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月

作者: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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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寿宴


      是夜,左相府门外的长街上停满了马车,骏马高壮,香车华丽,都是各大高官显贵的宝驾,就连那些驾车的仆役都个个锦衣玉带、彬彬有礼。

      大门高阔,华灯结彩,两尊巨大的石狮子怒目雄踞、威风凛凛,数十名家丁、护卫严阵门前。因为寿宴的关系,左相府的朱门在宾客离去之前是不关的,从门外向内望去,那些绮丽雅致的华宫琼宇在无数宫灯的照耀下如沐天光,映衬着数不清的水石山林、池塘亭榭,无一处不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曲径通幽,一面巨大的正圆形湖泊跃然眼前,如镜的湖面倒映出漫天的星辰,在这柔和的夜色中,与九宵上的星空遥相呼应,呈现出另一片瑰丽的景色。湖岸桃林环合,雪白淡绿,如香雪花海,汹汹绵延。偶有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蔚为壮观。这就是左相府闻名全城的雪辰仙境,好一个雪映星辰。而雪辰仙境的闻名之处却并非在于它的美丽,而在于它的玄妙。圆湖之中以一元两仪四象五行八卦的原理建起七座七孔桥、八座八角亭,桥连着亭、亭连着桥。外围四亭各占星辰位,内部四亭分别为日、月、乾、坤。人坐其中,不论距离与多遥远,都能清晰地看到其他亭子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不刻意压低声音,也能听清他的每一言每一语。

      今夜,雪辰仙境正是寿宴的举行之地。

      火翼国诸臣分坐星辰四位;乾位本是为火翼国王室准备的,但因火之王莫名沉睡,加之也无子嗣或兄弟姐妹,所以乾位暂空;左相江慕信以主人的身份位居坤位;日位之上乃是越海而来的风翎国宁王爷;右相宇伦涵光自然落座月位。

      见宾客俱至,江慕信浅笑着站起,伸出双臂,谈笑着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他声如洪钟,举杯道:“今日乃老夫四十寿辰,承蒙各位赏脸,光临蔽府,老夫敬谢各位一杯。”说完便一饮而尽。诸臣皆呼不敢,各饮一杯。

      江慕信大手一挥,身后的粉衣侍女立刻将酒杯斟满,他举杯望向日位中邪气的男子,只见他一袭紫衣,峨冠博带,面若芙蓉,唇似点樱,笑道:“此次恰逢宁王爷出使火翼国,王爷能在百忙之中前来为老夫贺寿,老夫深感荣幸,在此敬王爷一杯。”紫衣王爷起身道:“左相爷客气了,我国向来十分重视与火翼国的邦交,此次原本应由皇兄亲自前来,只应朝中政务繁忙,皇兄实在脱不得身,因此由小王出使。今次火翼国之行,小王着实感慨良多,火翼国的物产与风翎国有着极强的互补性,但愿日后两国邦交永存,共谋发展。”“王爷高瞻远瞩,所言甚是。”两人遥遥相敬,各饮一杯。

      既而江慕信又望向月位,月位中清瘦隽永的男子忙站起笑道:“江慕兄,你我之间还需要讲那些个客套话么?” 江慕信朗声大笑,道:“也罢,宇伦兄,请!”在场诸臣见得这副光景都不禁一愣,这两人的关系何时好得可以称兄道弟了?

      自此,江慕信宣布宴会正式开始,现场立刻热闹了起来。粉色纱裙的美丽侍女们穿梭其间,为宾客们奉上一道道精美绝伦的美食。江慕信听着周围对不知何时出场的左相公子的议论,唤来了侍立身后的总管八福:“少爷可准备好了?”八福躬身道:“回相爷,老奴不知。”“不知?”“是。少爷说,他自有分寸,不劳相爷挂心。” 江慕信挥退福总管,心下倒也不是十分担心,看那少年的谈吐举止、仪貌风度,想来也是有背景有出身的人,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弄不好。

      正在这时,一串清越的琴音传来,其声如明珠掉落冰面。圆湖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疑惑地朝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那丛丛桃枝掩映之下,一名俊雅公子端坐于琴案之后,他一袭白衫纤尘不染,袖口上饰有华丽的金色绣纹,银发金眸,唇角噙笑,眼梢含情,白皙修长的十指轻抚琴弦,他美丽得就像暗夜中生出来的妖。他缓缓抬眼朝着众人淡淡一笑,淡得如同水滴融入宁静的海面,毫无声息又无迹可循,却已夺去了所有人的呼吸,只觉得全世界的星都羞愧得灰了去。白桃花瓣伴着清风飘落他的肩头,在他银色的发丝间缠绵穿梭,落在琴弦上吟唱出一曲纯白色的梦。众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敢眨眼也不敢呼吸,生怕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触碎了这个梦。他们看着轻柔的乐律仿佛有形的丝缎般从他的指间流泻而出,仿佛看到了苍茫的大海上明月初升的情景,霎时间只觉尘心尽涤、无欲无求。

      我望着众人如痴如醉的神情,不禁偷偷笑了起来,果然我的策略是不错的。要知道我弹的并不是普通的瑶琴,而是五十弦锦瑟。那是我一边听如意介绍寿宴宾客,一边绘出图纸,再让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的。幸好锦瑟和瑶琴的构造差别不大,否则我今晚能不能用上还是个问题。锦瑟的音域是瑶琴的两倍多,相对的感染力也要强很多,所以才会有这样出众的效果。当然,我本身的实力也是重要因素之一。由于任务需要,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乐器我都能来两下,其中古筝和小提琴是我最拿手的,用老爹的话来说就是:“那水平绝不是一张十级证书能体现的。”

      我感受着琴弦在指尖的颤动,渐渐投入到演奏中,一曲临结尾时,突然福至心灵,我缓下指法,曼声吟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的琴音与声音一同停止,而余韵却在这桃林湖面上久久回荡,散之不去。直到我穿过六
      座七孔桥到达坤位的亭子里时,众人才番然惊醒过来,纷纷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
      难得几回闻。”

      “白衣似雪颜如玉,公子实乃神仙似的人物。”一道沉稳的声音越众而出,我循声望向星辰四位之一的文曲阁,只见众文官中有一青衫男子向我举杯。我暗想此人应为国子监大学士郭欣言,如意说过,但凡有溜须拍马的事儿就数他走在最前头。

      未待我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另一侧天狼阁中传出一阵豪放的笑声,一名武将抚须道:“我看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此话一落,立刻招来宾客们的嘲笑声,武将梗着脖子不服道,“笑什么!难道不对吗?”我心下好笑,料想此人定是胸无点墨又酷爱卖弄文采的王博文将军。果不其然,郭大学士立刻摇头叹道:“王将军,你的句子是形容女子的。” 王博文一听这话立马没了底气,抱歉得冲我笑笑,干脆坐下喝闷酒。倒是个可爱的人物。

      此时,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刻没了声音:“依本王看,应是‘秋水为神玉为骨’。”我望向日位,一名五官邪气的紫衣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此人是风翎国的宁王爷无疑,却不知他有什么企图。

      我向着众人微微一笑,作揖道:“晚辈江慕月,见过各位大人。”

      众官员急忙起身回礼,虽然我无官无职,辈分又比他们小,但我是左相之子,此番又展露了才华,他们倒也不敢小觑我。日位之中的右相更是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终轻摇玉骨扇叹道:“不愧是江慕家的后人,果然是少年英才,人好、曲好、诗更好。”我连忙作揖道谢,暗想这右相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原本我以为宇伦涵光怎么着也得是同老头差不多年纪的人,不曾想他只是个三十出头的白面小生,长相还颇为丰神俊朗。

      “右相爷所言极是。”一瞅准有拍马的机会,郭欣言忙跟风道,“江慕公子好诗才,有此等绝句只怕我国子监中也无人能出其右,郭某佩服。敢问可有诗名?”

      “郭大人,诗名《锦瑟》。”我暗自笑破了肚皮,这可是大文豪李商隐的绝句啊,堂堂华夏民族五千年历史上也没多少人能出其右的,你倒也说了句实话。不过听他的口气,他好象以为是我写的,莫非这异时空中没有李商隐?也罢,反正我本就是要树立一个光辉灿烂的形象,你们就尽情地误解吧。

      “郭某不才,敢问公子这‘锦瑟’为何意?”

      “瑟是一种乐器,锦瑟是绘有锦文的瑟。外形音色与瑶琴相差无几,但它有五十根弦,因此演奏出的音律更为动人。晚辈方才弹的便是锦瑟。”我比了个手势,侍女们忙抬着锦瑟过来给这帮没见识的官大爷们参观,我微笑着继续介绍道,“关于锦瑟还有个传说。传说中天帝让素女为他弹奏五十弦锦瑟,其声悲不可禁,于是分其为二十五弦。因此现在的瑟都是二十五弦的。这把锦瑟是晚辈为了今晚特地让工匠赶制的。”

      “郭某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却不曾听闻公子这段,不知公子从何而知?”

      “家父偶得一本《海外博物志》,晚辈粗略地翻过几页。可惜后来被一莽撞的婢女撞翻了烛台,不小心烧了。”我随便扯了一个谎,心想书也烧了你不至于跟我借吧。

      “公子博闻强记,日后定能成为栋梁之才,实乃国之大幸!恭喜左相爷。”

      看着他那矫揉造作、阿谀奉承的嘴脸,我的胃已经开始痉挛了,难为老头还能够笑眯眯地盯着他:“承郭大人吉言。犬子自小有志,虽在病中,诗书礼乐仍不敢怠慢,老夫也甚是宽慰。”

      “左相爷,下官冒昧,不知令公子的怪疾是何方高人所医?”郭欣言刚坐下,他身边一位仙风道骨的黄衫老者细细地端详了我一翻,道,“依面相看,公子确实已然痊愈。”

      “白太医,原本犬子确实回天乏术,但总算天无绝人之路,数月之前,一名海外散仙巡游至此,他自称清真散人,言之与犬子有缘,所赠三枚地级一品仙药‘万灵丹’,犬子服下,方才得救。”

      见那太医院首席白佗生将目光投向我,我连忙点头称是。我还能说什么呢,这理由扯得这么玄乎,我不附和一下怎么成。虽说要做大人物的人都是需要一点传说的,但你这死老头编得也太离谱了吧。

      “原是如此。” 白佗生看起来竟也颇为相信,古人果然是比较迷信的,只听他惋惜道,“可惜,下官原本还想与那位高人好生讨教一番,如今看来恐不可得了。只是下官还有一事不解,公子的头发何以……”

      他也注意到了这不符合遗传学的发展规律,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听老头如何解释这铁的事实。只见他老人家面不改色胸有成竹:“白太医有所不知,犬子因怪疾之故,过去十三载不得接触日光,是以满头青丝变白发。”

      看着白佗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不禁一阵无力。想我东方氏最纯正血统象征的银发竟被说成这样,我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此时,宇伦涵光端着酒杯起身道:“众位大人今日怎的这般不济,光会说话不会喝酒吗?来,我们今日不醉不归!”说完极豪迈地连饮数杯,众官员叠声叫好,各自饮酒谈笑了起来。宇伦涵光笑吟吟地看我:“贤侄还不快落座?”

      我拜了个礼便走向老头身旁我的座位,如意不知何时已侍立其后,一袭粗布青衣难掩他的俊美。此时他正以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眼神凝视着我。

      我浅笑着落座,不理会老头满意的目光,暗自想着如意这小子真无趣,脸上的表情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样,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副美丽的容颜。我偷偷用眼角看他,突然坏坏地笑了起来。我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下来,看着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变了色,更是猖狂地伏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我琴弹得好不好?那首曲子,叫《沧海明月》,是只弹给你一个人听的。高兴么?……空……”他冰凉如缎的黑发滑落我的脸庞,我看到他白玉般的耳朵被我若即若离的气息吹得通红。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纯黑的眼眸幽深如同黑曜石一般。真是漂亮,这对眸子总是可以那么轻易地就迷惑了我。

      然后,他仿佛突然惊醒般挣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三大步,侧过脸去不看我,可我仍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颊有淡淡的红潮。他嗫嚅道:“有、有什么稀罕,我又不是没听过琴曲……”

      我极其嚣张地笑了,这小子一紧张连主仆礼仪都忘了,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可爱啊。

      老头却在这个时候很不识时宜地咳嗽一声,轻声道:“江慕月你给我安分点,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竟公然与美貌的小侍卫调情,虽然在这奇阵之中低声说话不会被听见,但还是会被看见的,你为左相府留点面子行不行?”

      我不满地横他一眼:“煞风景。”回头看看如意,这不说还好,一说他的脸更红了,活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我心底默叹一声,真是没前途啊,经不起半点撩拨。看在今晚人多的份上,少爷我就发发慈悲放你一马好了。

      “行了如意,别脸红了,我逗你玩儿呢。”

      我以为这样一说他心理负担会小很多,哪知道如意闻言愣了一下,继而立刻用杀父仇人不戴天的目光死盯着我。直到我被盯地浑身不自在,冒出一句“男人心,海底针”时,老头才用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结束了我的痛苦——他被呛到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嗷嗷~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月虽然强悍又精明,但他却总在别人喜欢他这事上少一根筋,他从来看不出来。小空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还要感叹一句“男人心,海底针”;同样的,宁对他的兴趣都那么明显了,他还觉得人家是别有企图。这就是偶尔脱线的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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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to 95,你说啥?月做女王受?OH!~I'm wrong!I'm realy wrong~!我竟然把一总攻描写得有女王受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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