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颜良]千金不换

　　公司里也没见到他人，张良问了秘书，秘书小姐摇着头，只说BOSS去处理点要事，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真是难得——居然没有和自己报备，也真是很难得——公司里的“镇邪大神”终于“出差”了。

　　连整个工作的氛围都有些奇怪的微妙的变化。

　　但是接踵而来的，张良发现，卫庄“出差”后的坏处就是所有的事需要自己替他过目处理，连同最近突然到来的订单，下放到工厂和研究科室，加班加点真是少不了了。

　　这不，几个部门的人处理单子和合作文件，还有各地邮件咨询，除了张良，负责外贸交易方面的部门是最忙的。

　　张良抬头看了下办公室的时钟，22:46分。

　　滴答，滴答。

　　秒针一步步在安静的房间里走动，真像是落在石头上的水滴声。

　　“呯”门突然被打开：“小良还没下班？”

　　是那个外贸部长，姓周的小伙子。

　　卫庄当时发展海外事业时候将一批年轻的骨干从中国直接带来了美国，周部长就是其中之一。

　　张良把东西收拾干净：“这就好了，你们部门呢？”

　　部长摊手：“刚开完会就跑的一个不剩了。”

　　张良叹气：“这几天也辛苦你们部门了。”

　　“哈哈，”部长调皮极了，眨眨眼，“等BOSS回来小良美言几句就行了。”

　　张良就眯了眼笑：“自然自然。”突然就被人扯走了，“去哪里？”

　　周部长把人拖下楼去：“饿吗？去吃点宵夜。”

　　于是两个人跑到了华埠夜市里晃荡了半天，点了小吃和啤酒。

　　“喝酒？”张良并不爱，尤其是宵夜，倒是部长先生说没点小啤酒就不够情调啊。

　　张良没动手，看着周部长喝小酒，自己吃了点米线。

　　附近有着叫卖和叫好，这里是旧金山的华人夜市，早些年停办，几经波折后才重新开业，如今成排的摊位和人潮让夜市显得热闹非凡，时不时还有中国传统音乐表演，合着十月旧金山还算舒适的天气。

　　“哎，”部长先生撇着脑袋不知在听什么：“那边好像有下棋的。”看他的样子倒像个棋迷，一说到棋连眼睛都晶亮起来，一把抓住张良的手，“我们去瞧瞧，听说这里的象棋人气很高，一直没机会见。”他这一口气说完，脸都没敢转回来看张良的表情。

　　张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握有些发怔，跟前人的手很暖，握住自己的时候有一种指骨被覆盖的感觉，他抓的力气很大，微微有些握疼了自己，张良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挣脱掉，而是心头突然萦绕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小良真的从来没有女朋友吗？

　　张良并不太理解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脑子里冒出来的似乎是这句话。

　　发觉张良没有要走的意思，周部长这才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张良微微一笑，也许，自己确实应该去谈一场恋爱了。

　　周围的行人走马观花熙熙攘攘。

　　“啪”肩膀被路人无意的撞了下，吃了一痛，部长踉跄了两步，手就松开了张良，揉揉作痛的肩膀，无奈极了：“人多的坏处。”他说着手却再也没有伸过来，许也是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

　　两人在喧喧闹闹的地方看了半会的棋，被部长大人这么一折腾，张良倒是累了。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房子除了门外和客厅，都是暗的，显然，卫庄今晚还是没有回来。

　　张良走到门口才发现门外有两朵花。

　　很奇怪的花。

　　倒不是花有多奇怪，而是，这个时候送这样的花，就显得很奇怪。

　　蓝色妖姬。

　　两支蓝色妖姬。

　　张良挠了挠头发，他见过有人送红玫瑰，而且一送一束的，倒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送蓝玫瑰，还只有两朵——在这既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七夕的日子里。

　　等等，他又摸了摸脑袋，这是有人送自己？还是……送卫庄？

　　他被自己的想法快憋出内伤了，卫庄真的会有人送花吗？他已经可以预见送花人和花的下场了。

　　很显然，没有人会笨到给卫庄送花。

　　张良打开了门回到自己房间开灯。

　　花枝的叶子上还系着一张小纸条，字不多。

　　The Day。

　　张良只是愣了下，将花插进一旁的水瓶里，他记不得，无论如何去想，也想不起来。

　　对于送花的人来说，The Day，究竟有什么含义，而在旧金山，他没有比卫庄更熟悉的人。

　　他突然连眼角都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该不会是，卫庄那个家伙莫名其妙的送花来了吧。

　　自己想着都全身起寒，赶紧窝进了被子。

　　*********

　　卫庄在三天后回来了。

　　风尘仆仆，据说是去了一趟中东。

　　张良把文件丢他桌上：“大少爷轮到你了！”说话的口气就跟发泄火气似的爽快。

　　卫庄头疼的揉揉眉心，就看到外面的周部长在朝张良招手：“怎么最近这些部长都对你很殷勤？”他只是觉得奇怪。

　　张良就嘿嘿的笑：“谁让我是你面前的大红人呢？”这不是，自个儿跑去中东“逍遥”了，放着一堆事情留给他，卫大少爷可真是放心的毫无愧疚啊，他咬牙切齿的。

　　卫庄还装的一副“言之有理”的表情：“小良果真能担此重任。”然后看着张良在一旁气的牙痒痒，“对了，明晚上在家吃饭。”

　　“哦？”张良有些意外，虽然卫庄在的时候通常是一起吃饭，可也没到要特别嘱咐的程度，“有事？”

　　“你不记得？”卫庄眯了眯眼。

　　张良当真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还是摇头。

　　卫庄就轻轻哼了声，没再说话。

　　于是，第二天晚上，看到桌上的菜，张良才想起来。

　　卫庄的生日。

　　这家伙也难得没折腾大场面，仅仅是做了一桌的菜。

　　当然，他说的做菜——绝对是出自卫庄一人手笔。

　　硬是把老管家和张良唬的一愣一愣。

　　两个人睁着眼嘴角都抽搐的看着卫庄端出菜。

　　这货会烧菜？

　　真的会烧菜？

　　张良抹了抹脸，撞了撞老管家的胳膊：“他今天没乱吃什么东西吧？”比如说，吃错药了？

　　老管家“啊”了半天，转身就走：“我去瞧瞧……”兴许，大少爷今儿个真的吃错药了。

　　最后坐在桌旁，张良握着筷子在卫庄身上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敢下手。

　　“不吃？”卫庄也不招呼人，不以为意的自己开动了起来。

　　“怎么样？”张良凑过脑袋，满脸惊愕的表情。

　　把他做的菜当毒药呢还是毒药呢还是毒药？卫庄一把推开那脑袋：“不会自己尝？”

　　张良对着菜左看右看了许久，才夹了一口，随后他的脑子里大概只剩下一句话。

　　自己可能弱爆了。

　　怎么说呢，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卫庄会做菜，也从来不曾，错，是无法想象卫庄去做菜，而且还做的……似乎不赖。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张良这第一口下去，就吃的挺欢，嘴里嘀嘀咕咕的，“平时不见你做？”

　　“懒。”卫庄的回答真是——简洁有力。

　　张良点点头，大少爷确实不用劳烦自己动手。

　　卫庄看了张良一眼，心情不错：“Elliot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他突然问。

　　“哎？”张良想了想，似乎几个月前有来过一个，说是要自己帮忙，“他找你了？”

　　卫庄点头，Elliot给自己电话，开口就是“能不能把小王子借给我一个月”，卫庄还是有些意外：“他需要你去处理一些新投资。”卫庄原本并不想答应，张良是自己公司的人，哪有这等时间去帮助旁人，“你上次提过J市的地产问题吧？”他看到张良点头，就继续，“政府在出让工业用地。”

　　张良“咦”了声：“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咬了咬筷子，“Elliot想进行工业用地的投资？是缺少资金？”

　　“三千多万，你有没有兴趣？”卫庄问了一句。

　　张良就斜睨他：“怎么？打算放我假了？”听卫庄这口气似乎是好说话。

　　“十二月动身，给你一个月时间。”卫庄也不讨价还价，他心里早就打好了谱子和算盘，剩下的只有交代和限制。

　　张良笑的满怀。

　　十二月的飞机，他飞往中国J市与Elliot会面。

　　J市毕竟张良比Elliot熟悉，所以Elliot才会要求张良来帮自己处理，政府以两千五一平的价格出让工业用地。

　　两个人合计完也没少东奔西走，12月的J市天气并不是很好，偶尔寒风还夹着雪珠，也难得近几天放晴了太阳。

　　这一次的政策也吸引了不少投资商，工业用地通常由政府征地后出让发展本市工业，所以每一平在确定购买建造厂房后将会进行返利，而建成的厂房就可以用出租的方式外包给他人，也算是个稳赚不赔的行当。

　　从政府大楼里签了合同出来，张良把合同文件交给Elliot：“二十亩三千两百万。”

　　Elliot重重的喘了口气，真像是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谢谢，”他眨眨眼，“小王子。”这笔钱有Elliot的也有张良的，这两人算是合作的投资，政府下放通常是看工程，工程小很可能连地也拿不到。

　　所以当初张良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打算买多少？”

　　“建厂房不会嫌少。”Elliot还在那挑眉。

　　依照合同，政府在合同拍案后返还一平五百，合计就应该是六百多万。

　　张良把文件合上，身边来来往往都是投资商。

　　他抬起眼随意的在周围扫了一圈，陌生的脸，陌生的商人，竞争对手们的脸上都有着刻意的疏离的笑意。

　　故乡很久不曾回来，真的踩到了土地上却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滋味，日新月异的城市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却又暗暗的为它的发展偷偷高兴。

　　政府大楼很高，放眼看去，绿色成片的一定是中央公园吧。

　　Elliot去了楼上办理最后的盖章资料，张良倚着走廊，微微闭上眼睛，如果眼睛看到的不再熟悉，那么用感觉去感受就是最好的方式吧。

　　城市的空气和温度，细小又敏感。

　　小王子安静极了，冬日的阳光俏生生的落在眼睫上，轻轻一颤就像蝴蝶翅膀上散落的光影，哪怕仅仅这样看着也能让人感到无比舒心。

　　不远处的人也倚着走廊，目不转睛却又小心翼翼。

　　J市，也同样是他这几年第一次回来，阳光虽然刺眼却并不显得温暖，令他原本疲惫的神经有些刺痛，转了两趟班机，才来到这里。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确实像个疯子，这样乐不疲此的追逐着这个人。

　　这样干净透明的阳光下，如果你睁开眼睛，一定是漂亮又点尘不惊——看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白皙温软的皮肤，顺着眉心到鼻尖，轻易就可以感受到那平稳的呼吸带出的细微热气。

　　他这么想着，突然心脏像被勒紧的弦一般几乎静止，张良睁开了眼睛，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特意的那样愣愣的朝自己望来，可也只有一瞬，小王子就撇开了眼神，朝着挥手而来的Elliot笑的清透无比。

　　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窥探的忧伤，转而又化成平静如水的清澈，背过身就离开了走廊。

　　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Itzick说的没错。

　　自己不过是个无法让他视线停留的陌生人。

　　Elliot将备份文件塞进张良怀里，还道谢了几句：“你帮了我的忙，这笔钱本是想送你的。”他说的是那笔返还资金。

　　张良拍拍他的肩：“以外资来说，没道理不给你面子。”他哈哈笑起，说就当接下去的建筑资金了。

　　待手续全盘办妥，已过了晚饭时间，Elliot打算赶回法国，张良倒是悠哉悠哉的说自己想在J市留两天，毕竟难得回一次故乡。

　　Elliot就点头，还不忘提醒他月底前一定要回美国：“否则卫庄那家伙不知道要怎么拿我开刷了。”他委屈极了，张良就笑的前俯后仰：“一定一定。”

　　送走了Elliot，张良很随意的在饭馆子里吃了一顿，满大街红红绿绿的装扮才让他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

　　走出馆子，夜风很是刺骨，抬起头就看到天边那抹五色的灯光，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海平湾。”

　　海平湾游乐场，只在圣诞夜里通宵开放。

　　也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想来这里走走的念头，大抵是刚才看到那个巨大的摩天轮让自己产生了些玩闹的性子。

　　圣诞夜里的海平湾热闹得很，大人和孩子一样的调笑欢乐，迪士尼的小火车穿梭在整个公园里，身边时不时跑过许多抱着圣诞老人娃娃的孩子。

　　他坐上路旁的休息椅，那一角的摩天轮下依旧是长长的队伍，小情侣们可真是年轻啊，张良“噗嗤”笑了出来，这个时候一定有派发礼物的毛绒玩具吧，他低头，果不其然，附近的小朋友已经开始围着几个等人身高的玩具娃娃吵闹着要糖果，张良愣了下，真像是似曾相识的梦境，比如……是不是应该有一只□□熊？

　　他转过头，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熊正站在自己身边给跑来的孩子分发礼物，然后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熊朝自己走来，不会也要给自己发糖果吧？张良不自觉的站起身，可□□熊并不比自己矮，那么近的站在身前，明明只是玩具，却觉得，那双眼睛几乎是追随不定的看着自己，充满了期待，谁也没有动。

　　“呜——呜——”小火车穿过身边的轨道，“呯”礼炮彩花缤纷漫天，洋洋洒洒的落在身上。

　　好像一时间周围喧闹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张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远处那些礼炮还要响，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就要想起什么了，思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这边是深渊，那边是悬崖，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空白一片。

　　而他能看到的，只有跟前的□□，伸出手，那样虔诚的看着自己。

　　它的手中是一束花。

　　张良僵了下身体，周围的小朋友就哄闹了起来。

　　“□□小熊送花了！”

　　“好漂亮！”

　　小萝莉们嘻嘻哈哈的齐声说着“哥哥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张良回了神，接下了花，给了□□熊一个拥抱，低低说：“谢谢。”他松开小熊，生活了多年的城市，熟悉的场景和画面，抵不过寒夜里这么一句节日祝贺吧。“圣诞快乐。”张良对□□笑的开怀，这才转身离开。

　　小萝莉们哄闹着散场。

　　□□僵着身子缓缓往回走。

　　好难受。

　　快要呼吸不了了。

　　它有些痛苦的蹲下身体，毛绒玩具闷热的外套，厚重的架子，几乎要压的人喘不过气难以呼吸，摘掉头套，满头的汗在夜里化成刺骨一样冰冷的水珠。

　　他抱着那个毛茸茸的玩具站不起身，身体明明被闷的燥热难耐，背脊上却冷的刺痛不堪。

　　圣诞快乐，子房。

　　他的唇角动了动。

　　在这么近的距离，那么远的看着你，却无法亲口对你说。

　　最后，他告诉自己。

　　不要再心有不甘了，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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