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草芥又青葱

　　送走了比我高一届的她们，我在105遇到了另一拨人。不过我想先说说当时我在班上遇到的几个人。先是小普哥，这货绝对算得上是好男人中的极品，沉默而隐忍的被我欺负了两年之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丫还属于那种你无缘无故打了他左脸，他还会笑着把右脸也伸过来让你继续打直到你消气的货。

　　遇见他是在高二文理分班后，我那时候还比较含蓄（……真的）没现在豪放（……各种无下限无节操无颜面），我因为早些年受小蒋同志的流氓气质熏陶，虽不是安静的主，可我还是想平静过完我的高中生涯，然后有学校肯收我的话，我就有多远滚多远。没想到，这货居然当着全班面表白，这一举措虽帮了我一个大忙挡走了几个妖蛾子，不过也让别人看我们的时候多了一丝暧昧。尼玛，一群傻缺，我跟他就算是清白的，那种关系也被你们用眼睛轮成浑浊了。

　　那时候虽然含蓄（……），不过本着不吃亏光享福的美好事实，真真辛苦了‘绝种好男人’小普哥。我不但没有答应他并直接就拒绝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一天到晚为我勤勤恳恳的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别人给我一袋瓜子，我转身就递给他，丫一脸兴奋的说：“这是给我的？你不吃吗？”我那时候在105一群大姐头的影响下已是腹黑中期，迎面就给人一盆冷水：“剥出来给我。”末了还会加上一句：“别捏在手里，你手上有汗，找张干净的纸装好送过来。”看着丫瞬间愤然石化，又不好发作的样子，我老神在在的坐等我的无壳瓜子送上门。丫瞪了我老一会儿见我没甚反应，只得长叹一声乖乖剥瓜子去了，然后再一脸谄媚的把剥好的瓜子用干净的作业本盛着送到我手上。

　　上天肯定是派他来拯救我的，因为‘好男人’小普哥出现以后我两年内再也没有亲手洗过校服。那时候学校搞什么申示（申请市级优秀示范高中），逼着我们天天穿校服，谁不穿校服被抓住就会扣除所在班级的班级评分，分数低的班在周一的全校大会上将被通报批评。大伙为了方便就都把校服放桌膛里，一有风吹草动就拿出来套在身上，但大多时候还是穿自己的衣服，想着平时也没怎么穿，我就懒得洗，这时候‘好男人’就开始对我这一举动进行了深刻的批评，我拿眼横他都没能止住他硬把那一大堆道理讲完，我干脆就把校服递过去：“你说这么多有屁用？直接拿去洗了不就结了。”人家把校服接过去却站在我面前不动，我一脸奇怪的看他，我还以为他的小宇宙终于要爆发了，结果，结果这货恨恨的跟我说：“把你校服裤子也拿来，我只洗一套，不单独洗上衣。”啧啧，多好一同志，再世活雷锋啊有没有？这简直是所有雄性生物的楷模，小普哥从此开启了他校服洗两套的欢乐校园周末，而每到周一，我面前就会出现散发着淡淡肥皂香，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我们那时候还发了一堆练习册，老师一上完课就开始布置从几页几页做到几页，我看着那堆题就头疼，而且不到最后关头，老师逼着要检查了，我也懒得动笔去写，可想而知，这项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小普哥头上，就算他的没写完，我的也绝对被他拿去写得满满当当，工正整齐，连错别字都很少有。这才是伟大的人民公仆，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要搁现在，想要找到这么个任劳任怨的男人，比在天朝吃到安全食品都难，可惜，我对面前这个无毒馅饼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真是折煞了人家的一份痴情好心吶……

　　有一次，忘了是什么事，他好像生气了，不跟我说话，这倒是真难得，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导致我的清闲高中生涯完结，就主动跟人家套近乎。上课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在偷吃橘子，转念一想，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我用尺戳戳他后背，他一脸不情愿的半侧过脸来看我，我赶紧问他：“你在吃什么？”好吧，我高估了这厮的脑容量，看错了人民公仆的智商值，丫一脸不耐烦想都没想就给了我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屎。”周边几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全都只剩下爬桌子上笑得抽过去的份儿，这动静可不小，上课讲得正嗨的老湿，丢了好几个眼刀过来，等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止住笑抬起头来，就看到小普哥在前面虽坐得笔直，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堪比变色龙的变脸表演，我们再次爬到了桌子上继续笑成抽搐状，不过尽量减小了动作的幅度，我怕老湿让我们几个起来情景再现。

　　快毕业的时候，想着以后肯定遇不到这么容易欺负的，我就逮着机会跟他找茬，我还真抽过他，不过很轻，他也真的等我打完左脸以后问我要不要再打打他的右脸，瞧瞧，丫绝逼是个抖M症候群，病得还不轻。我俩还有一次特脑残的对话，我说：“小普啊，要不咱毕业以后直接结婚算了。”小普哥立马兴奋得不成人样：“真的？好啊好啊。”我之前已经说了，我是腹黑中期，经过一年的修炼，早已达到腹黑高级阶段，迎面泼人冷水的技能炉火纯青，于是我一脸假正经的跟他说：“不行不行，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嫁给你，你要是发起狠来跟我算这两年来欺辱你的账，我小胳膊小腿的，打又打不赢你，你们家那儿穷乡恶水的，我跑也跑不掉，还不得被你打死啊。”说完以后，我满意的看到小普哥瞬间石化的效果，那种感觉真真是爽爆了。

　　后来我复读，他来找过我一次，大晚上的，刚下晚自习，他非要让我跟他出去，有话要跟我单独说，我那时候因为驴的事，心里有阴影，死活不答应，小丫挺的就过来拽我，我手都被他拽青了，我赶紧回身扯着莲花同学，我们仨僵在原地没动，大伙一看这边有好戏，又刚放学，人多，全过来围观，他也不好再继续抓着我不放，悻悻然放了手，指着自己脸说：“我现在脸都丢尽了，你跟我出去一趟会死啊？”我特坚定不移的回他：“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干嘛非要出去？我才不要跟你出去。”这货瞪了我老半天，见我真的没有要跟他出去的打算，终于放弃，扔下一句狠话：“好，你给我记着。”就转身愤然离开了。从这以后，我也再没见过他，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他的一点儿消息，他好像就凭空消失了一样。隔天的时候，一起复读的同班男生，走到我面前甩给我一个黑色的小礼盒，离开的时候一脸厌恶的对我说：“真不知道小普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我没理他，低头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条银链和一张折好的字条，小普写的，他给我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这个用比较酸一点的形容词的话，可以称之为‘情书’），写在一张作业本上，很仓促的笔记，跟遗书似的，信上说这是第一次给我送礼物，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就按照他的想法挑了这个银链，希望我喜欢，祝我以后天天开心云云，云云的内容是真的很酸，我看的时候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所以还是不写出来危害大家了。那条链子我一次都没有戴过，跟字条放在我抽屉里，偶尔找东西的时候看到那个盒子，就会想起来那个任劳任怨的小普哥和那段稍纵即逝的青葱岁月。那时他单纯的喜欢和小心翼翼的对待，我想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一直记得。

　　现在看来，当时的自己真的是很恶劣很恶劣的一个人。明明不肯接受别人，却贪恋别人捧出真心的鞍前马后。幸好只有两年的时间，幸好他最后离开了，幸好我们再也没有联络，不然我不敢想象他的生活会被我的没心没肺搅和成什么样。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但愿他能找到对的那个人，结局能像那些骗人的童话故事里面的一样：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感谢时光，没有给予我们太多，在它还来不及改变那段岁月的本来的模样时，我们遇到，然后分离，这使得我能够记住那时的纯粹和他那份不染尘埃的喜欢，终将会有那么一个值得的人，会在不远的将来等待着他的邂逅，然后完整他的人生。

　　高二的时候，成绩并没有随着年级的升高而与日俱增，无奈选择了术科，学习画画，一放学就往画室里面钻，每天描摹着一堆石膏和水果的躯体。不过我喜欢画室的环境，安静而活跃，思维可以天马行空，不受限制，一个又一个夏日的黄昏在画笔和画纸沙沙的摩挲声悄悄降临，然后星垂夜帘。

　　在教室嘈杂的环境中不想听课，在画室安静的氛围里又握着画笔盯着静物发呆，时光就这样慢慢荒废，然后在时光的废墟里遇到了小媛媛，很瘦小，包子脸，爱笑，有点傻的一姑娘。这姑娘性格还不错，即使家庭状况并没有她的笑容甜美，也没见她哪一天减少过自己的笑脸。

　　我跟她搅在一起完全是因为这货的眼睛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很可爱，后来她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这只是一个假象。我直到跟她熟识以后，才肯相信那些呕血连续剧真的有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她家有一传统，重男轻女，于是在有了她弟弟以后，她妈的原先不错的工作就被宣布完结。她爸爸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家里人来到县城开了一家小店维生。我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那地方能住人，不但背街，而且连个窗户都没有，一天到晚都需要开着灯照明，就连电线也是很危险的纠结在一起（好像我上次开灯的时候还被电了一下），特别潮湿阴暗，即使是在白天，也都看不清楚脚下的路。这给我的冲击太大，她倒是没觉得自己家住这有什么不妥，每天跟我嘻嘻哈哈的，时不时会给我买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我以为是跟我家庭环境差不多的她，没想到背后却承担着这样的生活方式，我也不知道原来在她那张傻傻肉肉的笑脸之后会背负着这么无法想象的生活状态。后来也就不再轻易接受她买的东西，就算那些小玩意的价钱很便宜，可是一想到她家的条件，就会觉得这些东西太过沉重，让人无法像从前那样轻松接受。我想我当时肯定看到她了平日里满不在乎的眼中写着‘不需要怜悯’的字样，所以我收起了这样的心情，继续一天到晚的跟她嘻嘻哈哈，就像什么都不知道时一样。

　　基于她家庭的各种无厘头剧情不断上演，我还是想要说说她家人。她弟弟绝对是一传奇人物，对家人倒是不错，初中的时候，开始出现叛逆期，学什么不好，非得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学人家劫富济己，被抓以后，也不知道这熊孩子脑袋哪根筋搭错了线，咬定自己已经十六岁了，成年了，可以跟那帮兄弟同甘共苦了，于是量刑以后，成功吃上了国家提供的免费套餐，一进去就是三年多，够丫受的。她弟弟的这件破事发生以后，她父母又到处请人托关系，人没弄出来，钱搭进去不少，这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小店长期没人打理，只能关门大吉，于是在生活的压力下，不得不选择南下，去往绍兴，谋了一份差事，爸爸开公交车，妈妈做售票员。没曾想的是，她爸安稳了一阵子就又开始犯懒病，跟别人赌博，输得精光，大过年的逼着她妈要钱，她妈想着两个孩子现在都还需要钱，就死活不给，她爸甩手就重重给了她妈一耳光，造成耳膜穿孔，血流了一脸，这下她爸老实了，一大家子人在医院过年，弟弟在班房里对着铁窗欣赏烟花。

　　小媛媛打电话跟我说的时候，几乎能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不过她很快镇定，我本想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我呢。”可最后只说出一句：“你别担心，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她无奈的笑笑说：“但愿吧。”又发了一会儿牢骚就挂断了电话。换做以前的她，会大力点头赞同我的说法，可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她开始清楚认识到，这句话说出来，也就只能暂时麻痹自己而已，她也开始怀疑那个‘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明天会不会真的在下一个黎明到来。

　　有段时间，很喜欢给小媛媛讲一些关于贫乳的笑话，每次看着她先是发火，然后无奈，最后无语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没错，我们可爱的小媛媛同学，贫乳娘一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见她有发育的征兆，不光是一张娃娃脸，就连身材都保持着小学生的状态。被笑话太多次以后，她就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了，再拿她的胸说事，她会低头看看，然后很无辜的说：“它长不大了，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我会安慰她：“没事，你是男的，要那玩意儿干嘛？以后娶了媳妇，媳妇会有的。”留下恨得牙痒痒的小媛媛小朋友，我就潇洒的飘然离去。

　　高三的时候，因为集训的关系，不用去教室上课，画室差不多成了我们的半个家，如果不在宿舍，我们铁定在画室里，如果不在画室，我们就在去画室的路上，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坐久了偶尔会站起来活动活动，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大家也就放下了当初的矜持，在短暂休息的片刻，各种无下限的聊天打屁，这时候，最闹腾的就是我们几个玩得还算可以的，经常从画室打到天台，又从天台闹到画室，不管何种方式，最先投降的绝对是小媛媛，这才是真正从打击中成长起来的好同志啊，小媛媛的节操下限同期飞速发展，再也不畏惧任何无节操的话语和动作，这是我作为她精神导师的骄傲。

　　小媛媛复读的时候才和我同班，她在教室里开始背着成堆的高考资料解着各种无良数学题的时候，我依旧在画室里对着静物发呆，对着窗外的天空和山丘发呆，很少再和别人打闹。成绩出来以后，她留在本地，我去了重庆，当初撺掇她跟我一块儿走，她自己有点犹豫又加上家里人不同意，她最终还是尊重家人的选择留在本地，读一个我到现在都搞不清叫嘛干嘛的专业，不过谁也没想到，她决定留着本地后最常做的事就是，她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能去看看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我们偶尔联系联系，三年中绝少见面的机会，但彼此都明白，不管过了多久，再见面时也什么都不会变（顶多咱俩的节操下限级数在不断增加）。

　　咱俩还定了一个‘五年之约’，很搞笑很没出息也很奢侈的一个想法，她想开一火锅店，我想开一蛋糕店，以后弄个两层的房，一楼火锅，二楼蛋糕。哎，估计五年以后还真的有点难实现这个想法，就跟大黄想开一个小酒吧一样，也不知道要推迟多久才能真正实现，但愿也真的能有实现的一天。

　　我不记得有没有跟她说过“别怕，你还有我。”这句话，如果没有，我想现在说也不晚，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这句话也会一直有效，除非我卒了。这货现在还是一张娃娃脸，一副小平胸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长得大，而且丫非常苟同我不想结婚这一想法，难不成是想跟我过？这女人，太可怕了。

　　其实生活嘛，也没想象中的艰难，她要是有心，完全可以把自己家的那几档子事写成个剧本什么的，绝逼比大家所能想象的更狗血，更贴近现实。

　　为小媛媛的坚强韧性鼓掌，我还是希望她能像从前那样，每一天都能笑得没心没肺，毫无保留，我们都被迫接受成长这个事实，只是不管现实生活的残酷有多难以让人承受时，她还能相信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也许就在下一个黎明，太阳悄悄升起的时候，也许就在下一次洗净铅华，重获新生的时候，也许就在下一秒我们开始为不远的将来埋下梦想种子的时候。终有一天，我们定能得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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