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鬼夜行

　　无垠之地。
　　巨大的殿宇中，用金色丝线绣成的帐幔从顶端垂下来，从那飘动的轻纱中隐约可以看到榻上斜倚着一个人。他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地阴影，鼻梁高挺，唇色殷红。
　　蓦地，他睁开了双眼，一双赤瞳中流转着几分春意。美丽的赤瞳看向塌下跪着的妖怪，低低地笑出声：“呵呵，第四只夜行鬼。”
　　像是觉得好笑似的，他越笑越大声，忍不住巨大的笑意，连身体都微微的抖动，却突然停止了笑声，脸上只留下温柔的微笑，轻声说着：“真想全灭掉。”
　　塌下的青衣女妖将头低得更低。
　　“恩，星罗呢？”
　　“回陛下，星罗陛下目前正在修罗殿中的密室中，他操控了一只傀儡潜入了鬼杀界，因而短时间内不会出现。”青衣女妖恭敬地回答着。
　　“嗯，那家伙动作倒是挺快的嘛。”魔灵子手撑着下巴，“短时间内又看不到他了，真是无聊。”
　　赤睛妖一族通晓操控之术和制作傀儡。一般来说，操控之术只能操控妖力薄弱的小妖或是尸体，而傀儡则是用材料做出来的，虽然表面看来与一般妖怪无异，但是稍微强大一点的妖怪一嗅就可以嗅到傀儡身上的味道，且傀儡没有妖力，更没有魂魄，很容易就被大妖怪识破。
　　不过星罗厉害的一点就是，他制作的傀儡是活的。至于原因么，大概是制作过程中添加进去的一丝魂力吧，七界之中只有他能做到。不过这件事只有魔灵子知道。
　　想了想，魔灵子从指尖凝聚一丝妖力，无形的妖力在空气中化为一颗紫色的珠子，魔灵子手一挥，那颗珠子缓缓地飞到女妖额前，眨眼间融入了女妖的额头，一点痕迹也无。
　　“唔，我记得你在跟随我之前是尤落一族的，叫娜塔乌落落。是吗？”魔灵子微微坐正了身子，红色的衣摆随他的动作微微滑落。
　　“是的，陛下。”青衣女妖微微颚首，一双尖尖的耳朵从黑发中露出来，又抖了抖，缩了回去。
　　“娜塔乌落落，在尤落语里是太阳的光辉的意思呢。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名字好听多了，你说是吗，桬狄落落？”魔灵子微笑着注视着塌下跪着的女妖。
　　桬狄落落，在尤落语里是堕落的意思。
　　“是的，陛下。”桬狄落落虔诚地抬起头，精灵特有的蓝色瞳孔微微眯成月牙，透着一丝无邪。
　　魔灵子看着那双真诚的瞳孔，忽然又皱了皱眉，说：“尤落族有几支分支生活在永夜城中，五十夜岚没见过你，你稍微收敛下身上的魂力，潜入永夜城，掩护星罗的傀儡，唔，刚刚我已将一丝魂力放入你的体内，你尽量接近那个夜行鬼，让我仔细看看。就这样，下去吧。”他挥了挥手，桬狄落落便退下了。
　　魔灵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退下的背影，想起初遇时，她微微仰着干净美丽的脸庞，精灵热情而又纯净的嗓音说：“陛下，我喜欢你，让我跟随你吧。”而他懒懒地一笑：“好啊，在你把你的氏族杀光后，你就来我的身边吧。”
　　他还记得她那时脸上的错愕。然而一月后，这个少女来到他的面前，还是那样真诚的面孔，精灵纯净的魂力却散发出邪恶的味道。她说：“陛下，我已完成您的条件了，请让我跟随您。”
　　罢了罢了，这又与他有什么相关呢。

　　“这是灵玉，是由妖怪的魂魄所聚而成，可以用来补充魂力。妖怪越强大，所制成的灵玉越好，哝，这是一只虚无境界的三尾狐妖的魂魄做成的，给你。”奈奈将一颗透明的珠子递给池野，池野生出白皙的手掌接住了珠子，仔细地观察着。
　　观察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问：“什么是虚无境界啊？”
　　奈奈玩着头发，回答：“一般来说，妖怪的强弱分七个等级：混沌，虚无，初醒，蛇境，冥零，同涂，通天。一般妖怪都有自己的氏族，每个新降生的妖怪都会由氏族开通灵眼，知晓万物，未开通灵眼前的状态就称为混沌。处于这个时期的妖怪虽有妖怪之身，但身躯如草木一般易折，寿命只有几十年，不懂的修炼，月辉日华这等天然的灵气也不懂的吸收利用，魂力少得可怜。”说着看了一眼池野，狡黠地笑了笑：“就像你之前那样。”
　　“不过一般很少有处于混沌时期的妖怪，除非是小妖怪的降生不受氏族欢迎，没有人愿意为他开通灵眼。这样的小妖怪一般都被大妖怪拿去炼药了。不过你较特别，纵使在混沌时期时也有五百年魂力，这是因为夜行鬼一降生身上就有孕育者五百年魂力，不过如果不是五十夜岚叫我为你开通灵眼，你倒是极好的炼药之物。”
　　池野听了这番话，脸红了红，小小地哼了一声。
　　奈奈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虚无，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冲破混沌后的时期，这时候妖怪们就是努力修炼，增强魂力，到达初醒后，继续修炼，接着达到蛇境。”
　　池野等了一会儿，见奈奈没有继续，问：“然后呢？”
　　“蛇境，这个时期是魂力修炼的瓶颈期，魂力不断增强，却在即将冲破蛇境期时莫名地消耗了一点，不要以为这一点消失的魂力无关紧要，恰恰是这一点魂力，使得妖怪们永远无法到达下一个境界，冥零。”
　　池野疑惑地蹙了蹙眉，说：“那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只能止步于蛇境期？”
　　奈奈嗤笑一声，说：“那为何要有接下来冥零，同涂，通天这几个境界？”
　　池野想了想，歪了歪头说：“有办法突破蛇境？”
　　奈奈继续说：“没错。在遇到极凶险的情况下，自身将魂力消耗完，而先前未能突破此境时迷失的魂力回归，冲破瓶颈，到达冥零。”
　　池野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么神奇？”
　　“是咯。”奈奈耸了耸肩，“冥零之后是同涂，又是一个瓶颈，目前的大妖怪最高的不过是同涂阶段，古来突破同涂时期的唯有二人，一名曰典漆，乃是夜行鬼一族千年前的大妖怪，另一人，乃为赤睛妖一族的大妖怪，昰恶。这两个人在千年前的七界，莫说我，就是如今的五十夜岚，当年也不过只有敬仰的份。”
　　池野讶然道：“这么厉害？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呢？”
　　奈奈听见这个问题，神情落寞地道：“那两人在七千年前不知怎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音讯皆无。七界都差点乱翻了天，先前一些凶恶的妖怪没了两人的压制，随意灭了一些妖怪的氏族，七界原本的妖怪生生减了四分之一。大家都在寻找典漆大人与昰恶大人的消息。五十夜岚当时还去了魂归界，可在魂归塔前的碑上并无找到二人的名字。这说明，二人的魂魄并不在魂归界中，因为到了魂归界的魂魄的名字会自动出现在石碑上。”
　　池野虽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典漆和昰恶的传说，但见奈奈这般，却也莫名感到一丝悲伤。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带你去虚妄山，那里是五十夜岚修炼的地方，是整个鬼杀界灵气最充沛的，所以对你修炼有好处。”奈奈说完，身形一动，人已消失不见，留下池野独自站在原地。
　　蓦地，奈奈又出现了，银色的长发如锦缎般披在肩头，脸颊旁的几缕碎发随风微微飘动，精致的脸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啊，抱歉，忘了你不会缩地而行了。”
　　“缩地而行呢，几乎是所有妖怪都会的妖术了，只不过根据魂力强弱，缩地而行的程度不同。恩，这个需要口诀，魂力决定口诀的效果如何，你听好了。”说着奈奈念了一串拗口奇怪的口诀，嘴巴动得很快，而且轻，在池野还没看清她嘴型如何时，奈奈就已经念完了。
　　什么，念完了？池野目瞪口呆。
　　奈奈看向他，示意他念一遍。
　　池野故作平静道：“没看清楚，再念一遍。”
　　这下换奈奈目瞪口呆了，“没看清楚？我说，你可是夜行鬼啊。夜行鬼一族向来学习能力很强，几乎所有刚降生的夜行鬼只要看一遍示范就学会了，更不用说我刚刚还特地放慢速度念给你听！”
　　池野白皙的两颊飘上两抹绯红，碧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反驳道：“明明就念很快。”
　　奈奈扶额，“那好吧，我再念一遍，听清楚了。”说着她又念了一遍，这次速度明显比上次慢了不少，池野勉强听清楚了那连在一起的口诀，吞吞吐吐地念了一遍，试着走了一步，眼睛一花，身旁已没了奈奈，而他身处的地方，咦，这个亭子怎么有点眼熟？
　　他回头一看，只见连着亭子的水上长廊上，奈奈站在亭子几米外看着他，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意思，太厉害了还是太弱了？池野想了想，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奈奈身形一动，人已在池野面前，带着奇妙的表情，说：“我错了，你不是一只普通的夜行鬼。”
　　池野正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奈奈的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脸都僵了。
　　“你大概是夜行鬼一族来，最弱的一只夜行鬼了。”
　　池野闷闷地问：“为什么？”
　　“刚降生的夜行鬼大多都能一步行千里。而你，居然就这么几米！太给夜行鬼一族丢脸了。”奈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池野被打击得几乎要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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