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

　　熙熙攘攘的闹市，胡同口的店铺挤作一团。苏华的凝香铺只有一个小小的红木黑字招牌，所以在其中格外的不起眼。
　　虽不显眼，可生意却是极好的，真真叫一旁的店家羡红了眼。
　　又送走了一位买主，苏华捧着茶，倚在桌前，故作深沉的叹息“人啊，果真是食色性也。”
　　阿一正擦拭着置货的柜台，听到这话，险些从凳子上滚了下来。扶着柜子站稳，回过头一个鬼脸，“好意思说，自己还不是净卖些下流玩意儿。”
　　苏华没有理他，依旧捧着茶，酸溜溜的叹着气。
　　苏华的凝香铺，美名其曰卖的是香。实则，是淫药。

　　合欢是店里卖的最贵却也是最好的一味，但店内金色招牌上题的却是欲拒还休的三个字——长相思。
　　阿一总是不解，“长相思又便宜，又没人买。凝香铺的招牌药，换作合欢好了。”
　　苏华理着账，头也不抬，“小孩子家管那么多干嘛，招呼好客人就行了。”

　　合欢性烈，一夜春风，勾魂摄魄。
　　而长相思的药性则最为温和，服药之法也大不相同。只可每日一钱，需终年常用，药效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日渐浓厚，且延年益寿。到最后，可叫人一世缠绵，在离不得彼此。

　　前些日子，城里难得地出了那么一个八卦，无非就是那些俗烂的剧情，穷秀才被聘为西席，却不安本分恋上了东家的小姐。小姐倾慕于穷秀才的温文尔雅，两情相悦，不料却被老丈人撞破，穷秀才被扫地出门，小姐也终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苏华不喜这些，也从未伤过心，可阿一却乐此不疲，为了去李员外家瞧热闹，把店里的活都丢下，全部留给苏华。
　　苏华生疏的摆着货柜，笑着摇头，真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傍晚回来，阿一吃着茶饼，对着苏华津津乐道，“你知道不，李员外被他家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竟答应了，方秀才和小姐的婚期定为五月初三。你看，我还讨到了一份喜帖，下月初三我们吃酒去。”说罢，还兴致勃勃地从怀里掏出来，朝苏华显摆。
　　苏华用筷子狠狠地敲了下阿一的脑袋，“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五月初三，最有钱的李员外要嫁女儿，城里自然被布置得一片喜庆。
　　苏华和阿一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谁知新郎官却提着礼物，亲自找上了门。
　　“苏老板，今夜小生洞房花烛，不知有没有…有没有合欢可买？”新郎官低着头，羞红了脸，将礼物推到苏华的手中。
　　“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吗？”苏华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啊，”新郎官被这么突兀的一问，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又羞涩地揉了揉脑袋，答道，“喜欢。”
　　“那还是用长相思好了，合欢性烈，伤身。”苏华说罢，转过身准备配药。
　　新郎官却拦住了他，“苏老板，不麻烦了，还是用合欢罢，长相思太麻烦了，我等不到。”
　　苏华愣了愣，还是依了他意，配了合欢给他。

　　新郎官走后，苏华变回了里堂。
　　阿一十分不满，扯着苏华的衣袖，“你回来干什么，咱们不是还要去吃酒么？”
　　“不用去了，他们的感情，只不过是一夜之欢。”

　　是夜，新婚洞房，新娘子娇羞地饮下和了合欢的合卺酒。解下红帐，也掩下了那娇喘连连，云雨一夜。

　　五月，穷秀才于小姐完婚。六月，穷秀才赴京参加秋试。八月，穷秀才以不在是穷秀才，以贵为当朝的新科状元。
　　小姐听闻喜讯，每日都在城门口等着，等着她的丈夫衣锦还乡。然而，等来的却是白字黑字，一封休书。
　　是啊，他以是新科状元，留在京城，便是锦绣前程。功名利禄，金银美人，应有尽有，谁还会留恋那洞房一夜。

　　顺理成章，之后便是新科状元迎娶公主。普天同庆之日，也是小姐香消玉殒之时。

　　凝香铺中，阿一依旧滔滔不绝的讲着穷秀才和富家小姐的八卦。剧情依旧俗烂，痴情女子负心汉。
　　苏华难得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合欢，合一夜之欢。纵使一夜多少销魂蚀骨，终比不过长相思的一世缠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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