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饮流觞

作者:江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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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六、初现端倪(一)


      次日,沈茹月一早便起身,到厨房里的灶上把米粥熬上,又同阿喏的奶奶聊了一会儿天,才往屋里去,而当她端着熬好的粥来到屋子里时,流觞还在睡梦中。
      沈茹月于是放轻了脚步,把粥碗搁到一旁的机上,而后来到床榻边坐下。
      记忆里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这样安静的看着他的睡颜,而凝视着那俊美无铸的面庞,她还是忍不住伸手触向那纤长的睫羽氤氲的影,可还未触上他的面容,却见他的眉忽然皱了起来。
      沈茹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变化惊得缩了回去,可通过他面上逐渐清晰的不安和不断颤动的睫羽,她又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被梦境给魇住了。
      她于是再度伸出手去,却是毫不犹豫的抚上了他的面额,而在她掌心的宽慰下,他于梦中过分激动的情绪也终于渐渐平缓下来。
      耐着性子替他一丝丝理顺鬓角的发丝,沈茹月将那张睡颜愈发看得痴迷,嘴角不觉间已浮起浅笑。
      可就在这时,情况却忽然急转直下,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的梦魇卷土重来,睡梦里的流觞似乎很激动,沈茹月yu再安抚,可腕上一阵剧痛传来,却是被他死死扼住。
      那两扇睫羽掀开,露出灿若晨星的瞳眸,然而他的神思却并没有随之清醒,他拉扯着沈茹月,几乎将她拽离地面。
      沈茹月见他满身杀伐之气,知晓他定是梦见了战场杀戮之景象,亦知若在此时唤他的名或许能使他清醒,却又偏偏不敢出声,便只好强忍疼痛,将他的撕扯都生受了。
      然而流觞却没有就此罢休,他猛地将沈茹月拽至近旁,明知他此刻是看不见的,然而逼至近前的瞳眸却还是令沈茹月惊惧非常。他紧紧抓着沈茹月的双臂,暴怒的情绪俨然是要将她撕裂的模样,连那两瓣薄唇都好似满载怒意,于她耳边怒吼:“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去做月国女王!”
      沈茹月被他吼得几乎失了神智,一面摇着头一面往后退去,然而这退缩却激起了他更多的愤怒,只见他自床榻上翻身而下,再次将沈茹月擒住,满身戾气大得惊人,直逼得她退无可退。
      沈茹月又是惊惧又是委屈,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甚至无法开口,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她只得任由流觞握着她的双肩,仿佛要将她吞噬那般狂怒:“你说啊!为什么背叛我!”
      浓烈的杀伐之气不仅令沈茹月畏惧,更将过往种种杀戮景象带入了她的脑中,她害怕极了,想要躲藏却又被他所制而无处可藏,便只能蜷缩起身子以手堵住双耳,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挣扎间竟连机上的陶碗被撞翻在地也不知晓。
      也许是被屋子里陶器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阿喏和阿喏奶奶冲进屋来,见流觞正拉扯沈茹月,阿喏奶奶便忙呼道:“快住手!这是怎么了!”
      被阿喏奶奶这样一呼,流觞似乎清醒了不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而剧烈的喘息却还不曾平息。
      他试探着伸出手触上沈茹月的脸颊,这一举动吓得沈茹月缩着身子躲避,却还是叫他触到了她眼角坠落的泪花。
      他便愣在那里,忽而展开双臂不由分说的将沈茹月拥进怀里:“对不起,月儿对不起……”他不断重复着道歉的话,却让沈茹月的委屈彻底爆发出来。
      她一开始本还推拒着他的怀抱,待发现那推拒没有任何作用时便索性放开一切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嘤嘤哭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甚至忘了自己本该伪装,也忘了那些所谓的国威与尊严。
      此般情形之下,也只有阿喏还牢记自己对王妃娘娘的许诺,又见大王这般抱着娘娘不放,唯恐穿了帮,便忙上前打圆场道:“公子认错人了,这位是李姑娘,不是王妃娘娘。”
      经他这一提醒,流觞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忙将沈茹月放开,而沈茹月亦记起自己此刻的身份,以袖拭面,渐渐收住眼泪。
      后来,沈茹月又帮着收拾了碎碗,才发现手上红肿了一大块,想是方才打翻那碗粥的时候烫的。她本说这只是小伤,并无妨碍,奈何阿喏和他的奶奶却都大惊小怪的非要找来药草替她敷上。
      敷药的时候,流觞则坐在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他缓缓抬起头来,似极尴尬的对沈茹月道:“对不起,方才在梦里将姑娘错认做别人,一时失手,望姑娘责罚。”
      他说的这些话却叫沈茹月满心寒凉,心下只叹原来在他心里对自己竟怨恨到这般田地,俨然是要亲手将她斩杀方才罢休的架势,但面上却还努力保持镇定,勉强牵出一丝笑意对着阿喏摇了摇头。
      阿喏立刻便会了意,欢欢喜喜的对流觞转述:“李姑娘说她不怪公子。”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沈茹月便扶着流觞出门散心,因他一直念着要去瀛江边坐,她就只好多拿了件衣衫方才同他出门。
      来到瀛江边,流觞却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江水边听波涛一阵阵拍打岸边的声响。江面上烟波浩渺,将远方的天空和云朵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缓缓流逝的瀛江似从时间的尽头而来,又似一个苍茫老者,勤恳诚实的以婉转之笔书写历史。
      沈茹月见江风渐起,潮湿的空气附着在身际,颇有些凉意,于是将那件外衫为流觞披上。这一举动却打破了他的沉思,他竟忽然顺着衣缘握上了她的手,这令沈茹月一惊,慌张着yu将那只手收回。
      她的躲避令流觞觉察到自己的失礼,于是忙松了手,转过头来道:“唐突姑娘了,对不起。”而后不等沈茹月做出反应便又说道:“姑娘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和一位故人相似,所以才错认了。”流觞说着,声音忽然柔和起来,似在向她解释,又似自言自语。
      见他再度面向瀛江时的落寞神情,沈茹月心下一动,一时就要管不住自己对他说出实情,却见他忽的将肩上的衣衫扯落,而后摸索着塞进她的手里:“江边风大,还是姑娘自己穿上吧,莫要着了凉。”
      他的语调里已携上惯有的疏离,也让沈茹月如梦初醒,自他手里接过衣衫,却只是紧紧攥在了一双手心里。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流觞的身子恢复了许多,只是双眼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让沈茹月十分担忧,却也不敢在流觞面前流露出来。
      偏偏流觞最忌别人的同情,纵使双目不能视物,样样事情也偏要自己来,过往在肃王宫里好着的时候,他事事都要唤她来伺候,到不见如今这样的勤勉,这令沈茹月十分头痛,却也只得由着他。
      这几日他身上的几处伤才刚结了痂,便嚷嚷着要出去活动筋骨,沈茹月被他扰得几乎失去耐心,却也还是提了盘龙枪跟着他来到江水边。
      流觞先舞了一阵枪算是热身,随后又捡起几片落叶放进沈茹月手里:“一会儿,你把这些树叶往天上扔去。”说完便已退出一仗开外摆好阵势。
      沈茹月知晓他的用意,这一方法常常被用在肃军中,是训练习武者灵敏度的法门,由一人将树叶抛向天空,另一人在树叶落下的短短几秒内以利器刺穿这些树叶,刺穿的数量越多则越强。
      过往这样的训练对流觞来说是不削一顾的,无论是十几或是二十几片,他每每都是尽数刺穿,从无遗漏。
      然而那是他看得见的情况下,眼下他双目还没有恢复,又如何能做这样的训练,这般想着,沈茹月只觉手上的那十片树叶异常沉重,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见沈茹月许久都没有反应,流觞显然有些失去耐性,便冲着沈茹月这边提高了声音道:“姑娘,请!”
      沈茹月知道自己终究是拗不过他的,便只好将手一扬,顿时那些树叶在天空中散开,又伴着江风飘摇而落,几乎是同时,流觞的身影亦在面前闪过,随着盘龙枪的枪身流转而过的辉光,一切最终归于平静。
      沈茹月忙跑过去查看,只见那盘龙枪的枪刃上刺穿了许多树叶,细数来共有八片,便不禁于心下暗叹,不愧是瀛江霸王。
      可当她兴高采烈的把那些树叶取下来放到流觞掌中之后,流觞却渐渐握紧掌心,直到那些树叶碎裂成片才将它们尽数散落在地。而后他又踱至瀛江边,狠狠将手里的盘龙枪插入江水中,随着浪花的拍打,不断有江水没过他的脚面他竟也都不知。
      沈茹月顾念他眼睛看不见,便忙追了过去,急着yu将他往回拉,然而触上他的衣袖时,她才注意到他面上的神情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这些天来,沈茹月还在暗地里叹服流觞的强大,明明已双目失明,虽然大夫说有恢复的希望,却也不知是在何时,便是她亦许久都不能接受。他自己反倒仍像个没事人儿一样,除了被梦魇住的那几次失态,来到这个村落之后他竟一次也不曾流露出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茹月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便只得陪着他立在江水边,远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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