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风

　　“冰山大师父，师父大冰山～师父师父～我们现在在哪里啊？”热闹的集市，甜美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诱惑着人们的耳朵，众人好奇的转过头，找到声音来源的时候，瞳孔却骤然紧缩，浑身不由自主的战栗。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像是被小刀一下下划开皮肉，将血骨翻露出来，又被新生的筋肉再一次粘连起来，似是伤者根本就没有医治过伤口，任其将这张脸弄得面目全非。那如火的双眼，在扫视众人时弥漫着血液的猩红，礼节性的笑一直挂在嘴边——如果，在这张脸上还能称为笑的话。人们屏住呼吸，静候他们走过，如极地一般的死寂。地狱修罗也仅仅不过如此了吧。
　　“师父——师——父——！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人们从巨大的震慑中稍微苏醒，将目光转向那个正在说话的少女。那个孩子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撒娇，不过完全是被无视的不满。她在那个修罗般的男人身边雀跃着，却只及他肩高，显得那么灵动。看起来小小的年纪，然而已有女子的温婉；那双眼睛，如琉璃一般溢彩，或许将来容貌算不上绝色，也应该是一个典雅的女子。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轻盈而柔软的白羽，可以飘进这世间所有阴暗、痛苦的地方，将那里，感化成一片片无垠的自由净土。
　　“···少说话。人多口杂。”标准的机械性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胶黏住，生硬而死板。
　　“哦？”少女笑了笑，压低声音轻声说道“难道师父以为，以您现在的容貌，就不人多口杂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师父刻意带我走在集市中心不就是为了人多口杂吗？”她抬眼望向师父那张爬满丑陋疤痕的脸，盈盈笑意融在脸上，一剪秋水落入世俗，化作温柔徜徉而去。
　　“你果然是很了解我。不过，我几时教过你这样对待长辈？”对视了片刻，男子将目光移开，望向远处模糊的一个小楼，随意整了整紫色外衫，继而转身，对少女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走吧，音，就在那里了。”阳光打在那张脸上，犹如照入了地狱，明晰了所有的痛苦与死伤，而他，迎着阳光，是披着华服的死神，双手淋漓着滚沸的鲜血。

　　“喂，那边那个，我说你能不能换种颜色穿。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浅绿到深绿你都穿过，就是没穿过除绿以外的其他颜色。你万紫千红总是绿我管不着，但你好歹是间隔着，哪怕你像我一样穿点白色！”白衣男子不满的对一旁安静地眺望着窗外的绿衣男子翻了无数个白眼，“你···你哪怕像个大姑娘似的穿花的也好啊！坐了这快一天的马车了，光看你这绿颠嗒颠嗒的我头都晕了！”看到那人像个木头似的全然无视掉他，甚至连听觉都闭塞了，白衣男子突然感到生不如死的绝望。
　　“陌颜大青蛙！你能不能高看我两眼？！！！”继续被无视···“陌颜···陌颜···你不闷吗？···你能不能像个普通人和我这个相交多年的老友聊会天。陌颜···”某人开始像个被丈夫冷落了的小媳妇在一旁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
　　“四百一十六。”清冷的声音在一片聒噪中散开。
　　“嗯。···嗯？什么～”一旁的小媳妇喜出望外的望向那个依旧看向窗外，头也不回的青蛙。
　　“唉，”青蛙轻声地叹了口气，“这是你一天里第四百一十六次叫我名字。还有，第一百三十五次试图从‘闷不闷’这个问题上唤起我对你的关注。”他看了看林中隐匿的夕阳，轻轻勾了勾小指，“欧阳东晨庄主，你没有觉得你很像十多年前的末阳吗？”
　　“那个女的？说起来当初不是还到处宣扬说你···”欧阳突然觉得背后阵阵发寒，只见陌颜像个温雅的教书先生般慈爱的看着他。“别···别误会，我只是说你别把自己说得跟个老头似的，你也就快到而立之年而已，长得这么雄姿英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欧阳语重心长的掩饰自己的失语慌张。
　　“我不是你，有那么少的自由时间，一直在处理各种‘请帖’，要那么年轻干什么，老了就是老了。”
　　“···陌颜。你这人还是一副老样子。这么多年老友，你肯定知道我为了庄里发展的无奈，还拿这个来挖苦我。唉，也就是你了吧，我能和你说心里话。这些年，你依旧淡雅如兰，而我，是心早就死了。”欧阳出神的盯着马车上的雕花，喃喃道：“没有心的人。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欧阳。有些事，还是忘了吧。生而不过一场欢聚，一场离别，几番下来，痛不欲生，何必要痛上加痛？”
　　欧阳看向这个他熟悉的男子，他眉眼疏离，似超脱了世俗，以一种勘破红尘的云淡风轻注视着自己，眼里满是悲悯。那是天神吧，欧阳苦笑了一下。当初他怎会知今日会到这番境地，当初看不起，今日放不下。他极度傲娇，自以为他可以掌控一切，却唯独忘了算计自己的心。一切便一步一步踏入命运的笙歌。这注定是一番起落，但是，他希望，还有可以选择的机会，让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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