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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10)剥皮啖肉
白思宇刚要往外走,冯威一把推开凳子,沉声道:“黎叔,是我造次了。您先别急,我马上把人弄来。”说着就出门打电话,情急之下袖子把碗拂在地上,稀里哗啦一阵闹腾。一安静下来,我也连忙打圆场:“黎叔先坐下吃饭吧。也不是白老大的错,您这么急着罚人,倒让我们不好办了。”
黎正涛说:“好,也好,坐,都坐。你们杨总最近怎么样?”
我答道:“挺好的,前几天去了趟河北。”
他伸手拿了汤勺,一勺一勺舀鱼翅汤:“杨总没来,你来也是一样的。你们年轻人啊,做事未免气盛了点,小冯以前跟我们也有点摩擦,我都没插手,得过且过,这次你们年轻人来看看,怎么办?”
桌上几个人都屏气凝神,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白思宇被他一句话留在桌边,面皮上竟慢慢渗出血来。我看着悚然心惊,硬着头皮面瘫着说:“冯威在这里这这么多年,老板很倚重他。有得罪的地方那就是老板和整个公司得罪了您,我先不知好歹替老板陪个罪。”
黎正涛又问:“杨总去河北干什么了?”
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只好实话实说:“不知道,老板的私事,我们做下属的也不好插嘴。”
谁知黎正涛用他下塌的三角眼的眼角扫了我一刀,不咸不淡地说:“杨总这会不应该去广西吗?听说有批好货。”
我愣了一下。从广西进货的事,帮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上次玖龙出事,恐怕我也不知道。黎正涛倒是摸的清楚。
我还没开口,黎正涛继续说道:“咱们这几个老头子,本来就都是分工明确,互通有无的。毕竟咱们干这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唇亡齿寒啊。当年杨总做大的时候,把这块从我手里分走,我是一句话也没说,谁知道现在给他做成这个样子。”
我内心在咆哮。别个鬼的裤腰带,你的脑袋比莲花台上的佛祖还稳当!前几天还在跟公安局长勾肩搭背的吃饭!
无话可说,只能干笑两声。
好在冯威没让我尴尬很久,很快领着那个小弟进来了。虽说被冯威保护起来了,那人看起来也没多滋润,脸色都是青白的。冯威一把摁着他的肩膀让他跪在地上,我也站起来说:“还不快给黎老板赔罪。”
那人扫了一眼周围,这房间里的局势一点不难看清。黎正涛坐在上首,我跟冯威虽想护着他,可惜压不过黎正涛,心有余力不逮。
他嘴唇直发抖,看了看黎正涛又转头看我,半天才像是下定决心,憋出一句:“我没做。我没把手伸到别人的地盘上,是他们把屎盆子扣在我和冯老大头上。”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有些凝滞。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他这么说了,他要是屁滚尿流的交代罪行,我们几个怕是今天就会被黎正涛就地正法了。我推开凳子走过去,使出了抡大米的劲儿给了那人一巴掌,拍的自己手都疼了:“当着黎老板的面你还敢说这种话,嫌自己活得久了吗!”
那人喊道:“不是我,不是冯老大!我一条狗命,没了也不算损失,可我不能看他们诬陷冯老大!”
黎正涛坐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也没了笑容。冯威站在旁边摁着那人的肩膀,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早听说他是个爱惜羽毛的,对手下人也好,可现在敌强我弱,实在不是爱惜羽毛的时候。
我一时没动,脑子里掠过这事可能的解决办法。我相信那人的说法,冯威不傻,怎么可能纵容手下人跑去黎正涛地盘上摸老虎屁股。可是黎叔他们既然布了这个局还闹到这个地步,肯定得有个结果,就怕他吃准了冯威不想牺牲手下的兄弟,还有什么阴损的后招。
我咬咬牙,从背后掏出枪一枪崩在那人大腿上,房里顿时一声惨叫,火药味也弥漫开来。
我没装消音器,如果他们没清楼层,恐怕已经有人听见了。我吼道:“还敢扯谎!黎老板是什么人,犯得着来陷害你们几个小喽啰?再说黎老板一句不是,明天你的狗头就送去黎老板家做挂饰!”
那人捂着腿在地上呻吟,血流了一地。我一把把枪拍在桌上,面对黎正涛单膝跪下:“黎叔,我这一枪算是替我们老板罚了他,剩下的都交给您了。您要他的命尽管拿去,我回去跟老板也有个交代。”
黎正涛站起来,慢慢向我走过来,拐杖每杵在地毯上,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十几岁就开始混迹于此道,说压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毫不夸张,我这遭算是彻底体会了一把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头也不敢抬。埋着头偷偷扫一眼周围,冯威也蹲着按着那人大腿根部止血,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黎正涛的脸陷在阴影里。他沉默一会,才说道:“算了,我们也没什么大损失,这样也就罢了。只是往后,你们的人要守规矩。”
我道:“黎叔吩咐,我们一定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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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黎叔和白思宇,我拿了条绳子扎在那人大腿根部上,跟冯威一起把他抬去了D市郊区一间别墅,叫来了私人医生处理伤口。
期间冯威一直在走廊里,坐在地板上抽烟,我坐在他旁边,说不上坐立不安,心里也颇不平静。
过了很久,他才对我说:“多谢你保他一条命。”
我叹口气:“如果是老板来他可能就不用受这一枪了。”
冯威苦笑:“姓黎的挑事,就算是老板,这也算轻的。”沉默一会,又说:“只不过这次保了他的命,这事恐怕没完。”
我答道:“的确。现在是他找茬,老板想不跟他起冲突都难。”停了一下,扭头问他:“我在想,你是不是把三个月的说话配额都用完了。”
“我也没那么不爱说话。进局子里蹲几年,就知道屁话都说不通的感觉,也不想说话了。”冯威笑笑,伸手把烟头摁灭,木地板上很快出现一个烧焦的圈洞。仔细看去地板上零零星星分布着不少这样的痕迹,大概都是冯威拿烟头烫的。
我问:“你怎么进去的?”
他顿了半晌才道:“故意伤害。”
我叹口气:“我今天这一出估计也够局子里蹲几年的。”
冯威嘴角勾了一下,我似乎看见獠牙上的白光一闪:“咱们这些人别说蹲局子,下地狱都没跑。只不过就算我下地狱,也得看着黎正涛那婊子养的在我之前。”
我大笑:“你这么恨他?”
他淡淡道:“恨到骨子里了。要是有下辈子,我特么一定得在那狗日的之前出生,把他掐死在摇篮里。”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语气却是冰冷的。我打个寒战,不由得沉默下来。他也沉默着,我们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只听得到房间里那人麻药退了压抑的呻吟。冯威突然开了口,声音平静的不像在对人说话:“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条子吧。”
我点头:“是。”
他问:“你信我?”
我盯着面前的雕花栏杆,从二楼看出去能看到一楼的落地大窗,再往外看就是空茫的夜空了。我活到现在为止倒没受过什么磨难,却也尚懂得深陷命运囹圄之人的无奈。无从开口,只好捡些不痛不痒的说:“你大概有你的难处,人活着都是身不由己。”
他偏着头,又点了根烟。
我说:“你们在这里跟黎正涛这样起冲突,也太难做了,我回去得跟老板说一下。你没想过换个地方做?我记得我来的时候你就呆在北区了。”
他说:“我自愿的。扳不倒黎正涛,我迟早有天得把他杀了,皮剥掉,肉都割下来喂狗。”
后来冯威拿来了酒,我跟他坐在别墅走廊上喝到天亮,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下午才勉强醒了酒。我启程回B市,冯威来送我,单手撑着车门轻描淡写地说:“白思宇被黎正涛打断了一条腿。”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说:“你自己保重。顾好身边的人。”
我在车里越想越忐忑不安,捂着手机想拨方迦南的号码,却又迟疑,手指悬在屏幕上怎么都按不下去。
尽管我出门前叮嘱又叮嘱他注意安全,还是怕他出事。
犹豫良久,只发了条短信:“还在发烧吗?”发完就把手机塞到外套兜里扔在一边。
三个小时之后到家,我拿着钥匙开门的手不停地抖。开了门,先看到胡乱丢在门口的鞋,又闻到香味,然后听见厨房水龙头的声音。
方迦南套着围裙钻出来,笑着说:“真会挑时间,我刚熬好汤,冬笋菌菇鸡汤,配泥蒿炒腊肠。”
这次穿着衣服。
我蹬掉鞋子,走过去抱住他。
方迦南轻摸我的头,在我耳边说:“小朋友怎么啦?被坏人欺负了?老师帮你教训他。”
我忍不住笑出来,这是个什么糟糕的角色扮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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