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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放不下（四）
柳舒眉被绑押的地方处于城东的一间废弃的工厂，位置并不十分难找。里面并不四处通风，废弃的钢铁上覆着厚厚一层尘土，墙上霉迹油迹交杂，丝毫觉察不出有人的痕迹。
刚进门，柳凝儿的电话铃起，电话那头传来戏谑般的声音：“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含辛茹苦带大你的妈妈，还是一辈子负了你们的爸爸？”
凝儿心中一惊，余光瞥向身后的人。筱仙朝她点点头，示意她镇定。
空旷的屋子里有声音响起：“往前走二十米停下！”
众人向前，果然看到了躲于大机器后面的柳舒眉。她双手反绑，嘴巴也被堵住，不过，除了眼神里的惊慌与心疼，并没有受伤的痕迹。绑匪带了京剧脸谱的面具，姿态略显滑稽，声音却是铁石一般刚硬与无情。
“一个换一个，叶董事长，你自己过来吧！”
众人心下一凛，并未料到绑匪会有如此要求。凝儿的心已蹦到了嗓子眼，手掌被子域牢牢地攥着，依然忍不住颤抖。
“见到叶慕锦就放人，这是你们老板的原话，莫非你要反了他不成！”王筱仙往前走两步，厉声呵斥道。
绑匪显然不受筱仙威吓，手中的匕首更逼紧一分，提高音量：“还剩十分钟，换还是不换，就算我有耐心等，老板也不会容许！”
“我换！”
柳舒眉在绑匪的压制下缓缓起身，看着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自重逢，他日渐消瘦，他的心没变，她还是他心中唯一的选择。
这就够了。
眼泪一滴一滴滑落脸颊，她在泪水朦胧中，想要再多看他几眼。
已经到了咫尺的距离，她突然一个反身，脑袋用力地朝绑匪撞去。绑匪一个趔趄，气急地想要拉住她而不得，匕首已从她胸口划过。
身躯顿时像负了钢铁，沉沉地朝地面坠去。鲜血很快便汩汩而出，洇的白色的外衣上，像一簇跳动的怒放的火焰。
绑匪见状，早吓得没了魂，踉跄着逃跑。
凝儿奔到母亲身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她努力地抽起母亲，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舒眉看着她，想给她一个欣慰的笑容已经太难。她将目光缓缓移过，停留在叶慕锦身上。
叶慕锦将她的外衣掀开，面色凝重：“我去车上拿药箱，你们一定要让她保持神志清醒。”
他刚要起身，手却被拽住，那双手那样僵硬坚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舒眉看着他缓缓地摇头，她觉得光线在一点点加强，眼前的颜色却逐渐变浅。如果真的缘尽于此，她只想再好好看看他，这许多年，这样近的距离，太少太少。
“给叶慕锦打电话！快呀！”凝儿语气急促而冰冷。
舒眉的手陡然松开，重重地垂在身侧。眼中的颜色瞬时加浓，涂抹勾画着她所剩无多的气力。
这个男人不是他，不是她的慕哥。
他应该来的，肯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他的心里是有她的，一定有。
无论怎样，他还有苏蓉可以照顾他，她可以安心了。她看向叶子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求求你…一定好好爱护我的女儿…求求你…”
声音和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她听不到凝儿的哭声，也看不到子域重重地点头，眼前的颜色越来越浅，光线突然被一团黑影挡住。那团黑影，跟慕哥的身影好像。
应该不是幻觉，他果然来了。
而她的记忆她的视线仿佛突然拉下闸门，再也感受不到痛。
叶慕锦抱着她，身躯萧索，萎靡与苍老如此迅速。凝儿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仿佛雨滴落入湖海，缥缈无向。
此生，他竟然负了她两次。
救护人员赶到时，舒眉已经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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