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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一）
山林的夏夜是凉爽而惬意的，加上阵雨的润泽，滋生了丝丝秋意。晨光熹微，天色已霁，柳凝儿从睡梦里醒来，试图挪个姿势，谁知双脚紧紧被叶子域夹在腿间，难以动弹。心里一暖，她凑近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熟睡中的他平静而恬然，疏密的睫毛偶然颤动，于清俊隽逸的面庞更添一层质感。觉察到有人看他，叶子域缓缓睁开眼睛，脑袋猛地贴近她，鼻尖相触，落在她唇上细碎的吻。
“这么早就醒了，看来是昨晚工作量不够啊！”
顺势她抽回自己的双脚，想要侧过身去，却被他一把拽住，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有些嗔怨：“手脚冰凉就要找暖和的地方搁着，昨晚不挺乖的吗。”
柳凝儿看着他，忽地钻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道：“小厮，我知道你有很多工作要忙，可不可以再多陪我两天，一天也行。”
那天苗莘的态度已很是明确，虽然叶慕锦答应暂时不提离婚的事，然而柳凝儿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或许是她曾经的幸福太短暂太仓促，重新拥有时才会这般担心。
叶子域翻身凝视着她，这样专注，仿佛看的清自己在她眼里的小影，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表现好，像昨天晚上那样，我可以考虑时时把你带在身边。”
说完不待她响应，便覆上她的身，清晨的凉意里，这样的温度最是适宜，阳光一点点爬过枝头，将木屋罩上一层淡淡的橘色，仿佛羞红了的人儿的脸。
三天里，叶子域和柳凝儿一直在碧波岩上待着，未与外界联系。他陪她一起荡秋千，选了最鲜艳的花瓣取其花汁涂指甲；他们一起泛舟湖上，骑着单车追最美的日出日落。
这天柳凝儿从桌下拿出画纸与工笔，设想着空地上的布置。直到觉察出有人影走近，她头也不抬地说：“我怎么画也画不出想象中的感觉，我们去找简璎吧。”
见来人不应，她笑着抬头，见叶子域背对着她，仿佛在排列一些东西。她好奇地走近他，手被他攥紧，他的声音兴味盎然：“老婆大人，你看看这跟你想象里的场面差多少？”
桌面上摆了一群憨态可掬的卡通小人，吹唢呐敲锣鼓的结队而行，红轿相随白马，无论是抬轿的人，亦或是旁边的媒婆，都喜笑颜开。白马上的新郎面容清净俊逸，轿子里的新娘轻挑喜帘，满目的欢喜。他们的眼神与距离，酷似叶子域和柳凝儿。
眼睛有些湿，责备声里掩不住满心的惊喜：“傻子，你不是说这样的婚礼太矫情，不是你风格嘛，还做了这些。”
在她的耳畔深深嘬了一口，叶子域半是无奈半是郑重地说：“在医院我醒来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以后一切都听你的，做一个唯老婆大人是从的衷心小厮。”
“那要是我得不到你出事的消息，永远不回来呢。”
叶子域身心一松，倒陷在大床里：“没有你的那些深情告白与承诺，我可不会醒来。”
话音刚落，柳凝儿已被一把拉住倒在他的怀里。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叶子域有些扫兴，挑眉喊道：“谁啊？赶紧走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屋外传来彭晓犹豫且焦急的声音：“少爷，集团出事了，打您电话又不通，我只好来这里了。”
叶子域闷哼一声不作多理，柳凝儿轻推他一把，说：“小厮，这么着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你爸爸身体不好，你不也答应帮他分担嘛。”
闻言，他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衣服开了门。彭晓的眼睛始终望着地面，看不清他的表情：“董事长吩咐，让您马上回家。”
……
等柳凝儿和叶子域走出庭院，彭晓已经备了车在一旁等候。见到柳凝儿跟了出来，彭晓有些意外，却并未表露出来。柳凝儿反倒愈加不自在，在车边停住脚步推辞道：“小厮我就先不去了，也不方便参与你们家的事……”
未等她说完，叶子域已一把牵住她的手，眼神环视着周遭，态度非常明显：“你嫁给我也是大事，正好今天一起解决。我看谁敢给你不方便。”
不由分说，便把她塞进了车。一路上，只要想到要再次进叶家，柳凝儿就心生忐忑。她早已做好了嫁给叶子域的准备，可是那幢别墅里，有她莫名排斥的东西，以及她不愿直面的人。
窗外的景色匆匆掠过，刷的她的心一片空白，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这样的力度，从她这次返回Z市，屡屡带给她难言的情绪。她爱身边的这个男人，也试着接受他身边的一切，包括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然而，是否她接受，就可以消除所有的芥蒂与隔阂，像一条软绸带，缚了她的心。
接近市里时，一辆车赶超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只瞥了一眼车牌号，叶子域便催促彭晓开车。车子缓缓起动，却见苗语晨从车里下来，拦在路当中。
彭晓为难地看向叶子域，车窗缓缓降下，她已经走了过来，目光掠过叶子域，在柳凝儿身上停了下来，微笑着说：“凝儿，我有事需要你给我拿拿主意，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她的态度明媚而亲切，仿佛所有的事都不曾发生过。柳凝儿心下一凛，有几分猜透了她的来意。刚要开口，却见叶子域截下话茬：“改天吧，我们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哦好吧。”苗语晨也不强求，稍敛了神色，似是自言自语道，“你同事托我哥给你稍了东西，说是你最想看到的，也算你的劳动成果，看来只能改天拿给你了。”
“等等。”柳凝儿和静地对叶子域笑笑，反扣上他的手，说，“小厮，你先忙，现在公司正面临紧要关头，我们的事改天单独再谈比较好。况且我真的好想知道他们给我带了什么。”
打开车门，抛下一个微笑，她便上了苗语晨的车。后视镜里，叶子域的宝马驶过，收回目光，柳凝儿静静地开口：“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是真的有事需要你来决定。”
苗语晨淡视前方，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和亲近。车子在咖啡厅门口停下，她便径自走了进去。
“一杯磨铁，三勺糖，谢谢。”
柳凝儿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点了柠檬仙草茶。
“我以为你会跟我要一样的，”苗语晨微哂，目光深沉却随意，“你既然决定跟他和好，那么你做好接受他一切的准备了吗？”
这样的对话，实不是柳凝儿想继续的。她知道苗语晨指的是什么，然而她确信，两个人相爱，也依然可以保留自己独立的性格。她抬眸看向苗语晨：“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地爱他。”
咖啡上桌，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苗语晨低头轻搅着咖啡，神思悠远而落寞。从对叶子域产生那种莫名的好感之后，她一直都尽所能地依随着他。他喜欢加三勺糖的磨铁，他习惯蒙头睡，他喜欢敞篷飙车，只要是他认定的，就会坚持下去。现在他的这些习惯，她不知道改变了多少。而她，一直在保持。
“语阳怎么样了？”
看苗语晨有些怔忡出神，柳凝儿忽然想起沈迅他们托人带了东西回来，想是苗语阳无疑。想起他为了自己挨的那一刀，那样苍白的面容，她的心不由沉重。却见苗语晨正睛看她，眸子里有冰凉而晶莹的东西。
“你终于想起我哥了。我问过孙秘书，他受伤了对不对？肯定是为了你吧。他千方百计对她好，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可你呢，在你心里他的付出究竟算什么？”
苗语阳回来的第二天晚上，苗语晨偶然闯进他的房间，见他正清理伤口换药，她从没见过哥哥那样果决坚毅的眼神，闭口不提在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见柳凝儿面庞愧疚凝重的神情，愈加坚定了她的猜测。
忽地心念一转，她看向柳凝儿，不过顷刻，便转了眸光：“上次你说在镇上遇到紫嫣了？她怎么样，你们相处的还好吧？”
轻轻地点了点头，柳凝儿的眼角浮上一抹凌厉：“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当初陈紫嫣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这里，她那么骄傲娇贵，怎么甘心在小镇上过生活？”
柳凝儿凝视着苗语晨，在她的面部捕捉不到一丝漏洞，要么是她掩饰的过于完整，要么就是自己多心，她并没有跟陈紫嫣沆瀣一气。这样逼仄的眼神，令苗语晨很不舒服，她心虚地侧脸：“怎么？少一个人跟你抢子域，你还不乐的自在。”
目光稍有停滞，柳凝儿站起身，不欲多言。她不喜欢与人这样的相处方式，此情此景，只让她觉得碧波岩上那个温柔细致的苗语晨恍然如梦。
只抛下一句：“改天我去看语阳。”
“我说了有事需要你帮我拿拿主意，是关于子域和叶氏集团的。”
看柳凝儿脚步一滞，苗语晨的嘴角浮出一丝淡漠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自柳凝儿恢复记忆，两人的谈话越来越无逻辑，只有谈及叶子域时，才能扳回郑重肃然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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