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之道

　　“看来这一年你过的还不错嘛，迪卢木多。”
　　“是，感谢王的关怀。”
　　昏暗到人类的眼睛根本看不清的地下酒窖里，吉尔伽美什悠闲的躺在奢华的丝绒躺椅上。刚被吸过血的迪卢木多屈膝半跪在他面前，脖子上的牙印正缓缓愈合。潮红还没有完全从他脸颊上退下去。
　　“……哼，准备一下，要不了多久就要和人类开战了。”
　　“和人类……王，这是为什么？”
　　刚刚和阿尔托利亚分离，马上就要作为王的战士与她刀刃相向，迪卢木多惊讶得抬起头直视君王。然而金发的王只是瞪了他一眼，他便再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自己本就不是人类。
　　“迪卢木多，你被那个人类迷惑了吗？”
　　“……没有。”
　　“不要忘记，你是王的骑士。为王夺取胜利是你应尽的职责！”
　　“……是，迪卢木多必将胜利为您奉上！”

　　“唔……兰斯洛特……？”
　　“殿下……”
　　“你没有睡吗？”
　　“不，我只是起早了。”
　　“是吗……”如果只是起早了，你的手何以这样冰冷？简直不似人的温度。明明心里也很悲伤吧，迪卢木多他……
　　“就要到王城了，立刻起程吧！必须尽早把曼彻斯特的情况上报给父王！”
　　“是！”

　　阿尔托利亚带回的消息震惊了王都，没有想到曼彻斯特竟然潜伏了这么多吸血鬼。而且还是让第二骑士团几乎全军覆没的精锐。王子亚瑟出使临国未归，老国王已经年迈，无奈之下，王室向御三家下达了命令：钦点第二王女阿尔托利亚·潘多拉贡为主帅，远坂时臣、爱丽斯菲尔·爱因兹贝伦、卫宫切嗣、间桐雁夜为副帅，偕同代行者，全力讨伐吸血鬼！
　　看到这一条命令的时候，言峰绮礼终于忍不住兴奋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卫宫切嗣！我等了多久，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御三家精英全部出动，连同你的妻子一起，这场战争……简直就是神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哈哈哈哈！！！”
　　看着高兴的某人，兰斯洛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人类和吸血鬼双方都战意高昂，曾经的安乐家园变成了现在的焦土废墟。人类虽然很容易受伤，但是真言术、圣水、银器都不是放着看的，而吸血鬼那边虽然损失惨重，但只要一有机会靠近就能从人类这边吸取血液发展同胞。双方势均力敌，就只看谁更耗得起。大战一起，小城镇直接放弃，只在重要的关口、地势有利的地方，如教堂周边、王都重镇这样的地方，远远就架设起了结界。
　　这一战中，兰斯洛特屡建奇功。只要看到他那一身黑色的盔甲，弱小的吸血鬼都会远远避开。这样的事，显然不是血族所乐于见到的。

　　“迪卢木多，去把巴萨卡带来”。
　　听到命令，迪卢木多一愣。毕竟，现在兰斯洛特是敌对方，为什么要叫过来？如果说是有事，为什么不用血族召唤？
　　尽管内心疑惑，但命令还是要执行的。当天晚上兰斯洛特应迪卢木多的召唤来到树林。金发红眸的王者早已经在月下饮用美酒，等着他们的到来。
　　“杂种，为什么还没有把王女杀掉。”
　　什么？
　　迪卢木多又是一惊。猛的看向王，然而王却不看他一眼，只是以凌厉的目光盯着巴萨卡。
　　“你不要忘记，你曾经答应过会将胜利献给王。这本就是因你而起的战争不是吗？你总不会现在才说，舍不得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了吧？”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卢木多更加的疑惑了。一会看看巴萨卡，一会看看金发的王。
　　“……兰斯洛特？”难道你真的是王子？可是……难道王女也是血族的？
　　“……没错，阿尔托利亚是我的亲妹妹。这场叛乱，也是由我挑起的。我是不列颠王国的第二王子，同时也是你的同族巴萨卡侯爵。贪婪的王室为了获得吸血鬼的力量，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做各种实验。挑选了一百名血统优良的孕妇，从胎儿起就开始注射药物，花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改造出了两个成品。其中一个因为药效改变了外貌，并且在往后的岁月中形成了狂燥的人格。因为是瑕疵品，所以很快就被家族除名。而另一个则完全继承了力量而且没有副作用，外貌上也没有被改变，因此一直被家族认真的抚养长大。这两个孩子，就是我和阿尔托利亚。我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却因为人类的贪婪而不得不分离……如果不是那些人类……”
　　巴萨卡看了眼疑惑的迪卢木多，随即开始道出原委。而听到事实的迪卢木多，则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她不是你的家人吗？”
　　“家人？”兰斯洛特古怪的笑了一声，“当我被送进埋葬机关受尽苦楚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当我被丢进牢狱被活活折磨的时候她在哪？当我告诉她其实我们是兄妹的时候，她又回答了我什么？……不，或许，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她越是优秀，我的心就越是痛苦……明明是比谁都要亲近的双胞胎，凭什么她就可以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恨她！”
　　“兰斯洛特……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阿尔托利亚带着悲痛的心情，从树后走了出来。迪卢木多既难过又惊讶，不明白为什么阿尔托利亚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可是看吉尔伽美什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喝酒。只是那唇边的弧度，稍稍扩大了一些。迪卢木多实在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王的安排？

　　【巴萨卡，解决她！】
　　金发的王恶意的在意识中下达了残酷的命令。还来不及反应，迪卢木多就被拽走了。现场只留下兄妹二人。

　　“兰斯洛特……”
　　“不要叫我兰斯洛特！我是血族侯爵巴萨卡！”
　　被突然打断话语的阿尔托利亚，骤一听到兰斯洛特的喝斥，脸色立刻苍白了几分。二人僵持着，半天没有说话。很久之后，阿尔托利亚才抿着唇，收起眼中的泪，把手放在腰侧剑柄上。
　　“你说，这场战争，是你挑起的是吗？！大哥出使别国，王室被困在王都，各地血族开始的突然进攻……难道，都是因为你吗？！回答我！！”
　　回答她的，是巴萨卡突然砍过来的剑刃，本能之下，阿尔托利亚也及时拔剑抵挡。剑身发出悲鸣。
　　“不用废话！无论是为了血族还是为了我自己，我们当中，必有一个要在这里倒下！”
　　“……”
　　阿尔托利亚深吸了一口气，属于王室的责任和荣耀驱使她双手握剑，剑刃对着面前的敌人。
　　“……既然这样，我不会手下留情！我最后一次叫您哥哥……不列颠王国第一王女阿尔托利亚·潘多拉贡向血族巴萨卡挑战！”
　　“……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麾下第一侯爵巴萨卡应战！”

　　剑刃相击，长鸣清辉。再没有比战场上的王女更动人的身姿。战场上的娇花，过分闪耀的光芒令黑暗中的王者驻足。
　　【迪卢木多，看啊。她在苦恼着呢。】
　　“王？”
　　【明明心里痛苦，但是那挥舞的剑却没有一丝动摇。担负起王的责任，对那瘦弱的身体是多么重大的负担。这痛苦……真想品尝一下她的味道……】
　　“！！”

　　两个人一上来就全力迎战。双方对彼此的招术都非常熟悉，一时之间倒是谁也没有占便宜。这边伤了手臂，那边必定刺伤胸腹。但是，毕竟就像巴萨卡说的——自己是有瑕疵的不完全品。
　　很快，巴萨卡的招式就不对了。力量加大，准度却不按套路来。皮肤上渐渐鼓起一条条小小的筋脉。那是肌肉极度贲张的标志。一个惊讶间，阿尔托利亚的剑被巴萨卡格挡之下，打飞到了树上深深的卡在树干里。自己本人则被巴萨卡按倒在地上。过近的距离，阿尔托利亚立刻发现他的眼睛以非常快的速度从蓝变红。唇下也冒出尖牙，按住肩膀的手指上，尖利的指甲已经扎进了肉里。

　　阿尔托利亚，阿尔托利亚……既然我是被抛弃的瑕疵品，为什么不彻底的给予我死亡？为什么在我体会过如地狱般痛苦的生活后，我其实是王室成员？为什么……要让我在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天真纯洁的妹妹？

　　巴萨卡鲜红的眼里渐渐积蓄起红色的泪滴。

　　如果，我根本就不是骑士的话。如果我是不知廉耻，不讲道理的野兽的话，如果他是堕入畜道的恶鬼的话，或许能雪洗这份悔恨吧？
　　是的，疯狂才是救赎的道路。野兽不会迷茫。正因如此，它也不会痛苦。没人对它有所期望，没人对它有所寄托，如果能成为只为一己私欲而驱动五体的野兽的话——
　　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律己的誓言，身体只为充分发挥早已浸染双腕的杀戮技巧而存在。为此而羞愧的自尊不在了，为此而悔恨的心灵也不在了。这就是现在的“他”——被称为“Berserker”的存在。

　　巴萨卡伸出尖利的獠牙，探向阿尔托利亚细嫩的脖子。即使他眼中有泪、有血，但仍选择这样做。察觉到他意图的阿尔托利亚立刻挣扎起来，但是这时候的巴萨卡早已是血族状态，怎么可能让她逃脱？轻轻一用力，阿尔托利亚的臂骨就碎了。

　　“啊！！！住手！！住手！！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兰斯洛特！！！”

　　没什么好后悔的。就此堕落，就此解脱，这才是“他”本人所追求的。更何况，无情的命运之手，竟安排了如此讽刺的再会。反正我早已不是人类，作为血族中的一员，对即使曾经是自己的妹妹的人类露出獠牙，又有什么不对？

　　“啊——！！！”

　　从此，不列颠王国再没有王女阿尔托利亚·潘多拉贡。
　　从此，血族中新加入一名金发的女性纯血之王。
　　据说，曾令无数血族闻风丧胆的“誓约与胜利之剑”常常被佩在那位王的腰侧。

　　“吉尔伽美什，吸血鬼，我不会原谅你们。以此剑的名义为誓，只要我saber还活着，就不会终止对你们的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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