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

　　城楼风大，还略带几分春寒料峭的味道。晴天吹了一天风，眼见快下钥了，便浑浑噩噩地走下城楼，往永巷走。
　　宫里四处燃起宫灯，红红的灯罩罩着，看上去喜气洋洋地一片。晴天却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同心也冻住了一般。
　　永巷门口，晴天垂头迈着步子，万分丧气的模样。永巷里正走出一个六十多的老太监，朱红的官服裹着肥胖的身子，一眼看见对面走来个身段袅袅的女子，便有意撞了上去。
　　晴天一个不防，差点被撞翻在地。那老太监眼疾手快，一般扯住晴天，往自己怀里带，一嘴的茶色尖牙咧开笑道：“哪家的孩子？这么不小心？”
　　晴天呆呆地抬起头，任由老太监扶着。老太监见了晴天的一张脸，圆润的鹅蛋脸形，下巴略尖，一双墨色眸子生得极有神采。老太监笑眯眯地，两只老眼都快缩进褶子里，“好孩子，可是谁欺负你了？公公我是内常侍，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只管和公公说，公公替你出气去！”
　　晴天这才回过一丝神智，转头看了看老太监。一股恶臭鼻息铺面而来，晴天忍住想吐的欲望，又将脸转到一边去，臻首低垂，轻声问道：“你是谁？你能帮我报仇吗？”
　　老太监瞧着晴天似乎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心里更是一喜，连连答道：“当然能，无论你和谁结了梁子，公公都能替你讨回公道！我陈寿公公的名声，那是响当当地！”
　　“真的吗？”晴天眼里透出热切。
　　“当然是真的，好孩子，公公怎么会骗你呢？”老太监抚了抚晴天后背，咧着一嘴尖牙笑道：“时候不早了，跟公公回去，好好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公公替你讨回公道！”
　　晴天点点头，正要跟陈寿走。卓和迎面走来，见了老太监，连忙折腰作揖：“干爹怎么来这儿了？有事您叫人知会我一声，我去找您呀！省得您还跑一趟！”
　　一转头又对晴天斥道：“都快下钥了，还在这里晃荡个什么？还不快回去！”
　　陈寿肥短的胳膊拍了卓和一下：“好不容易遇这么乖巧的孩子，你吓她做什么？干爹带她回去说说话，解解闷！真是的，这么好的孩子，你也不早些带去见见我！”
　　卓和连忙赔笑道：“这可不是普通宫婢，这姑娘如今是典籍，正六品官职呢！儿子怎么请得动她！”
　　陈寿不信：“胡说，她能是个女官？”
　　晴天旁若无人地站着，丝毫没留意二人的对话。
　　“怕是你自己有什么心思，藏着不敢给老子看见罢！”陈寿不悦地撇下嘴角，一脸阴横模样。
　　卓和急道：“干爹这是说什么话！儿子对干爹的孝心，旁人不知道，干爹还能不知道？”
　　“我也是瞧着你这小子机灵，又有孝心，这才一直关照着你！”老太监得意地笑了笑，声音里透着嘶哑，“不早了，我带这孩子回去了！”
　　卓和一旁使劲给晴天使眼色，可惜晴天竟失魂落魄了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十分顺从地跟着老太监，越走越远。卓和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一片惨白。
　　陈寿一则品级较高，二则年纪大了。宫里念着这些人的劳苦功高，便单独辟了院子，给这些人住着。
　　晴天随陈寿进了屋子，十分乖巧。陈寿叫她坐她就坐，给她倒茶她就喝，只是不停地问：“公公什么时候替我报仇？”
　　陈寿牵起晴天的衣袖，深深一嗅，满是褶子的老脸皱成一团菊花：“处子幽香，果然不同凡响！”
　　晴天扯回衣袖，不解地问：“公公闻我衣服做什么？公公什么时候替我报仇？”
　　陈寿脸上挤出□□：“好孩子，你陪公公一晚，公公情愿这条命都给你，你叫公公做什么，公公就做什么！”
　　“怎么陪？”晴天不解地问。
　　陈寿站起身来，走到晴天身后，树皮一样的手掌搁在晴天肩头，缓缓下移：“公公教你！”说着一面低下头，臭烘烘的嘴凑向晴天脸颊。
　　晴天后背一僵，脑海里猛然浮出几年前的梦境，李嬷嬷在梦里殷殷地说：“不要贪慕虚荣，不要依赖别人。”
　　晴天猛地站起身，将陈寿撞开，嘴里喃喃念道：“我不求你，我谁也不求---”
　　陈寿到嘴的鸭子，怎么舍得让她飞了，连忙拽住晴天，阴阴笑道：“不过陪公公一夜，有什么关系？公公不能给你破处，日后你出了宫，照样嫁人生子，不会妨碍你什么？再说了，公公是正五品内常侍，可以替你报仇呐！”
　　晴天使命挣脱陈寿，一把扯开房门，漫无目的地在皇宫里横冲直撞。触目的无数华灯，变成拖着长长尾巴的光线。晴天脚下一扭，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额头钝痛一阵阵传来，晴天却没有爬起身的力气。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停在了晴天面前。
　　“这是哪儿来的的丫头，快下钥了，怎么还没回下处？趴在这里做什么？”一个雍容的女声响起。
　　晴天迷茫地睁开眼，抬起头，看见女人头上的凌云髻，恍惚想起似乎只有皇后才能梳这发髻，便伏身拜道：“奴婢晴天，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见她满额鲜血，吓得倒退一步。两边侍女扶住皇后，呵斥晴天：“大胆奴婢，惊扰娘娘凤驾，还不请罪！”
　　晴天下意识地继续叩头，嘴里不停嚷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皇后走进晴天，蹲下身，摸了摸晴天额头，关切问道：“不小心摔的吗？怎么摔的这样重？疼不疼？”
　　晴天眼泪顿时倾盆而下，模糊了视线。只听皇后带了几分温柔笑意说道：“难不成摔傻了？小惜，带她回凤仪宫，找个太医过来看一看！”
　　晴天头痛欲裂，满手灰尘，膝盖也蹭出血丝，十分狼狈地由两个宫女扶着，去了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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