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回

　　很快我离职的消息传开了，大家嚷嚷着准备要给我办个送别Party。Cedric第一时间知道后打通了我的手机:“中午一起吃饭，老地方。”他不等我回答就挂断了。
　　我们的老地方其实就是公司楼下的麦当劳，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永远对麦当劳百吃不厌。公司同事早已对这家麦当劳趋之若鹜，因为加班都快吃吐了，只有我们俩还是会在午间时光在这里开心地享用一顿超值午餐。
　　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先到了，向我招了招手，然后发现他已经帮我点好了餐。
　　“你怎么突然要离职？”
　　“因为拿到了一个很好的offer。”
　　“真的是因为这样？”他的眼睛盯着我，责问的目光。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不会跟我有关吧？”
　　我笑了：“你别自作多情了，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是想去甲方试一试。”
　　“那就好。”Cedric搅拌了一下他面前的咖啡，搅拌着搅拌着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临走前，你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讲故事。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如果你愿意讲，我是个很好的听众。”
　　Cedric低下头抿了一口咖啡，“我在上大学时有一位好朋友，也是个中国男孩，和我一边大，学的也是广告专业。他姐姐大我们6岁，早几年来美国，学油画的，已经毕业在我们学校当美术助教。我和那位好朋友经常一起去打球，看比赛，还去他租的房子里让他姐姐做饭给我们吃。就在我们毕业前那一年，那天晚上我带他去看棒球比赛，看完比赛分开后，他在回去的路上发生车祸。我赶到医院时，他面色苍白头上缠满纱布躺在病床上，呼吸有些困难。看见我来了他费力地咧嘴笑了，他说幸亏我没有在他车上，不然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就是两个人了。”
　　我看见Cedric的眼光渐渐有些迷离。
　　“后来他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有挺过来。临走前，他托付我一定要照顾他姐姐。他说从小他家庭情况不算太好，一直是她姐姐边当助教边画画挣钱供他上学。他走之后，我继续完成了学业，毕业后在广告公司工作，她辞去了助教的工作专心画画。去年，有一家画商看中了她的作品，邀请她来中国发展，她答应了。正好我父亲也一直希望我能够回国看看，于是我陪她一起回到了国内……”
　　我一直安静的听着，故事讲到了这里，我竟然有一丝欣慰。故事不是流传的那样，正如我对Cedric的判断，他表面总给富二代一样桀骜不驯坏坏的样子，但是骨子里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坚韧执着，重视承诺，不轻易屈服。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时向我讲了这个故事。他是想向我暗示什么，还是安抚我什么，又或许只是想跟我分享这个秘密。
　　我问Cedric：“你爱她吗？”
　　他淡淡地回答我：“无所谓爱与不爱，在一起时间长了，彼此互相照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这样一个谜底向我敞开，但我必须承认这样一个故事更加确定了我离开的决心。我想我始终是抵不过一个承诺，改变不了他已经习惯的生活，更何况还寄托着一个女人的希望，一个人女人的幸福。我只可作为这个故事的听众，不应该破坏故事的一切。

　　在我last day的那天，公司很多人为我送行，雅各布他们帮我定了一个大包间大家一起狂欢K歌。席间Cedric出去接了一个电话，我猜应该是他女朋友打来的。他回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我面前：“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我要先走一步。”
　　“好，你回去路上慢点开车。”
　　“我们还会见面吧。”
　　“应该会的。”我笑了笑，他也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
　　他走后，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雅各布大声问：“谁点的‘可不可以爱我’？”
　　我站起来走到吧椅前，“我点的。”

　　“为什么如此的安静
　　为什么明明想靠近
　　却还在迟疑
　　努力的我保持镇定
　　努力开拓话题
　　最后却溃不成军”

　　音乐响起，我随着唱了起来，仿佛时间停滞不前。屋里所有人都寂静无声，大家好像明白些什么，却又糊涂些什么。我发现有人哭了起来，我看到那个人是Tina。没有人敢打断我，我静静的把这首歌唱完，我极为享受这个过程，没有掉下泪来。虽然我最想唱给听的人不在现场，虽然我知道我不可能改变什么，也不想去改变什么，虽然在唱这首歌时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爱上他了。唱完之后，雅各布有些哽咽地走到我面前，拍着我肩膀说：“Cindy，以后再也没人陪我打台球了，但是我希望你别忘了我们，你要记得永远都要幸福快乐！”
　　后来我借口想透透气，从包间里走了出来，在过道里我给Cedric打了电话。
　　“你到家了吗？
　　“快到了，还在开车。”
　　“我能唱首歌给你听么？”
　　“你唱吧。”

　　“你可不可以爱我
　　可不可以想我
　　虽然我对自己没有一点的把握
　　别害怕我难过
　　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
　　至少忐忑能告一段落
　　你可不可以爱我
　　可不可以看我
　　我依然失魂落魄
　　成全不是美德
　　拒绝也不是一种罪过
　　你能给我能给我什么
　　快乐还是寂寞”

　　我清唱了刚才那首想要唱给他听的歌。唱完之后，我觉得如释重负，浑身轻飘飘的，而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寂静。
　　终于，Cedric叹了口气，说：“思嘉，我以为我们只是好朋友。”他第一次叫我思嘉，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我说：“我知道。”然后挂断了电话，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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