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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玉翠楼果然不负盛名,轩敞华丽,楼前车马盈门,进了大厅,更显得设计精巧不落俗套,客座间参差错落,虽然都已坐满,但丝毫不觉拥挤,空气无丝毫污浊之气,反倒有丝丝清雅的花香在空气中流动,估计是哪里用了换气的机关在不停鼓风。应徽之等人在订好的位置落座不一会儿,表演便开始了。
只听台上一阵管弦声起,上来一队乐舞,彩纱飘飞间不过是露个胳膊大腿啥的,就已经把场下的气氛抬得快要烧起来一般,哎,古代人真容易激动,陆长安不禁暗自好笑。接下来又是几个插科打诨的小杂耍,还有琴箫合奏、唱曲等节目,出来了几个大概是红牌的人物,妖娆有之,明丽有之,居然还有一个看着满孤高冷傲的,总体来说艳而不荡,诱而有度。
但陆长安在现代本就对文娱演出兴趣缺缺,现在新鲜感一过就更觉得不过如此,连番打了几个哈欠,也不看台上,左右随便乱瞧。反倒是应徽之等人和观众们一样大声叫好,连檀香开头面红耳赤的,此时也拍起了手。又是叮叮咚咚的乐声,场内一片欢呼,陆长安又打了个大哈欠,眼泪都出来了,看向台上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泪水模糊中看见一人身着燃火一般的红衣,好像足不沾地般走到台中央坐下,抬手拿起了琵琶,拨子当心一划,“铮”的一声,四周突然陷入了鸦雀无声当中。
陆长安揉揉眼睛,看清楚台上那人,脑中不禁想起一个被用滥了的、但无此不足以形容的词:妖孽。只见那人也是碧眸,在琵琶余音之中眼睛轻轻往场下一转,在场角角落落诸人无不立刻觉得被他眼波扫到,一股子仿佛春风骀荡中分花拂柳般而来的撩人之感直从脚底蹿到脑门上来。他唇边微微一展,手下不停,琵琶弦繁音促,却又翩翩有若春云,声声当中莺娇燕啭,缠绵妩媚之意竟是绵绵不绝。
眼看场中人人露出目醉神迷之态,连江云生和檀香亦是如此,陆长安倒觉得有些奇怪,在她听来,那人初初上场时似乎倒颇有兴致,但琵琶入曲之后,好像他的兴致突然戛然而止,一下子便无情无绪,真难为这样转眼翻覆的无心之人,怎么还能弹出如此之音。自觉无法共鸣音乐,还是欣赏其颜色好了,陆长安凝目看向其人之脸,更觉他美得实是两辈子所见第一,初看有十几岁的鲜妍,再看则有二十几岁的流丽,又看还有三十几岁的风致,细看却又根本辨不出年龄,好像天地之美的精粹都泯然集于一人一身。
正默默描摹那人的眉眼,和都中那几个以容颜著称的公子对比,那人却若有所觉,挥手一个滑音之际,眸中清泠正正对上陆长安的视线,陆长安倒吓了一跳,好像偷看人家被人察觉一样,赧然笑了笑,不自在地低头喝了口茶,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脑中警兆大起,这人竟然是高手,功力犹在江云生之上!
耳边响起江云生咋咋呼呼的声音:“啊,美人看过来了!”她又朝台上使劲挥手:“这边这边!”陆长安真想捂脸说不认识她,抬头再看那人,只见他唇角仿佛还留有一丝笑意,却似从未看过来一样,半低了头,漫不经心般拨了几下,收束了乐曲。
场中爆发出热烈之极的叫好声、掌声,一个肥头大耳的五六十岁男人站起来大叫:“这倌人今晚我包了!老鸨,多少钱!”陆长安立刻看向台上那人,只见他展颜一笑,却似万丈红尘中蓦地绽了一朵妙法莲花,双唇一碰,声音便如秋泉过白石缓缓而来,极是迷人:“你说多少钱呢?”却不知他是问老鸨还是问那男人,说罢便又如足不沾地般绕过台后,瞬间没了踪影。那男人似还没回过神来,愣了楞,突然往后便倒,双手按住心口,口中呼呼有声却又说不出话,有人叫道:“老爷心疾发作了!”旁边两个龟奴架住他,动作利索,半拖半扶便出了大门。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犹自纷纷议论刚才那一人一曲,整个大厅响成一片,连新上场的美人群舞都压不住。也有几个客人找了老鸨打听那美人,但显然并不得要领,那老鸨一脸抱歉,只说那人突然冒出来,自己拿了舞姬的琵琶走上了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言下之意是说若是她也知道那人的来历,自己楼中早就红透四海了,打听的客人问不出个所以然,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应徽之也在兴致勃勃地和檀香、詹邯对刚才那人品头论足,说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容貌,突然而来突然而去,莫非是仙人一时心血来潮到人间戏耍。江云生却笑他们,这人世哪里真有仙人,不过看那人应该也是大魏国人,长得如此容光慑人,应该早就天下闻名才对,怎的在大魏国内从未听人讲过。应徽之也连连点头,直说不知以后还会不会还有机会见到此人,真是令人遗憾,几人又继续谈论起来。
陆长安却拉了拉江云生的袖子,轻声问她:“你可看出那人功力还在你之上?”江云生大吃一惊:“难道我大魏国竟有如此高手?我怎么从未听说?!”陆长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有这等人物。”想了想又说:“刚才看他的步履,有如行于云上,说不定他的功夫路数近于你们清虚宗一脉。”江云生仔细回想了一下,迟疑道:“这个我不能确定。”又问道:“依你看,如果我和他动手,凭借莲峰之匕,可有胜算?”陆长安垂下眼睛细细在心中模拟了一番:“恐怕不敌。”
江云生立刻警觉起来:“此人不知来历,出现在此也不知是否和我们有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们现在就马上离开苏田。”陆长安也觉得不能大意,此人眼睛是碧色,显然应是大魏国人,但无论其武功还是容貌本都足以轰动天下,她和江云生却都不知其来历,宁可事后发现是杞人忧天,现在也确实要小心为上,立刻避开为是。
江云生便对尚在津津有味地交谈的三人说道:“应兄,我觉得刚才那人不妥当,我们得立刻就走。”应徽之傻愣愣地看向她:“啊?怎么回事?”江云生只答了他两个字:“感觉。”檀香向陆长安望去,陆长安朝他耸了耸肩。江云生又问詹邯:“你可还要和我们一起走?”詹邯显然觉得这事有趣,干脆地答应:“当然,现在就走吧!”应徽之还懵懵懂懂,就被詹邯拉着跟江云生等人一起走了。
几人快速收拾完毕,平时此刻城门已关,幸好现在是大集期间,城门不闭,江云生等三人乘坐马车,詹邯骑马,和应徽之道了别,就在他的依依不舍中向着恒州而去。应徽之在城门口默默站了许久,心中很是欣羡他们这等说走就走的潇洒,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出行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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