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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时代的对话
他站在山坡的顶端向下看去。
这里已经是世界树的脚下,接近神域的地方。然而年轻的神祗并不清楚这些,他只是随着自己的感觉,漫无目的地走着。
山坡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将近一米高的草丛里缀满了各色的花朵。一位容貌娟秀端庄的少女坐在枯萎的大树下,聚精会神地编着花环。粉色的长发中掺杂着几绺橙色的发丝,柔软顺滑,一直垂到地上。
他看了看自己脚边娇嫩的鲜花,不由得叹了口气,打算绕一段路。
自出生以来,他所接触的每一棵植物都会快速地变黄枯萎,动物更是不愿意接近他。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枯萎或者死亡的含义,但下意识地不想破坏这种精巧可爱的生物。
当他后退了一步,四处张望,寻找可以通过的道路的时候,树下的少女注意到了他。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漂亮的灰发少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谁?”
“是谁……?我?”他从未和别人说过话,好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不知道。”
少女理解地点了点头,她也曾和这位新诞生的神祗一样,对自己和世界都一无所知。但是他们有很多的时间,久到足够他们了解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
“我叫芙洛莉斯,鲜花盛开之处,即我的力量所在。所以你不用担心,尽管往前走吧!”
他的力量还很微弱,芙洛莉斯能感觉得到,然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非常强大,世界上任何生命都无法抗拒。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睡眠和衰弱降临在人间和神域,这一过程将伴随着每一个人,每一个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物体,直到死亡将它们尽数收割。
他并不像命运与毁灭之神那么可怕,而是恰恰相反,看起来温柔可亲。但是对于大部分生物来说,衰弱即是死亡的预兆,动物们都不愿接近他,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芙洛莉斯——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的百花之神来说,死亡也意味着新生,衰败的过程中也包含着孕育下一代的希望。
他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花草有一瞬间变黄了,然而又迅速地恢复了生机。他刚刚松了口气,就发觉面前的草丛簌簌摇动起来,他好奇地拨开长长的草叶,正对上两双明亮的眼睛。
抱着白兔的小孩不声不响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这孩子的个子实在太小,被草丛遮挡着,他刚刚都没有发现。
“可爱吧?”芙洛莉斯含笑看着他们,“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说话。”
“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的孩子。神灵都是自然力量的产物,并不像人类那样,会经历儿童的形态。
“这是一个礼物。也许你听说过他的创造者的名字,”说到那个孩子的来历,芙洛莉斯露出了温柔的神色:“……那个时候我正坐在草地上编着花冠,她站在树下向我打招呼,头发像黑色的夜空,眼睛像红色的宝石……”
“我的名字是赛涅维克,”地火和水雾的女神低下头,望着坐在花海之中的少女,“你叫什么?”
虽然她只穿了一件毫不起眼的黑袍,但花神抬起头的时候,还是为她的美貌所震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叫芙洛莉斯。”
“是吗?”她蹲下来,手指轻抚过蓝雪花纤细柔软的花瓣,“这些是什么?”
“是花。”
“很漂亮。”她说完就站了起来,“再见。”
“再见。”
芙洛莉斯再次见到赛涅维克,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她不知道如何计算时间,只知道在那位女神到来之前,大地曾无数次地被积雪覆盖,也曾无数次地开满了鲜花。
她仍然是站在大树下,容貌丝毫未变,但身上的黑袍已经破破烂烂了,腰间别着一把雪亮的剑,身上带着隐隐的血气。
花神手里握着一束与头发同色的太阳花,忧虑地看着她:“你看上去很累。”
“我只是从这里路过,”她回答说,“有怪物从海里爬出来了,我要去驯服它。”她说完就打算离开。
“请等一下!”芙洛莉斯喊了一声,跑到她的面前,踮起脚尖,把不久前刚刚编好的花冠放到她的头上,“这是送给你的。再见。”
对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在这之后,严寒和酷热又交替了许多次。山坡上的大树枯死了,紫藤将枝蔓缠绕在它身上,在树枝上挂出了一串串可爱的花朵。
“你好。”黑发的女神站在花下,肩上停着一只白色的生物,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破得不成样子的黑袍,腰间的剑倒是不见了。
“你好,海里的怪物怎么样了?”
“他答应不再伤害其他的生物,我就把他放走了。”
“他?”
“嗯,他和我们是一样的,虽然长得有点大。”
“这样啊……”芙洛莉斯将目光转向她肩上和树枝上停着的那些生物,它们有着漂亮的翅膀,细小的爪子和美妙非凡的嗓音,“那些唱歌的是什么?”
“是鸟。”
“真可爱。”
“我有比鸟更可爱的东西要送给你。”
她拨弄了一下从树枝上垂下的紫藤花,摘下一朵半开的花朵放在手心,双手合起。白光闪过,她的手中就多了个黑发紫眸的小男孩。
她微微弯下腰,将男孩放到地上,“去吧。”
两三岁模样的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到芙洛莉斯面前,抱着她的膝盖,口齿不清地喊了声“妈妈”。
她惊讶地抱起男孩,向树下看去。
然而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紫色的花朵挂在树上,无风自动地摇曳着。
“如果她还在的话,就可以向她询问我的名字了。”年轻的神祗略带遗憾地说。
花神摇了摇头,“谁都可以为你命名,但你的真名只有你自己知道。”
“是吗……?”他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巨树,喃喃自语,“也许到了那里,我就能想起来了。”
“如果你在路上遇见了她,请代我向她问好。”
“好的。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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