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第二天是周六，我们很晚才起床。
　　凯凌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早饭的时候破天荒的跟我一起准备，虽然她连煎蛋都煎不好，底下的一面都焦了，可我还是乐滋滋的把糊掉的一面都吃了，把煎好的那份盛到她的盘子里。
　　“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呢？”她喝了一口牛奶盯着我的脸。
　　“你说去哪就去哪啊”我温柔的笑，“随你心情。”
　　她眼珠转了转，之后站起身说：“我们不如去街心公园吧，今天天气还不错，适合约会呢。”
　　约会？多久都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呢？自从我们在一起就没有用过这个词，因为彼此的距离太近了，甚至连正常情侣的约会活动都没有。没有距离也没有神秘感，我们两个人就好像是一对老夫老妻，除了在卧室里擦出的火花之外，其他的一切生活都像仲夏夜无风天的水面一般平淡而温馨。
　　一时间我竟然害羞起来，脸颊热热的，就好像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紧张和期待一股脑儿的涌上来。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心态是不正常的，但是，还有几个人能做到无论多久都保持着一颗纯爱的心呢？
　　她伸出手戳我的头：“欸，想什么呢，我们走吧。”
　　一路上她开车，我塞着耳机听歌，不时的偷偷看她一眼。如果我的目光正好对上她的，两个人就同时会心一笑，默契不言而喻。
　　也许这样的生活便是一种循环：吵了架或有了矛盾之后冷战，一方以不道歉的方式妥协，第二天和好如初。有时候她像一个神一样站在我面前，过一天我又成了那个凌驾于她的神。我很清楚我们两个的关系缺少沟通，可只要能维系下去何尝不是一种稳定？
　　其实我早已摸清楚了一个规律，那便是只要我照她的意图去做，她就会在第二天对我好一点。为了她偶尔对我的好，我只有以这种方式贪婪的索求——不管她到底爱不爱我。
　　Monica常常对我说如果爱一个人就不应该计较那么多，如果我计较了就不算是爱，充其量是一种占有。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伤我的心，我都愿意为她找借口。
　　“我渴了。”下车后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眼睛瞟着远处的冷饮站。
　　我马上接口：“喝什么，我去买！”
　　“柠檬茶吧，不加冰。”她说。
　　我马上飞快的跑去买水又飞快的回来，给她把吸管的塑料套撕下来，再把它插到水杯里递给她。
　　她把嘴角扬了扬，没说什么，只是慢慢的喝着水。
　　“今天还真有点热呢......”我用纸巾擦擦她额头上沁出的汗，不由得开始抱怨这该死的天气。
　　其实也难怪她热，穿着西装衬衫，打着领带出来约会，她穿的衣服永远很多，露一点都觉得别扭。短裤与她无缘，短裙更是没有，偶尔穿的长裙也盖到了小腿。
　　相对于别人总说她的打扮很土，我却特别喜欢她这一点，很保守，不虚荣。我怎么能挑剔呢，她可是我的爱人啊！
　　她往后闪了一下，轻皱起眉头：“别擦了，一会儿就好了。”
　　“哦......”
　　“我们去湖边吧。”她说。
　　“好啊！”
　　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向湖边，和煦的阳光和微风轻轻拂过我们的脸颊，带来一阵清凉，我的手紧紧握着她的，甚至滑腻的汗都渗出来了。那又怎样呢？我要跟她走，不要她放手。
　　“累吗？我们歇会儿。”还没等我说话呢她就已经把我拉过去坐下了。
　　我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轻轻的吻她的脸颊。湖水的波纹倒映着我们模糊的影子，岁月静好也不过是如此。她的脸还是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最深的情绪。
　　“凯凌......你爱我吗？”我知道这句话很傻，也不应该问，但就是在这样天然的情景下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也怔住了——难道我对她，也是这样的不安心么？
　　“我爱你。”她也在一瞬间脱口而出，面朝我坏坏的笑，“怎么，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爱你吗？”
　　“我当然知道......”我有些发窘，红着脸辩解，“只是确定一下......”
　　“傻宝宝......”她半是怜惜半是薄责的口吻，伸手摸摸我的头，“我爱你，不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的前几个男朋友交往的都很短，只有你，让我心甘情愿到现在。”
　　眼圈红了，我掩着脸扑在她怀里——原来是我瞎猜，她是爱我的，而我居然怀疑她的真心。
　　我是个坏女人！
　　她没有安慰我，只是良久的抱着我——她的怀抱很轻，几乎没有力度，也许是怕抱得太紧会让我喘不过气，总之我不管，她是我的，我就要紧紧的拥着她，直到，直到我把自己融进她的身体，感受她的每一刻，感受她每一处血液的流动，感受她的心跳。
　　“为什么哭呢？我是不是给你委屈受了？”她在我耳边轻轻问。
　　我使劲的摇头——是我委屈了她，怀疑是最大的伤害。
　　“想说什么就直说，我都听着呢......”
　　我抬起哭红的眼睛盯着她，啜泣着说：“那，我要你......一直都这样爱我......好不好？”
　　她的嘴角又扬起来了：“就说你傻了，当然会一直爱。”
　　“那你相信永远了吗？”我马上迫切的问她，想听到不同的答案。
　　她的笑僵住了：“我这种人很难相信永远，不到我死的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能陪一个人多久。”
　　我一下子怔在那里，心像被人扔在冷水里激了一下似的。其实我不够好，不够好到让她相信永恒。
　　她的手勾过我的唇线：“你啊，总想那么多干嘛，我们不是有现在吗？”
　　现在吗？没有未来的现在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我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说，怕就连现在都被剥夺了。
　　我把嘴唇凑到她唇边，闭上双眼轻吻她的唇，若只有现在，为什么不能让她幸福？
　　身边有两个人不合时宜的路过，看着我们两个女人接吻惊住了，之后就像看见怪物一样匆匆走了。
　　我感觉很骄傲，因为我和爱人的亲昵可以公开，可是凯凌看见他们之后就马上把我推开：“公共场合别这样。”
　　我的心又凉了：“这是美国，没关系的。”
　　她有些不自然：“我还没准备好。”
　　我不高兴的沉默，她捏捏我的脸颊笑着说：“给我点时间，好吗？”
　　还能怎样呢？她的决定永远由不得我拒绝，我只有温顺的点点头，把头搭在她的肩上，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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