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唇齿

　　第二十一章

　　月考成绩出来了。众人在楼下看着公告栏里张贴出来的成绩表，都是一脸的惨烈。
　　“果然啊！这次考试就是为了给下马威的吧！这次的题目也太难了点！”
　　“高中才开学啊！我都不知道第一章的‘集合’还能这么考的！”
　　“变态还是数学变态啊！最后一道题那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果然不出贝思思所料，她的分数是八百零三分，数学选择题错一道，最后一道大题最后一问也错了，扣掉了九分，只得了一百四十一分，语文作文被扣了五分，阅读理解也扣了五分左右，一共一百四十分，英语是最高的，一百四十四分。其他科目也多少有失分的现象。
　　看到司江八百三十六分的成绩时，贝思思整个抑郁了。她成绩其实还不错，排名全年级第二，但是她和全年级第一的司江，拉开了足足三十三分的差距！
　　而第三名和她，也只不过差了四分而已。

　　贝思思死死地盯着公告栏上张贴出来的成绩单，默默地叹了口气。
　　司江根本就没下来看成绩！
　　果然是因为胸有成竹，压根没把她看在眼里吧！

　　可是……三十三分的差距，人家凭什么要把她看在眼里啊。
　　贝思思幽怨地咬牙。

　　表面上贝思思对司江毫无关心，实际上她在看到分数后，趁着课间就进入老师办公室，装作找自己的试卷，实则把司江的试卷翻出来看。
　　而司江的数学考了一百五。
　　他就是公告栏下抱怨最后一道题都能做出来的“不是人”的那种。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不，就像张维维所说的，他已经不是人了！

　　贝思思心里满是悲痛，在这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语文课本上“既生瑜，何生亮”的惨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平。没关系的，这世上有太多人都比她强了，这很正常，她早就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是司江？！怎么又是司江？！
　　贝思思咬牙切齿。

　　可是在翻开这人的数学试卷之后，贝思思又只剩下了惊艳。
　　怎么能想出这么简洁的做法啊，辅助线还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吗……
　　“报告！”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贝思思冷静中带着急切地将司江那张数学卷子“唰”地一声翻了过去。

　　结果她冷静中出乱，完全忘记了自己左手还摁在司江的试卷上，这一翻动，卷子顿时“撕拉”一声，被她撕了个缺口。
　　而好死不死的是，以往一直都十分喧闹的办公室，就在她刚刚不小心撕了卷子的时候，骤然安静了下来，以至于这声“撕拉”声，显得如此的突兀且明显。

　　——不、不是吧？！
　　贝思思僵立当场。
　　……天啊天啊天啊！她不会被司江以为是蓄意报复吧？！

　　已经输人一城了，现在被司江当场抓到她“撕”他卷子，这不仅是输人，她还输阵啊！！
　　贝思思被这意料之外的展开也给愕然住了，她想解释，但是只觉得办公室里老师的眼神和司江的眼神，正齐刷刷地落在她脸上。
　　她一时间卡壳了，说不出解释的话来，额头上也缓缓流下了冷汗，这个时候……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很欲盖弥彰吧？！

　　“看到这么完美的答案，倒也不用这么激动的。”司江缓步走近，语气轻松，还朝老师点了下头：“老师，您刚刚叫我拿卷子吗？”
　　贝思思：“……”某种意义上，他还真的说对了。
　　“啊对。”班主任小美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将贝思思的那一叠试卷交到了司江手里，“这是数学试卷，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咱们要评讲卷子，你拿了满分，到时候最后一道题，你准备一下，来给大家讲哦。”
　　贝思思愣了一下，顺手接过司江递来的一半试卷。

　　“班长，帮我发一下？”
　　“哦……哦好。”
　　贝思思拿着那一半试卷，愣愣地就和司江出门了。

　　班主任徐佳美在座位上看着自己这两个得意门生的背影，笑眯眯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旁边的科任老师认出两人，和她打趣：“哎哟，佳美，你们班可厉害了，这次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都在你们班啊！你们班平均分也拿了第一啊。而且啊，我看这个年级第一，有希望冲击市前十啊！”
　　“哪里哪里，”班主任小美老师倒是很谦虚，“就是文理没分科，这孩子文科成绩稍微拉了一下分，不然全市第一都还是可以冲击一下的。”
　　言下之意就是文理分科之后，司江绝对能一骑绝尘。

　　“哎哟，只是分文理之后，佳美老师也不一定教他了哈？”二班班主任是个中年男性，他留着地中海样式的发型，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说话前还装模作样地吹了吹面上的茶叶，只那搪瓷缸子的白色外壁都附上了一层黄色的茶渍。
　　边说话，他边把自己只能盖住额头的那一缕头发，往中心位置拨了拨。语气听着和气，脸上也笑呵呵的，只是言语间藏了些许火药味。
　　“月考后咱们是不是要重新分一下班啊，可以按照文理倾向给孩子们重新安排一下。”

　　“频繁分班可不好啊李老师。”徐佳美虽然还只是个年轻的小老师，说起话来倒并不瑟缩，反而绵里藏针：“好不容易分好的班再重新分的话，又要耽误大家重新磨合的时间，耽误的都是大家学习的时间，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你说是不是，李老师。更何况，李老师这刚考完月考就口口声声想分班了，被你们班学生听到，多寒学生的心啊。”
　　“呵呵。”李老师皮笑肉不笑地吹了一口搪瓷缸子里的茶叶，笑容多少有点勉强。
　　“徐老师这话怎么说的。”刚刚的“佳美老师”也不叫了，生硬地称呼起她的姓氏来，“你们1班成绩这次是超过咱们班了，那大考还在后面嘛。哦对了，很快就是校庆文化节了吧，不知道徐老师你们的节目策划好了没，咱们班学生倒是多才多艺的，有学画画的，跳舞的，唱歌的，太多了实在是不好选呢。”
　　“这个就不牢李老师担心了，咱们文化节表演上就见分晓了。”

　　贝思思捧着一半卷子走在司江身边，虽然司江刚刚那话听着很欠扁，但她还不至于傻到没听出司江是在给她解围来。
　　“那个，刚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贝思思咬了下下唇，在走廊上先和司江道了个歉。
　　见司江没回应，她补充道：“就撕你卷子那个……”
　　“哦？”司江挑眉，笑道：“果然因爱生恨，开始撕我卷子了？”

　　贝思思顿时目瞪口呆：“！不是！！”
　　“哦——”司江拉长声音，“不是因爱生恨，还是……不是撕我卷子？”
　　“两个都不是啊！！”贝思思深呼吸了一下，压下怒气慢慢解释：“……那个我不是撕你卷子，是我翻页的时候不小心……呃不然我给你粘上吧？”
　　“逗你的。”司江笑了笑，“你只是偷看我卷子怕被我发现，太着急了，就不小心撕破了。”

　　贝思思：“……”
　　听起来像是哪里都对。
　　可是好像……又哪里都不太对的样子。

　　“我、我还是给你粘一下吧！”贝思思快走一步，发卷子时顺手把司江那张卷子放在了自己抽屉里。
　　下午第一节数学课时，司江就看见了被透明胶给黏得整整齐齐的试卷。

　　等到最后一道题时，班主任老师点了司江上去讲。
　　他左手拿着试卷，右手在黑板上信手就画出了三角体的立体图，根本都没有借助直尺工具，辅助线的虚线也画的很直，答题过程简洁明了，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贝思思自问自己具有相当丰富的黑板答题经验，但也做不到像司江这样信手拈来。

　　想想司江整个初中时代上课的次数都不是很多，应该很少写黑板字吧，这一手好字，还有不用工具就能画出来的直线。
　　……直线？嗯？
　　贝思思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在天文馆3D剧场里，少年微微抬着下巴，凝视着已经恢复成一片白色的幕布，声音轻而温柔。
　　“天文，我喜欢的。”
　　她忽然就从这道题上走了神，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一副画面——司江站在小黑板前，从天文望远镜前收回视线，一笔一划地画下刚刚观察的星图。
　　她心下一动，忍不住想道，他或许就是在画星星的时候练出来的吧？

　　司江单手握着卷子，那条被她用透明胶布黏上去的缝，折射着窗外的光线，格外的明显。
　　哎，怎么就不小心撕破了呢……她心中懊悔，偷偷看了一眼周围，还好像是没人注意到的样子。
　　贝思思收回自己乱飞的思绪，集中在最后一道题上。

　　今天的课结束后，班主任小美老师专程留下了贝思思和司江两个人。
　　“现在月考考完了，离咱们文化节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了，两位班长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呢？”徐佳美之前被2班班主任给气得够呛，本来她还想着是给同学们发挥的地方，她也不便多插手，有空问一下她们进度就行了，可是在2班班主任的逼压下，她现在也生出了竞争的心思。
　　毕竟他们这次成绩超过了2班，听2班班主任那意思，他想说他们2班是文体两开花，如果这次文化节他们被比的太差的话，绝对会被2班班主任夺得话柄，说他们1班只会死读书！
　　那个死地中海，绝对有可能！

　　看着娇小可爱、温柔可亲又活泼可爱的女老师，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威压，贝思思莫名咽了口口水。
　　办公室里的交锋她尚且不知道，但2班那热火朝天搞文化节的氛围，她也是有所耳闻。
　　如果不整个大活，想想小美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晚自习过后的两个小时里，贝思思、司江和小美老师三个人一直在头脑风暴。
　　贝思思整个被折磨得疲惫不堪。
　　“要不就话剧吧！演话剧！”在毙掉了“跳舞”、“合唱”、“诗朗诵”等等十分正能量又简单的活动之后，贝思思绝望地喊出这个建议来。
　　“话剧是不是普通了点？虽然全员参与度高，但是用已有的剧情排演的话，观赏度比较低……不过咱们班两个班长倒是俊男美女，还挺搭的啊……”
　　这两张脸来当主角的话，那起码能赚个观赏度了吧？

　　听到小美老师这异想天开的话语，贝思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和司江出演主角？他们能出演啥？

　　贝思思满脸木然。
　　《战争与和平》的皮埃尔和多洛霍夫吗？
　　在全场观众面前举剑决斗，然后他们争抢的女主角海伦，就是林星宇来演？
　　这个猜想实在是太可怕了，贝思思忍不住摇了摇头，甩去这可怕的想法。

　　话剧还是算了，她和司江只可能举剑决斗，没有别的可能性。
　　要和司江演爱情戏，那还不如拿剑决斗，不是他死，就是她活。
　　“小美，要不就司江和林星宇的双簧吧？！他们俩的双簧一绝！”死道友不死贫道，贝思思看了眼已经黑了的天空，卖队友卖得十分顺畅。
　　“更何况，他们俩有在军训的时候表演过的经验，绝对能出演的很棒的！”贝思思推了推司江的胳膊，“对不对司江？”

　　“双簧只有两个人，全班的参与度很少，况且……”司江慢条斯理道：“我和林星宇在军训的时候确实表演过，但是表演过了，也就代表着没有新意了。如果再表演这个，大家会审美疲劳。”
　　“有道理。”小美老师认真点了点头。
　　“咱们再考虑考虑话剧，我相信，肯定会有不少班级选择话剧，不然……我们可以用新鲜剧本取胜。”

　　贝思思干笑一声：“……新鲜剧本，《战争与和平》吗。”
　　她现在脑海里全是皮埃尔和多洛霍夫的决斗场面。
　　把她和司江的脸安上这两人……
　　或许还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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