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涯

　　叶思瑶默默地跟在柳怿寒和夏可晴的旁边，看他们俩有说有笑的样子，却插不上半句话。好不容易能有机会留在怿寒哥哥的身边，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夏可晴的身上，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叶思瑶心里苦笑：算了，明明就是自己自找苦吃在先，还抱怨什么呢？
　　她微微侧过头，看见左前方有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昏黄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漏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斑驳光影。她忽的驻足不前了，嘴角漾起浅浅的笑，因为她看到在一根支出的树杈上，有一个小小的鸟巢，鸟巢里不时地冒出一两个小小的脑袋，叽叽喳喳地乱叫着。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玄月谷的那棵大树，那只雏鸟，还有那时候的怿寒哥哥。
　　“思瑶，怎么了？”柳怿寒发觉她没有跟上来，转身问道。
　　“怿寒哥哥，你看，像不像玄月谷的那棵大榕树啊？”叶思瑶指着那棵树，回过头笑着说。
　　柳怿寒眯起眼睛望了望，笑了笑说：“是挺像的。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就来过玄月谷一次，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都还记得那么清楚？”
　　“那当然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叶思瑶认真地说道。
　　“你们还要讨论这棵树很久么？现在找吃的比较要紧吧？”夏可晴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她不知道叶思瑶所说的十几年前的事是什么，可是凭女人的直觉，她看得出来，那件事让叶思瑶心心念念，难以忘怀，而且，一定是和怿寒有关。
　　“是啊是啊，不然一会儿天黑就不方便了。”柳怿寒朝四周望了望，看见不远处有几株果树，结了不少刚刚红熟的果子。
　　“你们俩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摘点野果。”说着，柳怿寒纵身一跃，落在一根粗大的枝丫上，靠着树干，开始摘果子。
　　叶思瑶在下面唤道：“怿寒哥哥，你小心一点啊？”
　　“真是乱操心，凭怿寒的武功难道还会从树上掉下来不成？”夏可晴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叶思瑶，眼神一转，发现两只雀鸟在林间飞过，眉眼一笑，便从怀里取出两枚雪绒针，甩手飞射。
　　“夏姑娘！不要……”叶思瑶刚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两枚雪绒针正好别住了那两只雀鸟的翅膀。夏可晴一点地，身子轻盈地飞了上去，伸手抓住它们，一个翻身，又稳稳地落在地面，喜笑颜开道，“这下好了，有了烤鸟吃，不用光吃素了。”
　　“夏姑娘，你把它们放了吧？”叶思瑶着急地说。
　　“为什么？难得吃一次烤雀鸟，你不会这么扫兴吧？”夏可晴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抓它们呢？”叶思瑶急了，伸手就要去夺。
　　“你干什么呀？”夏可晴躲开她的攻势，抓紧差点要飞走的雀鸟，不满地说道，“又不是你养的鸟，你那么紧张干吗啊？”
　　“这两只雀鸟是飞回巢来照顾雏鸟的，你要是吃了它们，你让那巢里的雏鸟今后怎么生活？你知不知道雏鸟没了父母有多可怜！”叶思瑶指着树上的鸟巢，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
　　夏可晴有点诧异。平日里见叶思瑶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两只鸟跟她大吵大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知道它们就是住在那个鸟巢的？再说了，我们是填饱肚子要紧还是同情心泛滥要紧啊？你要吃素，难道要我们大家都陪你么？”夏可晴毫不留情地讽道。
　　“你、你怎么会那么无情？”
　　“我看你才是不可理喻！”
　　柳怿寒听见了喧闹声，扭头朝下一看，树下的两人竟然无缘无故地吵起来了。
　　“好好的，怎么吵架了？”他连忙跳下树，挡在两个人的中间，问夏可晴道。
　　“你问她啊！莫名其妙的！我不就是抓了两只鸟么？这也值得她大惊小怪的么？！”夏可晴忿忿道。
　　柳怿寒看了看她手里的雀鸟，又看了看叶思瑶激动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转过身，对叶思瑶柔声说道：“思瑶，可晴她不是有意的，她也只是想让大家吃点好的。不知者不怪嘛，你就别生气了，啊？”
　　“喂！你什么意思啊？凭什么代我向她道歉？我有做错么？”夏可晴一听柳怿寒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就是叶思瑶在无理取闹，怎么变成了她的错？
　　“可晴，你先少说两句啊！回头再跟你解释！”柳怿寒压低了声音，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可是夏可晴根本就没心情去注意他的什么眼神。她先是被叶思瑶无缘无故的责怪，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火；现在竟然连柳怿寒也帮着她，心里更是又气又痛：“好啊，连你也护着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满意了吧？！”说着，她把两只雀鸟往柳怿寒身上一甩，转身朝树林另一端跑去。
　　柳怿寒眼睁睁地看着可晴跑掉，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无疑是给她火上浇油。
　　“思瑶，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跟可晴吵的。但是你看，可晴只不过用雪绒针别住了它们的翅膀，并没有伤它们的性命。”说着，柳怿寒取下针，将手一放，两只雀鸟立刻拍拍翅膀飞上了树梢。他转头又道：“看在它们的份上，你就原谅可晴吧？她不知道你这么在乎……其实她的初衷是好的。别生气了？嗯？”
　　叶思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柳怿寒的话貌似是在代可晴道歉，可是实际上却是句句在袒护着她，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对不起，怿寒哥哥，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叶思瑶悻悻地说。
　　“那就是没事了，是么？”
　　“没事了。”叶思瑶笑笑。
　　“没事就好。”柳怿寒松了一口气，“那你先把这些果子带回去吧？我得去找可晴，她一个人气冲冲地跑进林子，我怕她会迷路。”
　　原来他从头到尾还是只担心她一个人。叶思瑶心情瞬间低落谷底，耳旁不知不觉地响起当年他们两人曾说过的话——
　　“真的么？怿寒哥哥不会丢下思瑶不管么？”
　　“傻丫头，当然不会啦！我是你的怿寒哥哥嘛！”
　　“那……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
　　可是，他现在就要丢下她了，丢下她去找另一个人，一个留在他心底深处的人。
　　她接过那些果子，对柳怿寒强颜欢笑道：“怿寒哥哥，你去吧。这里离露宿的地方不是太远，我自己也能回去。你……一定要把夏姑娘劝回来啊！”
　　“放心，我会的。”柳怿寒笑笑，转身追了过去。
　　叶思瑶怔怔地望着柳怿寒远去的背影。
　　其实刚刚那句话她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在那一瞬间，她竟然希望柳怿寒永远也不要找到夏可晴。叶思瑶苦笑，好像最近越来越不冷静，越来越没有理智了，竟然会冒出这么恶毒的想法。是不是爱上了一个得不到的人，妒嫉之心就会慢慢膨胀，越来越离谱了呢？就像她之前会故意弄坏怿寒哥哥送给夏可晴的风车一样。其实当时她也并不想这么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现在想想，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她还是叶思瑶么？还是么？
　　看来，她必须要尝试放手了，她怕她再这样下去，不仅得不到心中的所爱，连她的心也会变得丑陋不堪了。只是，她舍得放下么？她真的能放下么？

　　“什么‘从今以后不再让我受到一丝伤害’？统统都是废话！看到我被人欺负胳膊肘也不知道往哪儿拐！你摆明了就是维护那个叶思瑶嘛！害我像傻瓜一样以为你能帮我！”夏可晴边走边气呼呼地嘀咕道。
　　“可晴！”柳怿寒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放手啦！”夏可晴用力甩开他的手，赌气地说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可晴！”柳怿寒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挣脱，“你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时间，先听我说，如果我说的不在理，你再生气也不迟啊！”
　　夏可晴瞪了他一眼，把头撇向一边，忿忿的不说话。
　　柳怿寒见她肯听他的解释，舒了一口气，双手扳过她的肩，柔声道：“我知道错不在你，你也只是想让大家吃点好的，是不是？”
　　“那你干嘛代我向她道歉？”夏可晴反问道。
　　“但是思瑶也不是你所想得那样无理取闹。她刚才之所以那么激动，是有原因的。所以错也不在她。”
　　“奇怪！不是我错，也不是她错，难不成我们两个闲得无聊，吵架玩儿么？”夏可晴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
　　“所以说是一场误会啦！”柳怿寒正色道，“思瑶很小的时候，她的娘亲就病逝了。所以她对她娘有着近乎执著的眷恋与怀念，以至于她很容易产生强烈的同情心，尤其是看到雏鸟和鸟妈妈的时候。刚才你抓的那两只鸟不巧又是树上那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的父母，所以她一时情急才会那么激动，跟你据理力争的。”
　　夏可晴闻言，稍稍有些动容，不过语气还是有点泛酸：“看样子你很了解她啊，人家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
　　“关于她娘的事我也是听师父说的；而小鸟的事是因为十三年前她来玄月谷的时候，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她为了要把不小心跌出鸟巢的雏鸟送回树上，宁可自己受伤。后来还是我帮她把小鸟送回去的。”
　　“真是个怪人！”夏可晴喃喃道，“没有娘就很可怜么？没有亲人就应该更坚强的活下去。像……”说到这儿，可晴突然打住。她几乎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像我也从小没爹，不一样活得好好的？”这样的话来。
　　“我们都有爹有娘，恐怕理解不了她的心情和行为。”柳怿寒没有留意到她的变化，又继续说道：“她性格比较柔弱，很容易因为这种事变得敏感和脆弱，所以刚刚我才先开口安抚她的情绪。本来想等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的，结果你一气之下就跑走了。”
　　“谁叫你……事先不跟我说的？”夏可晴噘着嘴狡辩道，“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和她争啦！”
　　“是——，都是我的错。”柳怿寒握起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内，怜惜地说道，“我不该让你受委屈，别生气了，好不好？”
　　“谁生气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夏可晴似笑非笑地嘟囔道，“那晚餐怎么办？她该不会同情心泛滥到连什么鸡鸭鱼都不能吃吧？总不会要我们吃素吧？之前也没看到她有这么挑剔啊？”
　　“好像她只对鸟比较敏感，可能跟她小时候的那次经历有关吧？”柳怿寒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到河边抓点鱼回去好了。”
　　正当这时候，宋冕和韩缜抱着柴火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看见两人亲密的样子，故意清了清嗓子。
　　柳怿寒和夏可晴也感到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将手收回。
　　韩缜将头转到旁边，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宋大哥，今天天怎么黑的那么快啊，你说是不是？”
　　宋冕连忙答道：“啊，就是啊，今天的天好黑啊。”
　　柳怿寒和夏可晴对望了一眼，不禁笑了笑，这种烂借口也亏他们说得出来。
　　“宋冕，我和可晴再去那边找找吃的。一会儿就回来。”柳怿寒道。
　　“好啊，不过可别太久哦，我们的肚子可是不等人的！”宋冕笑了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冕和韩缜已经升起了篝火，红红的火焰在风中轻轻地跳跃着。
　　大家在火边围坐了一圈，只等柳怿寒和夏可晴回来开饭了。
　　“怿寒哥哥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叶思瑶不时地望着树林深处，脸上写满了焦急。
　　“放心啦，他们俩都是高手，能出什么事？”韩缜满不在乎地说道，然后又可怜兮兮的摸了摸肚子，“我看啊，他们一定是只顾着两人开心了。只是可怜了我的肚子，只能吃冷馒头，啃野果子。”
　　“怎么，在背地里说我们的坏话么？”柳怿寒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往路口一望，但见两人正手挽着手，拎着好几条鱼，面带微笑地走过来。
　　“嘿嘿，哪儿敢啊？”韩缜搔搔头说道。
　　“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人家都要饿死了！”萧芸儿娇嗔道。
　　“有那么夸张么？”柳怿寒宠溺地望了一眼芸儿，笑道，“好，一会儿给你一条大的，总可以了吧？”
　　“看到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了。”叶思瑶不自然地笑笑。原来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明明决定要放手了，却在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回来的时候，心还是会隐隐作痛。她终究还是不能潇洒，不能豁达的接受这不争的事实。
　　夏可晴看了看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刚才的事又不是自己的错，也没有必要向她开口道歉。于是便含糊的点了一下头，算是作答。
　　“可晴，过来坐这里吧。”柳怿寒脱下罩衫，小心翼翼地铺在一块大石头上，冲她说道。
　　“哇！柳大哥，你不用这么细心吧？”宋婉琪揶揄地说道。“当心把晴姐姐宠坏啊！”
　　“地上湿气比较重，容易生病。”柳怿寒笑了笑。
　　韩缜闻言，也连忙脱下身上的罩衫。
　　“你干嘛？想学柳大哥么？我才不会领你的情呢！”宋婉琪傲然地说道。
　　韩缜微微一愣，随即又“嘿嘿”的笑道：“我有说给你坐么？我是怕我自己生病！真是自作多情！”
　　“你！……”宋婉琪又羞又恼，气得直干瞪眼。
　　周围的人顿时笑开了花。
　　夜风习习，透着丝丝的凉意，但是篝火旁那欢乐的气氛却越发显得浓烈和温暖。
　　“好了好了，终于可以开饭了。”
　　“我要这条鱼！”
　　“哥！你偏心，帮可晴都不帮我烤鱼！”
　　“找你宋哥哥帮忙啦！”
　　“喂！那是我的！你放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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