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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town boy, backstreet girl...
又是一个雷同的夜晚。
凌晨1点,我和我的女友们从那家叫“CHAOS(混乱)”的酒吧走了出来。告别她们后,我在酒吧门口拦计程车,闷雷滚滚,下西区阴沉沉的街道空无一人,起风了,一只耗子跑过对街的下水道去,一切都诡异得不像话。
我穿着一件极薄的紧身背心和短得不像样的牛仔裙,此时冷得两只胳膊环抱了起来,虽然已经是四月,可是纽约的昼夜温差还是比较大。
眼看就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此刻没有打到车的我心里十分焦急。从这里到我租的那间小公寓有足足有好几个街区,如果真的下起暴雨,我又没打到车,难不成要我上演一幕惊心动魄的雨夜暴走?
无奈之下,我只好往家的方向走去。怕什么呢,就算是走到天亮又怎么样,反正我白天也无所事事,就算是全身湿透又怎么样,反正也没有人担心我。
我正这样想着,一辆空的士开了,看起来是由于才在“CHAOS”停下送了人的缘故,才经过这里。看来上帝对我还不是那么刻薄,虽然我不信上帝,除了有时会为了免费的茶点会在一个圣公会教堂忍受一个上午牧师和信徒们絮絮叨叨的祷告。
我伸手拦了车,在才跨进车的那一刻,暴风雨及时地降临了。
“小姐,去哪儿。”身着阿拉伯服饰的出租车司机用不地道的英语问道。
“331# WEST 78 ST.”
由于今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我的头昏沉沉的,暴雨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玻璃窗上,窗外的路灯渐渐迷乱,可是我支撑着一定不让自己睡着,纽约什么怪人都有,所以对任何人都不要放松警惕。
终于到家了,我很庆幸楼下那些变性人不见了,每晚他们都在楼下喧闹聚会,警察也无济于事。
我快步走上台阶,开了锁进了门。屋里也是一股湿湿的味道。我开了灯,就直接瘫在了沙发上。茶几上的胡乱地摊着几本《浮华世界》和《纽约星报》,我望着那盏天花板正中那盏橘黄色的昏暗的灯,理智在叫我站起来,去浴室,洗个澡再睡觉,可是我已没有力气了,那盏黄色的灯好像有个很多光环,一闪一闪的,随后我就陷入黑暗而沉重的睡眠。
梦中听见一个人凄厉地尖声叫着我的名字,就像最诡异的巫蠹,我一下子从梦中汗涔涔地醒来,还是那盏昏黄的灯,那些杂志还是像之前那样散乱地摊着,可是我记得我没开电视啊,为什么电视是开着的,而且没有信号,一片刺眼的雪花闪闪烁烁。
暴风雨比回家时更加猛烈,窗台上窗子没有关紧,窗下的地板湿了一片,风把没有关紧的窗户吹得乒乓响。一阵阴风吹来,我冷得缩成了一片。
我从不相信灵异的事件,可是现在觉得很害怕。想不通喝了这么多酒磕了这么多的药居然也会醒,好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拉着来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上面赫然地显示着3:00 am.纽约800多万人口,白天嘈杂拥挤,而这个时刻,宛如一座死气沉沉的空城。
一阵闪电劈开夜空,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雷,这时电视开始闪着光,还发出触电般的“兹兹”声,虽然很害怕,可是我连尖叫的力气都失去了。
我当时已经吓傻了,电视里渐渐好像有一些影子在晃动,雷声不停地轰鸣,我感觉房子都要摇起来了。电视刺眼的闪光使我本能地用手挡住了眼睛,我睡倒在床上。
就在一切都失控极为不正常的时候,突然我身上有了一种重量,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死的感觉啊。可是我还能感觉到沙发,雷声,周围的一切。但我上面压了个什么东西?我使劲一推,那个东西“扑通”一声就掉下了沙发。
我着急地向下一看,一个人!!!一头晃眼的金发,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从逻辑上说,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所以我一定是过量嗑药出现了幻觉,又或许我现在还在发梦?
我一定疯了,我不无凄凉地想到。然后向房间的床那边走去,我倒在了床上,思索着我明天是应该看精神科医生还是参加匿名嗜酒者互戒协会,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
不知什么时候,我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房间里一片大亮,楼下街道过往的车辆人群的嘈杂声逐渐清晰。脑子里像有几百个小人在敲打,痛死了。我躺在床上揉揉太阳穴,整理了自己的思绪,昨晚似乎发生了一件很怪的事,可此时任我再怎么努力也想不起了。
我拖着身子无力地走向厨房准备冲咖啡喝,可是刚刚走到沙发那里,被一个躺在地板上的人吓了一大跳。昨晚的记忆现在也一并苏醒了。
这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我的梦,这里真的有个人!
防备心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我慢慢走向他,把他翻了过来。
是一个男孩子,淡金色发丝有些凌乱,清秀俊朗的脸庞带着倦意,白皙的皮肤,黑色西装上别着一个很古老的徽章,一个“M”字母和蛇形图案。我很确定这不是CARTIER也绝不是TIFFANY的新品,这也不像其他任何出售的商品,而像是一个欧洲古老的家族徽章。
我正在想着我要不要报警,他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眼珠慢慢转动着,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定定地看了我一下,又快速瞥了一眼我的公寓,眼神由惊讶变为鄙夷和厌恶。
“醒了吧?很好,现在你有三分钟时间解释,不然我就会叫警察了。”我望着他,镇静得我自己都出乎意料,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小偷或是变态、偷窥狂,我竟然有种很想听他解释的冲动。
“解释什么?”他说。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公寓?”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看上去充满惊恐,对周围的一切带着一种恐惧。他从地上爬起来,在我的屋里四处打量着,电话,电视,各种电器,就像从来没见过似的。
“噢,见鬼,我怎么会在一个麻瓜的家里?”他终于开口了,然后用手抱着头,像是在很痛苦地回想着什么似的。
我发现他说着一口标准而地道的英式发音,明显不是本地人,事情越来越蹊跷,也越来越好玩,嘿嘿。可他说的麻瓜?是什么东西?
“diiiiiiiiiii...you have one new message.”
电话答录机里传来女友Kimber生气的声音,
“Sabrina,你已经迟到了,你在干嘛?!”
我猛然想起已经约好了女友吃brunch,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开始找钥匙、找手袋,把这个外太空来的家伙晾在半边。
“听着,那个谁。。。”
“我叫Draco Malfoy.”他没好气地打断我。
“好吧,随便什么,管他呢。我晚上才会回家,我觉得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想好怎么告诉我为什么在我的家里,或者可以选择默默地离开。如果饿了的话,自己打电话叫外卖吧。电话在这里,墙上贴了很多外卖的宣传单,不过你自己付钱!”
“什么是电话?什么是外卖?”他迷茫地说。
Are you kidding?
我先是愣了一愣。
“别玩了。”我没好气地说,摇了摇头翻了翻眼睛,摔门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放心把他留下,我自己打自己耳光似的违背了心中三分钟后叫警察的计划。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我什么怪人没见过,这个Draco Malfoy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担心可以怀疑的地方,和酒吧里那些满眼□□的肌肉男相比,他看起来未免也太干净了些。
Draco Malfoy?名字也这么奇怪。
*
Broadway上的Tom’s restaurant是我和女孩们吃早午餐偏好的地点。
“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死在哪条街上了。”Kimber忿忿地说。她是一个处事老道圆滑,并且总是XING致勃勃的人。她擅长跟各种男人打交道,却不对他们付出任何感情,周旋在各色各样的男人中乐此不疲。只有在我和Ann的面前,才会暴露她的暴躁脾气。可是我知道她是一个真性情的好姑娘。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Ann责怪地瞟了一眼Kimber,然后关切地说。
Ann是一个甜美的金发妞,父亲是酒店老板,可是她却没有继承父业,现在在纽约艺术学院主修艺术。在爱情观上她始终相信一对一的爱情,灰姑娘和王子的完美童话故事,在这个充斥着3P、偷腥,在地铁上都有人打手枪,一个妻子可以登报寻找一女子满足其丈夫三人行的性幻想,还有人可当街出售拥抱的怪异得可怕的城市,Ann这样的姑娘简直就是一朵奇葩。
正当她这么问我时,我很犹豫要不要把昨晚上的这件事告诉她们,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我。。。。酒喝太多了,就睡过了头了。”
“真是个憋足的撒谎者。”Kimber一眼就把我看穿。
“其实。。。我昨晚和Chris(Chris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你知道。。。太累了。。。我们做了好几次。。。”我很镇定地说,心想着她们一定看不出来。
“good for you!我昨天晚上带回去的那个David,他的尺寸真是。。。多么美好的夜晚就这么被毁了。我们不停地变化动作,从最普通的传教士式,69式,各种体位全部试过了,可是无论怎么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Kimber越说越激动,惹得周围几人回头。
Ann不好意思地把头偏向一边,喝橙汁都差点噎着。
“下午做什么?”我迅速地转移话题。
“巴尼百货?”Ann说。
“好!我加入。”Kimber想也没想。
一提起这个我马上想起了将会收到的一大堆账单,所以我摇摇头。
“去吧,想想Manolo Blahnik的鞋子在等着你呢。”Ann说。
Manolo Blahnik是我的死穴,Ann深知这一点。别看她平时最温柔,她善于观察,一出手就击中你的要害。
“可是。。。”我犹豫着,像Ann那样家厎殷实的人是不会体会到劳动人民房租和账单是怎样像一条狗张着血盆大口在后面追的那种恐怖。
万恶的资本主义。
“SA” Ann带着娇嗔的语气问我。
“好,我奉陪。下个月交不起房租,我直接搬到你家。”
这当然是句玩笑话。虽然我的信用卡额度已经用完,我还是可以陪着我两个可爱的女友在巴尼百货打发掉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
我白天的生活会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我整天吃喝玩乐什么事都不做,其实这是一种错觉,因为我都在晚上上班。我其实是在“CHAOS”酒吧作侍应,就是在这里,我认识到了最真实的纽约。华尔街的风起云涌,第五大道的时尚,扬基队的辉煌战绩,这些白天我们所见到的风光的纽约,如神话般地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美国梦的实现。
可是我在酒吧里见到的却是另一个纽约,洗去了白天的铅华之后变得格外真实,落魄在街头的艺术家们,独立音乐工作者,亚裔的性工作者,同性恋群体,拉美舞者,黑人饶舌歌手,被爱情伤害的善男信女,失意的得意的,娇嗔的怪异的偏激的,交织成了复杂的人生百态。他们有的在酒吧里寻欢作乐,白天一到大家挥别从此再不相聚。也有的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喝酒,到了天亮再独自回去。
这个可以成全美梦又可埋葬美梦的城市,我仍然深爱着它。我出生在这里,度过了我人生中的十九年,小时候在皇后区长大,记忆里皇后区的杂乱和口音依旧清晰,从10岁时来到曼哈顿直到现在,我从未曾离开过。
有时候我觉得,我矛盾复杂得如此像这座城市,是最美好和最邪恶的共同体,自己曾在两极间挣扎着,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会再去分辨清楚,虽然污浊,却也始终在最深的绝望中闪烁着一丝希冀。
*
那天下午陪女孩们在巴尼百货草草地转了一下,就准备去“chaos”上班。
Kimber晚上有约会,而Ann要回家和家人吃饭,羡慕地看着她坐着司机开来的Bently回她在上东区的豪宅,我准备坐地铁回我的下城上班,从下午6点一直上到凌晨。
家,对我来说是个很陌生的词,我15岁就一个人离开家,再也没有回去过。从此以后,外卖和餐馆就是我的家常便饭了。所以夜晚上班这种生活很适合我,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在焦急地等我,我可以想多晚回就多晚回,我可以自由地支配我的人生。
其实那天下午,我已经把那个家里那个神秘来客忘了。所以当我度过了惯常的一晚时,一打开门看见一金发男孩正安坐在沙发上研究电话,我以为我进错了房门。
我跑出去看了一下,“4F”,没错啊。
这时我才想起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德拉科·马尔福!
“你们麻瓜的东西真是奇怪。”他拿着电话,试探地点一点,然后敲一敲,“这是什么名堂?”
看来他真的不是纽约市的人,可是即便是中西部的人,电话总该知道吧,一天到晚麻瓜麻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比起上午惊慌失措的状态,他看起来好多了,但仍旧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所以没有力气再去对他的来历进行更深的思考。
“喂,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他慢慢地说,“用你们麻瓜的方式,随便什么方式,帮我到伦敦,因为幻影移形和门钥匙都已经失效了,噢,真是活见鬼!”说到这里,他恨恨地骂了一句。
“什么幻影移形,什么门钥匙?”
“我忘了我在跟一个麻瓜说话了。”他语气里满是鄙夷。
“好吧,那你就别想回伦敦了。”我有些生气。要想让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知不知道什么叫等价交换?
我起身向厨房走去。
“我知道你现在缺钱。”他的声音从后面定定地传来。
我站定了,“钱”字的魔力果然很大。
“你怎么知道的?”我转过去面对他。
他指指我的电话答录机,说,“那里传来一个声音,是个什么财务公司提醒你的贷款快到期了。”
高利贷公司来追债?我心里一阵哆嗦。由于收入水平未满足银行人最佳贷款对象的资格,在情急之下只有拥抱高利贷了。
“好吧,那又怎样?”
“如果你帮我回伦敦,你可以想要多少黄金就要多少黄金。”
黄金?没弄错吧,黄金什么时候变成支付手段了?
可是我转念一想,黄金也不错啊,不怕通货膨胀,比次级债券什么的强多了,可长期持有。不过我现在急需现金,到时如果随时提防着现货市场价格的变化,即时高价沽出,还可以大赚一笔,还完了各类贷款后,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哈哈,我就买一柜子的Molono。
我想入非非。
“喂!怎么样?”他不耐烦地说,好像认为给予我这么丰厚的回报,我应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我从一柜子Monolo的梦中被他的叫声拽了出来。
“就这么定了!”
我当然答应了,因为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
虽然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个马尔福好似个从中世纪穿越来的人,对现代世界里的东西一无所知。可是只要能有收益,谁管他那么多呢,而且成本只是一张机票而已。
没有多想,我马上跑向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就像跑向一堆金子似的,打开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搜索从纽约到伦敦的航班。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金发男孩自言自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忍不住回头一看,他正拿着遥控器在做研究,然后按了一下开关,电视“哔”的一下开了,电视上的晚间新闻正报道着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市一19岁黑人青年遭白人警官追捕并被射杀,引发了该市的大规模种族冲突的事件。
“这就是你们的娱乐方式吗,真是奇怪。”他不熟悉地翻看着频道,从夜间新闻跳到Winfrey脱口秀的重播再跳到国家地理频道正在讲的黄石公园。
我没管他了,继续专注我的在线付款,在弄妥之后,我松了口气,开始查我的邮件,突然听见浴室里传来他困惑的声音。
“喂喂,水怎么弄出来的。”
接下来我的一个小时度过得极度荒唐和悲惨,我向他一次性打包地描述了一遍每一件家用电器的用处,为了避免以后他分批次问我的痛苦。
他又问我有没有睡袍,他要穿着睡觉,我给他找了一件Chris留下的白色T恤叫他将就一下,他说他不穿麻瓜的衣服。
“那你就穿西装睡吧,穿我的睡裙也可以!”我大吼一声,没耐性地说,真是个挑剔的家伙!
我走出浴室的时候,感觉到脊背上他双眼留下的那道凌厉的怨恨的光。
他终于洗完了澡出来,换上了那件白色T恤,也许是太困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径直飘进了我的卧室。等到我去卧室里拿衣服时发现他已经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本来一开始我很生气,想用枕头将他乱打到醒。可不知为什么,我竟默默地观察起了他,他睡得很熟,很困很累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伴着呼吸一眨一眨的,我想到了希腊神话里的英俊的太阳神阿波罗。其实他睡着的时候没有了那种嚣张傲慢的气质,还挺可爱的,换上了T恤的他像一个普通的英国男孩子,可是他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我关上了那盏散发着微光的床头灯,默默地退了出去,睡在了沙发上。
想想也觉得奇怪,我居然会因为美色而退让。
这一天好似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以后的日子也似乎在蠢蠢欲动,我躺在黑暗里,感叹这样的怪事也可以被我撞到。虽然我时时警醒着自己不要太信任任何人期待任何事,这是生存的法则。可是未来谁又能料到,还不如放开身心,沉浸在耳机里的音乐之中,任睡意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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