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九州泪

　　后来的两天，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我不知自己心中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只是这几日寝食难安。想到四哥上次差点送了命，我自然晓得朱雀的厉害。

　　四哥告诉我，父皇这几日并未招待什么外族之人，更不可能允许外族人踏进皇宫内苑，那人想必是独自进来的。

　　看着我左右踌躇不定的样子，四哥答应我把事压下，只是叮嘱我，下次见到外人定要通知侍卫。

　　我低声应允了。

　　四哥深深地看了我两眼，最后叹了口气。

　　四哥不明说，我也不辨，只是隐隐地，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那流转的眼神中，却不知一陷便是千万年。

　　他的身姿，该是朔月，可在那般的晨光中，却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似曾相识，却又不相识。

　　第三日，便是我行成人礼的日子。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礼节真真地是繁琐而复杂。

　　清晨翠鸟初鸣之时，我起身更衣，换上沉重的礼服。

　　我看着镜中一袭深蓝长裙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今日之后，我便能迎来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镜中的人明眸皓齿，虽不是倾国倾城，倒也还动人心魄。

　　“丫头，瞧了100年了，还没瞧厌么？”

　　看着镜中映出四哥的身影，我并未回头，只淡淡地道：“没办法，夜族这些年来，唯独我这里一个侍女都没有。梳理这种活，我不动手谁动手？”

　　白潮涯怔了怔，苦笑了下：“是，没有侍从的皇家女，也实在寒酸了些，可谁知道你会改了性情？”

　　这句话说得实在没头没脑，我眼光一凛：“这又从何说起？”

　　看着顿时生疑的我，四哥发觉不对，连忙转换话题，道：“明日同父皇情愿，你想先往何处历练？”

　　我收起那份狐疑，认真思考起来，缓缓道：“不知联合大陆上的泥土是否也和我们雨灵岛上的一般松软呢？”

　　四哥不由得喜笑颜开，哈哈一笑：“我家丫头果然有见识，好！那就先去王族！”

　　我眯了眯眼睛：“白潮涯，你不许同我一路！大礼过后，我要自己闯荡！”

　　白潮涯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自己……自己……也好，我正要去九华山取样器物，待我事情办完，再去寻你。”

　　正午之时，我前往夜云台，向等待着的父皇母后献茶行礼。

　　父皇为我系上夜族皇族标识的腰牌，母后为我簪上深海蛟钗。

　　我在母后下首坐下，接受夜族的四方朝拜。

　　“玥公主福泽天下，名满四海！”

　　我侧头看向皇族一侧的人。二哥白朝城近日奉命回宫，因此得以在成人礼上见到他，三哥现在关外。除了许久未见的，一直称病不出的六姐白芷，我的这些兄弟姐妹们，还有一位未到的——竟是四哥白潮涯。

　　我心中一沉，回想着四哥今日的表现，实是奇怪异常，莫非是被我的话伤到了？不应该啊，往日里不也是这么损来损去的么……

　　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我抬首望去，望不见边际。

　　皇族的其他人为我献上生辰贺礼和祝福，我一一答谢。

　　宴会直到傍晚才结束，我连忙拉住转身要离去的五姐白希，询问四哥的去处。

　　“你竟是不知么？”五姐惊讶地看着我，“我本以为，你的成人礼，他若不来，一定与你说了呢。他去了何处，我亦不知！”

　　我只好回到馨园。

　　心中忐忑不安着，我在园中踱着步子。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停下了脚步，看向湖边的华木瓢。

　　月光如水，还是那一般的悄无声息，他静坐在墙头，寻了个恰好的时机打招呼：“我来了。”

　　我稳了稳浮动不定的心神，转过身来看向他，月光密密地洒来，衬着他如幻的淡紫衣锦。

　　淡淡的月晕照映之下，他优雅得多了几分醉人。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他轻跃而下，踏着细碎的光斑向我走来。

　　果真是朔月，如月一般的温润。

　　“礼物呢？”我定定地看向他。

　　他眼里倒多了几分耐人寻味，轻轻从袖中抚出一只通身碧绿而额前一点紫红砂的灵鸟：“这便是朱雀平日的样子。”他轻轻地抚摸着朱雀光滑的羽毛：“50年前，也就是，我行百岁成人礼时，这兽便出现在夜族领地，我才知道……”

　　他轻笑：“它原是为你而诞。”

　　50年前，行成人礼？他才150岁？

　　活捉了朱雀？

　　没受伤？

　　我只觉嘴里空气硬硬的，咬不烂，嚼不碎。

　　他在朱雀头顶一点，那雀便张开翅膀向我飞来，我双手一合接住了，手心一暖。

　　“希望你喜欢。”他的话依旧是淡淡的，随后欲转身离开。

　　“等一下。”我回身取过绛业草，扯下三片中的一片，丢给他，道：“好歹本公主炼了50年，也有心血在里面，就当是谢礼！”

　　他的笑意蕴在眼底，声音伴着笑意，朗然荡在月夜中：“不胜感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也有几分四哥的潇洒与脱然。月夜之下，我只看到他飞起腾跃时腰间露出一对玉佩，而那玉佩的花纹却看不清楚，只听见玉佩碰撞在一起所敲出的声音清脆悦耳，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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