脸色,“父皇,不用查了,这是儿臣送的,我不过想结交内臣,但并无谋害之意,今日之事与儿臣无关!望父皇明察!”

      简崇宗气得说不出话,简玉昕连忙跪下求责,宴会之上奸人得手下毒,他有责任;宋天舒也随即跪下,求责;而王乐也跪着,毕竟元康算是他属下,出了这事他多少脱不开关系。

      百官远远站着只敢看,因为牵扯的哪一位都是皇室,贸然说什么会引得反感也有连党之嫌。

      其他小的皇子早被弄下去,此刻御前站着的就两位,一个是简玉华,二个是简玉澜。

      今日简玉华穿了深褐色游龙锦袍,头发高高束起,惯常两缕鬓发垂于两侧,玉面轩眉,温文尔雅。

      而简玉澜同样也是深色暗锦游龙袍,头发高束,垂一缕鬓发于樱唇,说不出的翩翩风度,丹凤清艳,华贵雍容。

      乍一看,两人也算一时瑜亮,竟不分轩轾,平分秋色。

      简玉华终于跪下,只说望父皇彻查此事,六哥指使恐有蹊跷,兹事体大,不能冤枉也不能放过。

      简崇宗终于将目光投向还站着的简玉澜,笑问:“澜儿,你为何不跪?”他是笑着,可并无半分笑意。

      简玉澜站着躬身答:“一不心虚,二没犯错,为何要跪?”

      “可他临死前,指向你。”简崇宗声音已有冷意。

      “儿臣可接受任何调查,但与我无关。至于他为什么指向我,不知,亦望彻查。”简玉澜躬身答。

      “彻查彻查!彻查什么?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能怎么查?”简崇宗大怒掀翻了几案,然后有些站不稳,王乐连忙起身去扶他,“皇上,皇上!传御医!”

      简崇宗喘着气靠在他身上,指着一堆皇子,“全部有嫌疑,全部不准走,都给朕留在宫中!关一起,让你们好好感受下,都是亲兄弟,亲兄弟,可是勾心斗角现在连朕都想谋害?”

      ******

      卓少倾一家子在吃团圆饭,活宝是小豆子和卓一奇,一大一小逗得可乐。

      丁封寒静静看着这一切,也忍不住挂着笑。

      融洽地吃完饭,卓少倾便开始建议玩游戏丢手帕,连习瑶云都忍不住跟着一起。

      于卓家而言,一年又过,渐渐地官府抓他们的力度在放松,世人也在开始遗忘。

      抓到卓少倾的时候,他倒了一杯酒,说:“爹,娘,我一定会让卓家东山再起,向简崇宗向朝廷也向天下讨回公道!”

      *****

      皇宫内是不会有砒、霜的,只可能是主使之人带来,简崇宗把这些人都关在一处院子,自己派人去每人府邸查找问讯。

      阿墨被问话也吓得半死,又担心王爷在宫中不好,忧心忡忡年夜也都过不下去。

      其他皇子府上王妃都吓了一跳,当然搜查也一无所获。

      一个院子,但是房间很多,不至于真让他们挤在一块。张骆净服侍简玉澜睡下了,其余各皇子也由带来的仆人侍候着,不知道都能不能睡着。

      不管出不出这档子事,简玉澜反正都睡不着,他第一个选了这房间,进来就睡下了。记得当年寿宴,他被罚跪在前面的院子,下雨倾盆,而来看他的卓少倾,拖他进来的又跟他说起故事,他们进的,就是这间屋子。

      而现在,卓少倾你又在干什么呢?

      简檀不允许自己回京了再想卓少倾,可简玉澜呢,想想也不算什么吧。

      他这样躺在床上想着。

      卓少倾在画画,那日画了简檀的人,现在他想补完他的画,补他跟简檀去过的场景。

      他提笔在纸上画了倾盆而下的雨,他多想如果能回去,再来一次穿越,他会出现简檀需要的时候,那样他们是不是不会像现在一样,遍寻天涯,可找不见他。

      所以他画下那一次,简檀在雨中跪着,他撑伞而去。

      执手看风雨。

      ******

      荣妃已经醒来,及时催吐的话,砒、霜是能救活的,花容失色的她抓着简崇宗的手叫要儿子,简崇宗立刻便把简玉昕叫过去。

      张骆净坐在桌边看着床上的简玉澜,他知道他没睡,但是他目光发散在某一处,是在发呆,陷入了某场回忆,于是他终于忍不住问:“我睡不着,王爷,你在想什么?”

      简玉澜被他拉回现实,坐了起来,“我本也睡不着,你在我更睡不着,我想些往事。”

      张骆净笑了笑,“不想这案子?”

      “猜到可能会有动作,幸好我终止了我们的计划,不然更乱,其实没什么好担心。”

      “王爷可是有眉目?”

      “眉目没有,不过我知道是谁,也知道我不会有一点事反而会跟着有点好处就行了。”

      “哦?那是谁?”张骆净压低声音。

      “好奇?”

      “咳,当然了。”张骆净大有不知道睡不着的架势,“我对这种巧妙的局很好奇想知道谜底,我也喜欢猜,然而我猜了那么久,还真的是觉得谁都有可能。王爷你知道的,我跟着你,是喜欢的你的算无遗漏,智计无双,喜欢着总有一天我也学着点运筹帷幄的本事。你很久没给我露一手了,今夜证明一下坚定一下我的信心。”

      “你一下子说那么多话看来真是好奇。”简玉澜淡淡笑笑,声音很低,“有时候需要一点直觉的,我就觉得他们整那么大个年宴如果不做点什么只是取宠的话,没必要费那么大心思,这是要造出一种声势,不光可以逼别人有动作,还能掩饰自己的动作。”

      张骆净一激动,连忙坐到床上,也不管合不合礼,低低道:“王爷的意思是后一种咯。”

      “这的确是宋天舒的办事风格。”简玉澜也不见怪他,“简玉铭头脑简单,再蠢也不至于毒害皇帝,虽然那人他收买过,他做不出这局。而那人坚称自己只是好不容易等了那么个机会他想害皇上,并提了当年一桩斩首案,但其实并不是那么靠得住脚,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一动手就牵扯那么多势力,肯定有人主使。眼看着年宴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第一个怪罪的就是简玉昕,但那只是对办事不力的迁怒,并不会怎样。简玉华的话他也聪明,布局的话动机其实就跟我最先想的那个局一样,我们都是想搞点破坏然后把水泼在人家身上自己置身事外,但我看着这年宴那么大阵势,琢磨着就算成了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办得那么好皇上高兴之下可以容忍一些失责,那我何必要去做?而我排除简玉华是因为他有些愣站了很久才说要彻查此事,我当时就觉得大概不是他。因为那人一是简玉铭的人,二是指了我,三才是带着简玉昕,简玉华谋划起来就算成功,只能害到简玉铭,其实六皇子如今势力大不如前,没那个必要,对手该是简玉昕才对。所以他算起不笨,会发现捞不到太大的好,反而谁都被牵扯了,就他一人清白,也会让皇上深思的。”

      “啧啧,听得王爷这一般抽丝剥茧分析下来,忽然就开朗了很多,痛快。”张骆净却又道:“排除法的话,十皇子和六皇子确实都被排除了,而你说是宋天舒感觉有些乱。”

      简玉澜揉了揉额头,“过几天告诉你。”

      “王爷……王爷……”张骆净幽怨地道,他不感兴趣的他从不多话,可他这跟猫爪子挠一样,是以不要形象都要问。

      “我也没想明白啊,有几处疑问。”简玉澜有些无语,“可我知道是他,人死得干净,谁都查不出这事件的幕后人,所有被牵连的人谁都无法洗清嫌疑,谁都会受到皇上的怀疑,只有一人例外,简玉昕。别忘了,他还有一个替皇上中毒的母妃,所以这次最大受益人是简玉昕,一箭好多雕,不是他不做第二人想。”

      “是啊,可是王爷说你能洗清跟着获益还不受牵连,是我是宋天舒他们,宁愿容忍十皇子和六皇子继续斗,也不会让你受益,毕竟他们一直斗,会一直互有损伤。而他们坐大是早晚的事,我就不急着让王爷能起来。”张骆净皱着眉头。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暂时想不来也不重要。”

      “可是于我而言重要啊……”张骆净望着他。

      简玉澜望着屋顶,表示他真的还没想起出来,他又不是神。

      张骆净叹了口气,连忙坐回去了。

      ******

      次日简崇宗一大早就把几位皇子都叫去了,简玉澜一夜未眠略有些憔悴,不过他本是失眠惯了,不是紧张的,平平静静,也看不出什么。

      简玉铭应该是最紧张的,他结交内臣这一点已经让皇上忌讳了,就算不是他主使,也够他喝一壶了,所以他顶着乌青的眼袋,让谁都知道他昨夜定然胆战心惊不好过。

      简玉华虽然好似无辜,但是他一想到所有人都被牵连,自己却置身事外,似乎好像别人怎么看他都是布局的那个,一般都会觉得置身事外的是布局的不是?所以他虽然不是很怕,但是他怕简崇宗的怀疑,简直比指责更要命,因为怀疑就是不信任了,埋在心底,你根本无从解释。

      简崇宗拍了一下桌子,“你们都有嫌疑,但是朕一定要查的,最好老实招来,不然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就是你们不管是谁,这种逆子朕不会放过!”

      简玉澜咳了一声,第一个跪下,“父皇,你怀疑他们可以,但是儿臣没有任何动机。”

      简崇宗看着他,“你说。”

      “儿臣不知道那人受谁指使,但是他似乎忘了最重要一点,儿臣只是受到父皇承认,可于名分上,儿臣连皇子都不是,就算有什么不臣之心,儿臣也不会在这时候做什么,更何况是谋害父皇。难道父皇您觉得你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能给我封个皇子又或者我这个没名分的还能篡位?再说了,就算真下毒,儿臣也该选用鹤顶红,而非砒、霜。”简玉澜又咳了几声,“儿臣话虽然不好听,可就是这么个道理,儿臣没有任何动机,但是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指着儿臣。父皇不应该想不明白也不应该怀疑儿臣。”

      “胡说什么鬼,鹤顶红和砒、霜有什么区别,你连想都想到那去了,还说没什么不臣之心?”简玉昕站在简崇宗旁边,听得他几句话撇干净,实在忍不住骂道。

      谁都没注意到,宋天舒很无奈叹了口气,猪一样的队友。

      “鹤顶红见血封喉,立即毙命,而砒、霜,及时催吐还能活着。下毒都下这种一线生机的,不是傻就是可能根本目的不是杀人,所以儿臣怀疑,这是个局。”简玉澜看都不看他,道。

      “鹤顶红多难得啊,你以为满大街都卖啊,砒、霜就容易多了,说不定你找不到鹤顶红,就用砒、霜了。”简玉昕冷哼道。

      “哦,你那么清楚,去买过么?”简玉澜看着他笑了笑。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过偶然听得知道……”简玉昕心头一跳,怎么就给简玉澜绕进去了。

      宋天舒连忙站出来打断他,跪下道:“皇上,这确实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不用多刻意打听,所以王爷也不用多怀疑昕王殿下。臣说句公道话吧,虽然一向臣跟王爷处得不算愉快,但也是私事。刚才听得王爷所言,臣亦以为这是个局,诚如王爷所说,他并没有任何动机,故王爷该是被设计的,臣愿意相信他的清白。”

      简玉昕疑惑地瞪着他,宋天舒眼神一转,压根懒得理他,我不那么说,谁知道你这猪脑子能被套出什么话来坏事。

      简崇宗其实想想他早信了,不过两人刚才吵上了,他冷眼看看,如今宋天舒出来说话,他缓了缓脸色,“澜儿,你起来吧,父皇其实也差不多想到了不信你会做这种事,就多问问你,也才好服众。”

      简玉澜跪着咳了两声,道:“既然儿臣没有嫌疑了,能否容儿臣退下,身体不适?”

      简崇宗奇道:“你不留下听听么,看下这事的进展谁陷害于你?”

      “有心无力……咳咳……既不是儿臣做的,也不关心怎么查,反正有结果了父皇总能给个公道,儿臣早也表态,对朝堂这些权势勾当半点兴趣也没。”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简玉昕就是恼火,宋天舒也不由不爽,就是撇干净自己顺便讽刺一下他们事不关己瞎凑什么热闹,莫非有点什么想法?

      简崇宗也没什么好留他,“那澜儿你先回去吧,王乐,点些补品给他送去,他身体不好昨夜肯定受惊了。”

      王乐连忙应旨,简玉澜说声儿臣告退,站起来便下去了。

      简玉华看他一眼那个羡慕啊,简玉澜也瞥他一眼,脑子思量的是,如果宋天舒当时让那太监指的是简玉华,整个计划便完美,他会落入简玉华的境地,不怕查但解释不得。

      门关上,那里面的纷争与他无关,反正看透了,听着都是浪费时间,他莫名其妙跟着捞了好处就走。

      没走多远,张骆净在那候着他,简玉澜微微点头,一同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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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简玉澜什么的是有意义,之后会知道,最简单的就算人家做皇子了自然要换名字,简檀在天下人眼里已经死了。顺便,没人发现重点在于简玉澜造型换了更像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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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长助人为乐的方式不对
    董事长觉得他缺个好男人于是助人为乐彻底把自己送给他。



    (SD)棋逢对手
    SD原著向青春梦想流花文。



    奸人,别诱我犯罪!
    奸商系列第二部,开章美美的爱。奸商系列之间可单独成文。



    一等奸商,二等奸情
    奸商系列第一部,相掐相杀的欢脱斗智。奸商系列之间可单独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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