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贱人

　　肖郎看着镜子里年轻了八岁的自己，摸着下巴骂了一句。
　　“真他妈操、蛋！贱命，死都死不干净。”
　　泄气的趟回床上，看看住了十多年的屋子。肖郎茫然的看着屋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下去。
　　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要按着以前的路子再窝囊一辈子？
　　张一恒那个王八蛋，这辈子老子要是再遇到你，老子保准绕着走！兴许这辈子过的就能好受点。
　　也不是肖郎他这人有多怂包，要是你被一个最相信的人又玩又耍又骗，最后还因为他落得横死街头，你再遇到他，保准你也绕着走，巴不得一辈子不见他。
　　肖郎又不是傻子，更别说他还挺聪明的。
　　他以前叱咤北京城的商界数年，这辈子醒了后却再也不想回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一个是创业太难太累，一个就是他怕了。再遇到张一恒，他怕他一个城防失守，又死张一恒手里。这是何苦来哉呢，是吧？
　　怎么地也是重生一次的人呢，没有点重生者的觉悟，那不是浪费这崭新的新生命麽。
　　他很新潮的决定了自己这辈子的活法，那就是平平淡淡一辈子。
　　什么情啊爱啊的，那都是浮云，值不了几块钱。张一恒更值不了几块钱，所以啊，肖郎也不再惦记他了。再惦记着这个坑死人的货，那不是贱么。
　　别说他矫情，他只是累了。

　　“小郎，下来吃饭了。”
　　房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是他妈叫他下去吃饭了。
　　门里门外，跟两个世界似的。外面的人自顾自的幸福生活着，唯独里面这个人死了一遍又活了一遍。就像是短短一宿的时间，肖郎独自在梦里挣扎经历了八年。
　　等醒了，却只有他自己记得苦和痛了。
　　摸摸脸，肖郎一翻身子起来。
　　“哎，来了。”
　　他可不敢吃饭迟到，不然他家那个军部里做高官的老头子又得发威，到时候他跟他妈都不好过。
　　说道他家老头子，他也是一肚子的怨气。
　　明明就是他自己老不休，学人家在外面搞外、遇，搞到他妈的肚子大了，偏巧又被老婆发现。他老婆气性大，一下子就给气的不轻，病了就没起得来，没过三年扔下个七岁的儿子，就去了。
　　他老子外面有人的事在他老婆死后，很快就被他老婆的娘家人举报了。为了平谣言，他只好把肖郎他妈名正言顺的娶回来，说这是续弦的。就为了这，肖郎的户口还瞒了一岁半。
　　可他老子也不是个好屁，把他妈娶回来后，直接当保姆使了，难得给好脸色。
　　由于他对原配的亏欠，对大儿子肖尊的爱护也很深。身为外遇小孩的肖郎，在肖家其实就是个多余的存在，他老子平时没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他老子甚至觉得，要不是这个小崽子，名声也不至于坏了。

　　肖郎他妈呢，又是个软性子。当年大学还没毕业就怀了他，后来又不得已嫁了他爹，无依无靠，又没有生活技能，硬件装备也不够。现在也只能每天低眉顺眼的伺候肖家的俩老爷们，对于自己的儿子更是连一口肉都不敢多给，生怕老头子生气。
　　肖郎十二三岁正青春期的时候，还为了他妈不给他零花钱，不给他买新衣服哭闹了一顿。结果他老子一把把他领子提起来，几步就把人扔到了院子里，叫他跪在雪地里，不到三小时不许起来。
　　就这么一跪，十多岁的孩子竟然落了个老寒腿的毛病。一阴天下雨俩关节就疼的要死要活的，恨不得拿刀把这俩条腿给剁了去。
　　当然，他这事儿没敢告诉他妈。其实告诉了也没用，也就是跟他一样，偷摸的买两贴膏药贴贴得了。去医院看医生这种事，他妈可不敢想。
　　好歹他也是个军部高官的儿子，混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他恨过他妈，恨过他爸，甚至那个比他幸福百倍的大哥肖尊他也恨。
　　可等他毕业了，工作了，创业了。又觉得这一切没必要恨，因为他就是这种环境才能被创造出来。

　　今天他老子的脸色不怎么好，饭桌上吃饭的几个人都不敢出个大气，就连肖家最受宠的肖尊也不敢言语。
　　“肖郎，你体检不合格，参不了军。”
　　吃完了饭，老头子坐在沙发上严肃的说。
　　肖尊腰板挺直的坐在他旁边看新闻联播，听了这话扭头看正要回屋的肖郎。
　　“怎么会不合格？肖郎不是挺健康的么？”
　　“......”肖老头子沉着个脸，很铁不成钢的语气。“老寒腿，还有肺病，心脏也不好。人家怎么要？他这不跟废人一样？”
　　要是搁以前，肖老头子发火的时候，肖郎那是一声不敢吭的。可现在他忍不住了，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也不是没有收获，胆子还是练出来了一点的。
　　“嗨，瞧您说的。那肺病心脏病是我妈遗传的，生我的时候医生没告诉您啊？我那老寒腿，跑雪地里跪三小时去，保管您也得病。”
　　啪！
　　肖老头子一听这话，气的满脸通红。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肖郎就骂。
　　“你这还怨我了？！”
　　“不怨您，怨我自己作死，行了吧？”说完，肖郎那点小勇气也用完了，赶紧跑了。
　　“你！”
　　肖老头子还想骂几句，肖尊忙站起来扶着他坐下，顺便给他个台阶下。
　　“爸，也不是没办法参军，花点钱就成。再说，小郎有病的事儿也是我这个当哥的不对，平时没关心他，要是早点发现早点治疗，也不至于落下病根。”肖尊把话一说，肖老头子这口气儿就算是顺了。
　　“他参军的事儿你看着办，我不管了！”
　　“行啊，您去歇会儿吧，等会儿黄局长来找您下象棋，又得熬夜。”
　　体贴的把老爹送进房间，肖尊走了几步站在肖郎的门前。想敲门的手停在半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肖郎却在肖尊走出几步之后开门，站在门口喊他。
　　“大哥。”
　　“哎。”肖尊赶紧回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转回去也不是的。
　　“大哥，你进我屋里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哎。”
　　肖尊有点僵硬的走进肖郎的屋子里，站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做。肖郎嘿嘿一笑，把床上铺了一片的军事杂志划拉到地上，给肖尊清理出个地方坐着。
　　这么多年，肖尊是第一次进肖郎的房间。
　　以前，要不是他爸要求他离肖郎远点，就是肖郎主动离他远远地。俩人从没像别的亲兄弟一样亲热过，彼此的房间更是从不踏入一步。
　　这次肖郎主动叫他进来，搞得他有点受宠若惊。
　　“大哥。”
　　“哎。”
　　肖尊打量着肖郎的房间，这间屋子是不到二十平，跟他的比起来小了一半不止。连肖郎用的电脑还是最老化的那种大脑袋，跟他屋里那台液晶宽屏的实在没法比。
　　“大哥，我不想参军去。”
　　“哎...啊？”
　　肖尊还在观察这间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卧室，肖郎的一句话把他的心思拉了回来。低头想了想，以为肖郎是因为体检的事儿自卑。
　　“小郎，你要是因为体检的事儿，大可不必，大哥给你找个人改一下就成。”
　　“没，我主要是想出去下海工作，早点锻炼早点自立。再说了，我的肺不好。野战体能锻炼多强力啊，到时候我一个喘不过来休克了，那不是砸了咱家军人世家的招牌吗。”
　　其实上辈子他也是体检不合格，买进去了也没能坚持多久。体能训练强度太大，几个俯卧撑还能凑合坚持下来，可那些野战训练就差点要了他老命。
　　一次过地雷泥沟，他掉泥坑里的时候关节疼的要死要活的，偏偏还运动过量肺部缺乏氧气，挣扎了半天没起得来，最后还是一口气没上来休克了。
　　后来人家团长把他体检报告找了出来，还专门找肖尊一顿狠说。
　　人说：你这个弟弟这么多毛病，还送来当兵，这是叫他作死呢？还是你家儿子太多了？这次亏了没用真地雷，要是用了真的你弟弟趴那动不了了，那不得一下子炸死他？不是一个亲娘生的也别这么糟践啊！
　　不出半年，肖郎就被人家打包送出来了。
　　这次他可不想再光荣一次，主动要求不参军。
　　肖尊弯腰拿起地上的军事杂志，考虑了一下。“好，我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哎，不用了，我出去自己找就行。北京城这么大，我还找不到个合适的工作了？”肖郎才不用肖尊安排，要他办这事儿，指不定给他安排到哪个单位做个小文员，或者公务员，混吃等死一辈子呢。
　　他这辈子是想老老实实混一辈子得了，可他不想占了肖家一点儿彩。
　　工作的事儿，其实他早就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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