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的痛

　　Chapter 9
　　酒会结束以后，殷沐让殷子琉送沈怜洲回家，他自己则要和张齐礼叙旧。
　　宝蓝色的奥迪，殷子琉开车开得专心致志。
　　车内空调温度很高，车窗上蒙上一层水雾，看不到外面。
　　沈怜洲放下车窗，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前方一辆又一辆车呼啸而过。
　　“沈怜洲，把车窗关起来。”殷子琉冷不防地说。
　　沈怜洲不理他。
　　冷风一阵阵地灌进车里，灌进沈怜洲的小礼裙里，扯起一片春光。
　　前方红灯，殷子琉停车。
　　“嘿，美女。”隔道车窗放下，里头的人冲沈怜洲笑。
　　沈怜洲也笑，道：“嘿。”
　　当红灯还剩下8秒钟时，车里的男人递来一张银紫色的名片，道：“美女，有空联系。”
　　沈怜洲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接，已经有一只手越过她夺过了名片，然后扯下沈怜洲搭在车窗上的手，对车里人说：“没空。”紧接着利落地关上车窗，在绿灯亮起的第一秒绝尘而去。
　　沈怜洲握着手肘刚被殷子琉扯过的地方，不动声色。
　　殷子琉似乎火了，直把车速提到80码的最高限速，压着限速往东区开。
　　“殷子琉，红灯。”沈怜洲在下一个路口提醒。
　　“我知道。”殷子琉压着声音，闷闷的，很好听。
　　殷子琉停车，沈怜洲扒在窗户上看窗外风景。
　　“你就这么想招惹男人？”殷子琉把不住火，问。
　　沈怜洲笑，道：“殷子琉，首先，我想不想是我的事，其次，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再次，我们已经离婚了。”
　　殷子琉闷了很久很久，在红灯跳转之前，扔下一句话，让沈怜洲差点咬到舌头。
　　他说：“沈怜洲，要不我们复婚吧。”
　　沈怜洲狐疑地盯着殷子琉转动眼珠子，问：“殷子琉，你没发烧。”
　　殷子琉抬右手用手背贴了自己的额，道：“37.5℃，正常。”
　　“你的手背是体温计？”沈怜洲问。
　　“算是吧。沈怜洲，请别转移话题。”殷子琉道。
　　“给我个理由。”沈怜洲道。
　　殷子琉道：“安凯正在筹划进军牧业……”
　　“所以？”沈怜洲等他下文。
　　“像你这种不爱名牌，不爱跑车，吃得不多长得漂亮的，很有市场。”殷子琉平静地道。
　　沈怜洲笑道：“你准备把我养到达标后卖给谁？”
　　“你这只是我为自己养的。”殷子琉应。
　　“哦。”沈怜洲应，然后转回头去看窗外。
　　殷子琉暗叹，又被她带偏了。
　　后来，两人在东区的房子里吃了从外头速食店里拎回来的外带饭，然后回房睡觉。
　　迷迷糊糊地，沈怜洲又做梦了。
　　梦里的男主人公刚开始明明是莫昔洋，后来成了殷子琉。
　　大概是从那一次他们会面的时候交换的身份吧，沈怜洲想。
　　具体情节她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天她和殷子琉约好在“燕子楼”吃饭——
　　“沈怜洲，你就吃这个？”殷子琉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却挡不住话语中的笑意。
　　沈怜洲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汤，道：“三样。”
　　殷子琉点头，道：“是三样，水饺，蒸饺，煎饺。”
　　沈怜洲不再理殷子琉，自己开始吃东西。
　　殷子琉点了熏肉火腿pizza，又一杯红豆奶昔。
　　那是沈怜洲第一次知道殷子琉爱喝这种小女生喝的红豆奶昔，那种东西连她都不会去点来喝。
　　他们两个人吃饭都是不说话的，静静地吃着。
　　“沈怜洲！”秋水的声音从门口那边传来，混合着惊讶与欣喜。
　　沈怜洲抬眸，向殷子琉浅浅一笑，转过头向秋水笑道：“秋水。”
　　秋水死皮赖脸地扯开沈怜洲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对着对面的殷子琉发出两道探测光束，然后用手肘撞了一下沈怜洲，用可以让半个餐馆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沈怜洲，这个是殷子琉吧。”
　　然后，在被围观之前，三个人快速结账撤退。
　　在殷子琉的车上，秋水还没有缓过劲来，一个劲地在后面的三人位上折腾。
　　“沈怜洲，这个真的是殷子琉吗？”
　　“嗯。”
　　“沈怜洲，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我们只是朋友。”
　　“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不是。”
　　“啊哈，热恋中的女人总喜欢说反话。”
　　沈怜洲摇头不语。
　　“去哪儿？”殷子琉甩脱跟踪的狗仔，在街口停车问。
　　“南区湖墅花园B座。”沈怜洲道。
　　“不，我不回去，你们不能甩下我。”秋水抓住车门不松手，“沈怜洲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揭穿地下恋情不对，但是我……我连饭都还没吃呢！”
　　谁地下恋情了！沈怜洲心里碎碎念。
　　“买一份炒饭给你打包回家。”沈怜洲没有让步。
　　“沈怜洲，”秋水泫然欲泣，“你不能用一盒炒饭打发我，我……我……我写专栏反抗你。”
　　“你朋友是杂志社的？”殷子琉很是敏感。
　　“Etor。”沈怜洲道。
　　“很有名呢。”殷子琉状似不经意。
　　“是啊，是啊，你有没有兴趣接受采访？”秋水开始打小算盘。
　　“没有。”殷子琉断然拒绝。
　　秋水苦脸。
　　沈怜洲低头，几不可见地轻笑。
　　“前面听一下，我去买便当。”沈怜洲觉得晚餐吃炒饭对胃不好，正好前头有一家饭店。
　　殷子琉刚停好车，后头就有一辆宝马越过他们停在前一个车位。
　　沈怜洲下车，那辆车里人也下车，然后，同时转头对视。
　　“怜洲，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莫昔洋走过来打招呼。
　　“我也没想到。”沈怜洲承认。
　　可谁又能想到重逢的情节呢？
　　“嘭”“嘭”
　　宝蓝色奥迪前后车门一同被合上，殷子琉下车，秋水也下车。
　　“莫昔洋！你怎么在这里？”秋水开口就问。
　　莫昔洋早就习惯了秋水的咋咋呼呼，沉静地应：“来这里吃饭。”
　　“真巧，我们也是。”殷子琉道。
　　莫昔洋从一开始就看见殷子琉了，从看到那辆宝蓝色奥迪开在他车前头就看到殷子琉了，从殷子琉最最偏执于66结尾的车牌开始。他也看到车里有另外的人，女人，可是他想不到那个女人是沈怜洲。
　　“殷总原来也会来这种小饭店吃饭。”莫昔洋道。
　　“莫处你也来了不是吗？”殷子琉笑应。
　　“莫……处……”秋水咽着口水道。
　　沈怜洲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才几年不见，莫昔洋已经上了处级，当然沈怜洲并不否认莫昔洋的能力，不然当初他怎么能当上学生会主席。
　　“莫处一个人吗？”殷子琉适时地走到沈怜洲身边，用手揽住她的肩。
　　同一个动作，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沈怜洲笑得淡然，不然呢，她又该作何表现。
　　她已经是殷子琉的女人了就算她不喜欢殷子琉这样在人前宣布他对她的所有权，但她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莫昔洋在平静外表下，毕竟还是不甘的。曾经，他也曾牵着沈怜洲的手在人前宣告她沈怜洲是他莫昔洋的女朋友，没有人可以插手。可是，一切都成了曾经。多年后的沈怜洲，褪去了年轻的酸涩，将原来就适合她的静好演绎得入木三分。不是不后悔当初提出分手的，但也没有办法。她的静好，毕竟不是他的。
　　殷子琉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味道，真的很好尝，好到让他脸颊上的梨涡深陷，笑得妖异无比。这种感觉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所有的喜爱与满足是从对方身上来的，当有外人在场时，不一样，那种感觉不关风月，不涉情欲，只是完完全全地满足与被满足。
　　四个人里，只有秋水最是局外人，站在这个角度欣赏殷子琉和沈怜洲，真是一幅养眼的风景，她现在庆幸当初莫昔洋与沈怜洲分手了，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起之秀果然比前辈更让人舒服。这个月Etor正好要为年末A市十大青年进行民意投票，说白了就是A市十大年轻钻石王老五选举，就算殷子琉已经蝉联冠军五年，今年又和她秋水最好的朋友沈怜洲谈上恋爱，秋水还是决定投他的票。嘿嘿，还没结婚就还是单身呢，十大钻石王老五要是没了殷子琉的出线，那以后谁还去看那剩下的几只青蛙唱戏啊。
　　“莫昔洋，不介意的话，一起好了。”沈怜洲邀请。
　　莫昔洋向殷子琉看去，殷子琉笑得清爽。
　　“好。”莫昔洋不拒绝。
　　坐定之后，四个人各自点了一些菜，莫昔洋一如既往地喜欢吃淡水鱼，沈怜洲也一如既往地要了法国普罗旺斯的名菜香草蜗牛。刚拿到菜单的时，沈怜洲还吃惊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到可以让人忽略的饭店，还有这种水平的菜。殷子琉喜欢吃清淡的小菜，他不挑剔贵的食材，但他挑剔味道。秋水本来想大大地讹殷子琉一笔的，但迫于降到冰点以下的气氛，她只要了一份腰果煎饼。
　　其实气氛并没有秋水感觉得那么糟，因为她是局外人，所以总以有色眼镜看着另外三个人，认为他们随时应该大打出手，但真的站在这个局里，秋水也该如沈怜洲一样，感觉不到火药的烟硝味。
　　这顿饭在以后想起来，沈怜洲会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这顿饭，也许她和殷子琉也没有那么快结婚，当然主要因素不是这个，但作为一个客观条件，它是起推动性作用的。
　　事实上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安静得让等着看热闹的秋水大失所望。
　　真是的，人家想看戏都不给演，你们三个人太不体贴了！秋水想。
　　饭桌上气氛其实还是满融洽的，除了在等上餐的对视尴尬，其他时间都不让人别扭。
　　莫昔洋最后要买单，殷子琉说算了，他来付。
　　莫昔洋笑道：“殷总，这一顿还是我请比较好，你可以再婚宴上回请我。”
　　殷子琉点头，脸颊上的梨涡陷在深处，妖得让人栽进去，可是他的眸子，殊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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