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涯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然而最为愕然的，却是夏可晴。难怪独孤月知道阴阳山是迷霄宫的圣地，难怪她知道“十红蛊”，难怪自己在她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原来，她竟然也是……迷霄宫的人？！
　　“不用把我视为洪水猛兽，不是所有的迷霄宫的人都是恶人，也并非所有的正派人士都是善类。何况我早已不是迷霄宫的人了。”独孤月轻轻地笑了笑，又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我和涵瑟是师父座下最信任最出色的弟子，不过涵瑟为人野心勃勃，阴险毒辣，师父便在辞世前，将宫主之位传于了我。但是之后不久，我认识了景阳，于是将宫主之位和师父留下来的《天珏神功》和《地煞神功》拱手让出，与他淡出江湖，归隐山林。后来，涵瑟练成了神功，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和景阳自创了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便找上门来，要求一决高下，想要试试《天珏》和《地煞》究竟有多大的威力。那一战，我们以半招输给了她，也因此更加坚定了她称霸武林的念头。”
　　听到这里，无人不心有余悸。
　　一场比试，坚定了一个念头；一个念头，血腥了整个武林。
　　“因为当年是我把宫主之位给她的，所以她并没有杀了我们以绝后患，只是挑断了我双脚的筋脉。她临走前说，二十年后，如果我们的《凤啸龙吟》有了传人，她一定会让她的弟子再来一较高下。”独孤月看了看夏可晴和柳怿寒，又道，“这二十年来，我和景阳不断地将《凤啸龙吟》剑法完善，虽然不知道现在能否敌的过《天珏》和《地煞》，但放眼当今武林，恐怕也是唯一能与其相抗衡的了。于公于私，你们与迷霄宫的一战在所难免。不过也许秘籍最终会落入你们手中，这样迷霄宫的人便没有机会用《天珏》和《地煞》来与你们对抗了，那你们只需将 《凤啸龙吟》传于后世便可。”
　　原来迷霄宫曾经还有这么多的隐情，是夏可晴闻所未闻的。
　　“如今这套剑法的套路我和景阳都已悉数授与你们，不过毕竟习的时间太短，你们尚且只发挥出了五成的功力，日后还要勤加练习，融会贯通，明白了么？”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夏可晴和柳怿寒异口同声道。
　　“好了，该说得都说完了。我也该履行我的承诺，为你们配制能抵御阴阳山瘴气的药了。”独孤月对邵景阳使了个眼色，邵景阳心领神会，连忙推着独孤月走开，临走前还偷偷扯了扯韩缜和宋冕的衣袖，示意他们也赶快离开。大家都明白了两位前辈的意图，纷纷借故离开，只留下柳怿寒和夏可晴两人。
　　夏可晴和柳怿寒对视了一会儿，轻轻地笑了。其实什么所谓的心结，不过是庸人自扰，只要两人彼此心意相通，再大的风浪也无法阻隔。
　　叶思瑶在他们身后远远地看着，眼里除了痛，还有不甘。
　　“叶姑娘似乎有话要对你说。”夏可晴察觉到了背后剑一般的目光，微笑地说道。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她说清楚。”柳怿寒沉吟片刻道。
　　“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夏可晴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现在叶思瑶对她的威胁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柳怿寒心里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的。
　　叶思瑶定定地看着夏可晴从她身旁经过，还有她脸上挂着的让人无法猜透的微笑，那笑仿佛是在向她示威，又像是在嘲笑。嘲笑她不自量力么？还是嘲笑她的失败？
　　叶思瑶定了定心绪，走向柳怿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怿寒哥哥，思瑶该恭喜你，你和夏姑娘总算冰释前嫌了。”
　　柳怿寒平静地看着她，真的很难想象她脸上的笑是怎样的虚伪。
　　“多谢你一直为我和可晴的事费心。像你如此善解人意的好女子，日后必定会有出色的男子倍加珍惜的。”柳怿寒若有所指地说。
　　叶思瑶一愣，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言下之意是在拒绝她。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难道自己的感情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么？
　　“怿寒哥哥，谁的珍惜思瑶都不希罕，思瑶心里只有你一人！”她索性豁了出去。
　　这反倒让柳怿寒有些讶异，原本想暗示她，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把精力和感情放在他身上的，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执著。
　　“思瑶，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妹妹……”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你妹妹。夏可晴对你好，我也能对你好；夏可晴爱你，我也爱你；无论夏可晴能为你做什么，付出什么，我都能为你做，为你付出！”叶思瑶打断他的话激动地说道。
　　柳怿寒良久未语，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叶思瑶对他的感情是如此的强烈。
　　他静静看着她，淡淡的，却坚定地说：“谁对我好，我也会对谁好；可并不是谁喜欢我，我就要喜欢谁。”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在我心里，永远只有夏可晴一人。”说罢，便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如一阵轻风，不留一点痕迹。
　　叶思瑶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一般，眼泪肆意而下，失声痛哭。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一道道地划在她的心上，千疮百孔的痛。她还是输了么？输给了夏可晴，还输得如此彻底……

　　一路上，萧芸儿随在宋冕的身侧，不时地观察他脸上的神色，沉静而淡漠，不带一丝表情，让她很难猜透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她为了缓和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故作感叹地说道：“这下可好了，大哥和可晴总算是和好了。”
　　“嗯。”宋冕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萧芸儿对他冷淡的反应有些沮丧，却装作不在意，仍旧感慨道：“现在大哥和可晴和好如初，婉琪和韩缜也成双成对，真是羡慕他们，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宋冕微微一颤，他何尝听不出芸儿话里的深意呢？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接受，也不能拥有这份感情。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呢？芸儿姑娘聪慧可人，日后也定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的。”
　　芸儿心里漫入一丝涩痛。他是没听出我话里的用意？还是在拒绝我？倘若他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情意，又为何三番五次地救我，担心我？可若真的有情，又为何……芸儿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不停地被摇摆不定的思绪缠绕着，她已经弄不清楚她与宋冕之间存在着的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和关系。
　　气氛又变得沉默尴尬。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宋哥哥！”
　　走进院子，芸儿终于鼓起勇气喊住了宋冕，她知道他们之间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的相互周旋猜测了，她要一个答案，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宋哥哥，我喜欢你！”芸儿对着他站定的背影，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说出了深埋在她心底好久好久的话。
　　宋冕身子一震，他从未想过芸儿竟会开口向他表白。但他却没有回身，他怕自己看到她那双纯澈的眼眸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他故作镇定地说：“芸儿姑娘……”
　　“不要叫我芸儿姑娘！”芸儿打断他的话，仿佛知道他后面马上就要说出什么话似的。她害怕，害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害怕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会顷刻崩塌。她一边缓缓地走向他，一边声音微颤地说道：“你以前都是叫我芸儿的，会微笑着叫我的名字，会在我伤心生气的时候安慰我，会在我危难时刻奋不顾身救我，会吃我为你做的红豆糕，不管有多么难吃，你都不介意……”芸儿在他身后站住，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什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喊我的名字，不再对我微笑，不再接受我对你的好了？”
　　“芸儿姑娘……怕是误会了吧？”宋冕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尽量把自己的声音装得冷漠，“你是怿寒的妹妹，怿寒又是我的好兄弟，所以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如果因此而让芸儿姑娘误会什么的话……宋冕只能说声抱歉……我对芸儿姑娘从未有过兄妹以外的感情……”
　　“……我不相信！”芸儿闻言跑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清楚那里面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存在，“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不然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话？”
　　“我……”
　　“我知道你并不是讨厌我的，对不对？”
　　“……”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不会再莽撞，不会再冒失，不会再冲动……”
　　“够了！你以为谁都能受得了你的大小姐脾气么？！”宋冕断然喝道，“是不是你从小娇生惯养，所以要风得风，要雨就雨？！容不得别人说一句拒绝的话？是不是非要我把话说绝你才死心？！”
　　“宋哥哥……”芸儿怔住了，浑身都陷入异常的僵硬中。
　　“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宋冕假装漠视她眼里的痛，狠了狠心，道，“你看看你自己，武功不济，冒失莽撞，做事不顾后果，你会做什么？你能为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凭什么会喜欢你这样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
　　看着她的脸渐渐变得惨白无色，看着她眼眶里噙着的泪，宋冕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粉碎。他多想立刻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告诉她刚才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告诉她其实他也深爱着她，告诉她不管她怎样，在他心里都是最可爱最完美的女子！可是……他不能，他绝不能心软。生死门的事情一天没有解决，在他身边的人永远都是危险的。婉琪已经成了司徒夜威胁他的筹码，他不能再让芸儿也被他拖累。如果爱一个人会让她深陷险境，他宁愿选择放弃。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一无是处……原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芸儿依旧扬着乌黑的眼眸看着他，噙着泪笑着，脸上笑着，心却在滴血。她倔强的用手背抹去快要滚落的泪，颤声道：“宋哥哥放心，你那么讨厌芸儿，从今以后，芸儿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了，我会离你……远远的……远远的……”她越是故作轻松，宋冕就越心痛，痛得仿佛胸口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快要窒息了。可他还必须得装出一幅冷漠的样子，必须要无视两人的痛。
　　芸儿咬住下唇，用力忍下鼻子中涌起的强烈的酸楚，从他身旁错身而过。
　　宋冕的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起来，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仿佛自己的心也越来越冷，不再有一丝生气。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伤害一个人，自己会更痛。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在我身边……只会让你受到更多的伤害……
　　“明明在乎她，又为何要伤她？”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宋冕已知来者何人了。沉吟半晌，他的嗓音缓缓吐出，冷然的温度依旧：“我不会接受一个我不喜欢的女子，害人害己。”
　　“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害怕喜欢，我想，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你能骗得了别人，可是能骗得了你自己么？”夏可晴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为了这份感情，似乎独自承受着某种压力，也正因为如此，你比任何人都更加在乎，更加害怕失去。’看来，这句话应当还给你吧？”
　　“夏姑娘怕是多虑了。”说罢，宋冕便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他不得不承认，夏可晴比他想象的聪慧，若是再同她多待一会儿，不知道还会被她瞧出什么端倪。
　　“生死门的目标是你吧？”
　　一脚刚刚抬起，还未落上台阶，夏可晴语出惊人的一句话让他呆立在了原地。
　　“生死门的人第一次在岭南小店夜袭的时候，我曾截下了他们三支飞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镖是冲着小琪的房间去的；而第二次，他们又抓走小琪。我实在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频频出手呢？”夏可晴字字珠玑，却句句敲击着宋冕的心，“还有，你进静花坳之前何时受的伤？我想岭南小店的那些刺客还不足以让身手不凡的‘玉面公子’身受内伤吧？”
　　宋冕背后已然一身冷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生死门两次袭击小琪，其实是在用你身边最重要的人来威胁你；而你为了不让芸儿也陷入这样的危险，便狠心伤她，让她远离你，越远越好。”夏可晴顿了顿，冷然道，“你和生死门究竟是什么关系！？”
　　空气凝固了般，漠然，死寂，窒息。
　　宋冕沉默了许久，缓缓转过身，与她对视半晌，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我该庆幸你是朋友……不然，你将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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