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工少年部2Pu

　　他深深的瞳孔映着我的脸，挑刺似的语气说：“谁啊那个人？”

　　我歪侧脸想了想，觉得不说清楚跟叶即礼的关系是没法走人了。我佯装咳嗽，掩饰掉已经显露在脸上的哂然，老正经地说：“啊嗳？哦哦——那个啊，他叫叶即礼，我跟他啊……是兄弟关系，就这个样子。”

　　“兄弟？”他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加之我那语气怪里怪气的，能有几分让人信服的连我也产生怀疑。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露出“爱信不信”的嘴脸，推开他截拦的手绕开距离径直往前走去。

　　琳琅街市声噪如雷，人与人摩肩接踵而过，彼此目光相触又收回。陈少茂紧跟在我身旁，步伐不快，却总比我稍快那么十毫米的微妙距离。我努努嘴生硬地笑了声，他这样倒是替我挡下那些无心的碰撞，有心得紧，叫我心生感激。

　　一路上我们无话。回到家陈少茂懒懒摊坐在竹榻上，抓起大蒲扇盛凉，挑高眼轮的黑瞳时不时扫来，大有“你真没有要说的吗？我很不满足哦”的架势打算跟我玩心理战。对付他我自认手段还不错，朝他笑说：“难不成你对我弟弟产生亲近之情？”

　　明知不是这样，还是忍不住逗弄他，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一种趣味。

　　“怎么可能啊——”突然他止住话，神情一换，笑眯眯地说，“李立联你是想扯开话题吧，嗯啊～是去相亲打算结婚了？”

　　我也跟着笑说：“相亲怎了，结婚又怎了？我二十五了呢，不准备一下就真的没人要了，现在女性稀缺，迟一步就只能娶回一个奇葩。”

　　“你真要结婚？”他又问。

　　我一脸诚挚地表态：“当然啦——”

　　他打断说：“不是说男人三十才是人生的开始嘛，你这么急着结婚有可能过几天就离婚呢，现在跟你结婚的人有可能是婚骗啊！”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我拧拧眉有些无奈地说，“还有，别诅咒我。”

　　他歪侧着脸沉思，等他好一会也没听到下文，便打了个哈欠走去捣弄电脑。期间听着陈少茂发出的刺耳的磨牙声，和脆脆的骨头声，心情难得欢愉起来也懒得跟他计较，久了他也就安静的躺着，翘着腿儿，又是唧唧哼哼一番。

　　由于这两天事宜有点多，我都没有上去网聊，结果刚上线就连续收到几个人发来的信息。楚楚动人发来数条“在？”、“你往我这里塞的人我要了”、“在的话回我”，看到这里我敲了字发过去，示意人在，然后切出再看欣欢的信息，寥寥几行字说“你提的建议我考虑好了，好吧，我会亲自给他联络的，希望这次能有个出头日，唉，烦死～”，我发了“了解”两个字就打了叉，再看向另一个闪动不停的头像，瞬间呕血。

　　名为“我哥哥是傻X”的人就在前半秒发来一个怒火蹭蹭冒的表情，接连着下一句话便是“李立联你丢下我太过份了！”的话。我就说叶即礼不可能这么算了，不闹也闹了，不把人折腾得够呛了也不觉得满足吧。

　　现在也不知道方嘉茜对这次约会有什么看法，是觉得我故意使人捣乱呢还是真的只想多交一个朋友又或者想快点结婚，对象如何也无所谓那样。

　　我回过神立马给叶即礼语音过去说：“你可以跟上来啊。”

　　“跟你X啊我跟！”他拍桌大叫，透过耳机震得我耳膜发疼，“我妈堵在门口把我拦住了，我勒个去！最讨厌背后玩阴的人。”

　　喂喂！那是你亲娘，这样说真的没问题吗？

　　我按住猛跳不停的太阳穴，又听他抱怨说：“你又不是她亲儿子，她那么上心干嘛啊，也不替我的事操下心，这心偏得过了啊！以前你说要离开跟那个男人过日子她操心，现在连你的婚事都要包办，你不觉得不爽吗？总之你别管她了啊——”

　　“你跟叶阿姨吵架了？”我用肯定的语气低声说。

　　“那是当然的啦......”他突地压低声调说，“不过你倒是跟我说啊，你想结婚吗？如果不想我替你转达好了，免得他们又啥操心。”

　　我挨靠在椅背上，就这么一下子，我觉得这个话让我困扰和疲倦。但耳机那边的叶即礼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随便搪塞的话有可能现在就丢开耳机直奔过来。

　　我烦他的就是无厘头的冲动而任性，有好几次把我烦得把他给骂哭了，抽嗒着鼻涕眼泪呜呜咽咽，还是觉得烦，又把他给骂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骂他骂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怕我，倒是喜欢张牙舞爪的把我惹得憋闷，然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他有些急了：“你当然觉得没什么不好啊，可我有所谓耶，你不会是忘记答应我的事吧？你说过要陪我到成年的，你说过的......李立联！”

　　我咂巴了嘴，哂笑了起来，自嘲似的弯起一半的嘴角耸拉着肩膀。

　　我答应叶即礼的事多得要用天幕上的银河来形容，足见当年我是多么闲来无事了。他说要去天月宫许愿，我便带他去。他说要画一幅特别的画，我带他去了那个特别地方。他说要一件我设计的衣服外套，我用了一个月做给他。他说生日要我等他到成年......

　　而这时我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一股热气，我偏头上瞄，正见陈少茂盯着屏幕看，而耳机那头又响起叶即礼的声音，用低沉的调调说：“我在想你真的结婚了我怎么办，会不会离开这个城市，会不会我再也见不到你。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这几年没有去Pu街找你，做到了，一个人了。”

　　叶即礼这番话说得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跟我之间的谈话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急切和扣人心弦的暧昧。有时候连我都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但后来阿勉告诉我说：“你跟你弟弟好得让我见怪，阿联，离开叶家吧，跟我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一脸诚恳地注视我。

　　“我跟阿礼只是兄弟。”我回话说。

　　“所以啊——”阿勉一把将我拽进他的怀里，温厚的手掌摁在我的后脑勺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吧，离开那些人，只留在我身边吧，好吗？”

　　我说：“......好啊，是阿勉的话，那样也无所谓吧。”

　　无所谓。

　　离开那些人无所谓。

　　那时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当然不排除任性和冲动在作怪，但到现在我也没有为做出那个决定而感到羞愧。喜欢男人不是我的错，也不是阿勉的错，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只要不阻碍社会发展和他人的生活就是可以理解的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与阿勉共历的四年里，我发现自己想得太艺术太理想化了。

　　叶阿姨说：“小阿联你的心不该承受这些的，不要再走错路了，也不要再令人痛心了，好好找个爱你的女人过日子挺好的。不是说你那种感情不正确，只是这个社会容不下罢了。你好好想，想好了我才会给你安排那些女孩子跟你见面。”

　　在叶阿姨打来电话让我去见方嘉茜的前一个晚上收到她发来的邮件，正文就是写着这么一段话，普普通通长辈式的关怀和考量。但我却蹲在马桶上流了一把泪，为自己丧失了所有挣扎的力气而感到困痛，为自己不能与社会切断关系而悲苦，哭了痛，痛了又哭，没完没了。

　　直到陈少茂拍门大叫：“喂！李立联你死里面了？”

　　那个时候我真有种死在这里的话也不错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还是怕吓着他，便急急洗了把脸走出去，扬起眉说：“我要死在里面你不怕？”

　　“怕什么？就算你X的死净了也不会变成厉鬼报复我，就这样哈——”说着人已经走进浴室把门关上了，听到里面传来花洒击出的水声。

　　我略略叹了一声，走到门口抽烟。

　　“跟谁说那么久啊？”陈少茂突然发话，将神游九外的我拉回到现下。我推开他靠近耳机的脸，心里却暗叫不好，但还是被叶即礼吼住了，他又拍着桌大叫：“我X了，李立联你跟谁住一块了？是刚才那个人吗？”

　　我挺直脊背说：“他只是来我这里画画而已，你知道的，我家门牌上挂着的是‘2号工房’，不招人的话真的就没意思了。”

　　“嗯哼～”他轻哼一声，“那我呢？你不是说我资质不错嘛，要不也收了我吧。”

　　我有些吃惊，掏了掏耳朵不太置信的反问：“你别开玩笑啊！”

　　“谁跟你开玩笑啊？总之考虑一下我不好吗？啊啊啊哦——我想起还有事没做，要下了，这件事你真给我考虑啊，明天我就要答复了。”

　　连再见也不说一声就急着下线，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我呢。我对着屏幕笑了笑，笑得差不多就转过脸对陈少茂说：“我弟弟的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他一脸狐疑的用手指向自己的鼻梁，硬生生拖出一个又长又怪的鼻音。

　　我说：“有可能，你会多一个新的搭档。”

　　“啊？”

　　“2号工房正式成立了，你作为我第一个招收的人，以后我弟弟的事还请你多多关照了哈。”我耸拉肩膀，满含笑意的看着陈少茂微微扭曲的面孔，一时间觉得自己想要的就是这种令人纠结的情绪，恨不得掐死我的恼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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