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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走
寒冬将至。
这个冬天,对于阿同来说,注定不平静。三哥的案子又被翻出来,中间牵扯甚多,各种版本说法各不相同,大抵说的都和事实没差多少。消息呢,反正是我放出去的,真真假假,都是后来大家口口相传之后又有了变动。
他忙得焦头烂额,偏偏消息都不是媒体上的。都是坊间传言,你也找不到究竟是谁说的,反正事情就那么传开了。
小公寓装修好了,我不经常去,一般都是作为我和阿同固定上床的地方,我也没觉得那里能留下多美好的回忆。我记得那天应该是他刚从外地开完会,半夜的飞机回来,让我提前在小公寓里等他,他开门上床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我困的迷迷糊糊,就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搂过来了。我浑身一抖,朦朦胧胧就醒了,不满的吭了两声,他声音很是疲惫,“多多,我有多久没搂着你睡一觉了。”说着说着,他就贴了过来,“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凉?”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有些不满,“凉还凑过来。”
“你热乎啊。”阿同又搂的紧了些,“多多,我这两天出差,总是想起你来。现在把你搂在怀里才觉得踏实点。”
哼。你踏实。我偏偏不让你踏实,“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果然他声音有些低沉,不知道是困的还是不高兴,“我陪着你你不开心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今天蛮有纪念意义的,我们两个从我出国以后再也没这样过了,他和我,躺在一张床上,紧紧相拥,就睡一觉。我翻个身,平躺在床上,没了睡意,直直的看着天花板,“阿同,你那次送我去医院,心里什么感觉?”
阿同有点睡着了,先嗯了一声,然后才缓缓的说了句,“不想你死。”
我微微挑起唇角,“有多不想?”
“嗯…”刚要认真回答问题,阿同才发现我的问题太小儿科,叹了口气,干脆把我搂过去紧贴在怀里,“别问些没用的。”
我眨了眨眼睛,“好吧,那我问点有用的。离婚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会离的。”
我就知道。然后我就想恶作剧一样的抬腿骑在阿同腰上,撒娇卖萌,“阿同,来做嘛。”阿同强打起精神睁开眼,“你是要累死我啊,祸害精。”“嗯,是啊。来吧~”
“我很累,多多,你非要来就主动点。”我虽然常年嘚嘚瑟瑟求干,但真正落实起来这件事我很少主动,阿同这话里的拒绝意图很明显,说完他就迷迷糊糊的像是又睡着了。我恶意的抬手捏捏小阿同,然后不安分的撸动两下,感受到它在我手里慢慢变大,我默默的抽回手,老老实实的躺着。过了一会儿,我看阿同没反应,我就又去勾搭小阿同,感受小阿同长大,我又默默的抽回手,安安分分的躺着。
反反复复,四次之后,阿同终于忍无可忍的按住我的手,咬牙切齿,“多多,你今晚上不想睡了是不是。”
嗯。
不睡挺好,不然我害怕一睡不起,再看不到第二天日出了。
后来二哥说我这是纯纯的扯犊子,快死的时候怎么着都会先病重好一阵,不会像我那个死德性活蹦乱跳的。
阿同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我虔诚又渴望的目光,终于打起精神来搂着我开始从上往下亲。要步入正题的时候,我拿手挡住他,“阿同,算了,我感觉你好累。”阿同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然后暴躁的喊,“多多,你他妈究竟要干什么?玩我啊?”
我满脸哀怨的看着阿同,浑身冒冷汗,胃好疼…阿同这才缓和下情绪,柔声问我,“多多,你,你怎么了?”我疼得一声不吭,他就谨小慎微的穿好衣服随时等着我的吩咐。我咬紧了嘴唇,一阵阵恶心。阿同拿来温水让我喝下,又找了两片常规的胃药让我吃,我哭笑不得的把药吃了,然后就看着阿同,一动不动。
阿同被我看的不自在,想借机跟我缓和条件,“多多,已经拖了一个月了,婚我不会离,但是在这个范围之内我都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咱们别这么耗着,行不行?”
我微微挑起唇角,从理论上来讲,你耗不过我的,阿同。但是就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胃疼的发作频率越来越高,我吃进去的东西越来越少,整个人很颓废的消瘦,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也或许是今晚。拖着,对我的计划并没有太多的好处,毕竟要走法律程序,我还要安排出至少的半年的时间留给法庭。
我的声音很虚弱,但我还是坚持着问出了,“为什么不离婚?”
阿同嘴唇张了又合,最后有些叹息的回答我,“离婚不利于我的政治前途。说多了你也不明白,多多,这回换届,换届之后,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之前,你能不能让我稳当的过到开大会?”
我嘿嘿的苦笑,“换届之后,你能离婚?”
阿同不解的叹了口气,“多多,我结婚这个事情让你这么纠结吗?在本国,咱们俩是不可能结婚的,你结婚我也没意见,你何苦跟我杠着这个事情呢?”
我杠着的事情,才不是你结婚,而是你不爱我,你能平心静气的看我结婚,这才是我放不开的事情。
阿同循循善诱,“多多,你细想想,两个男人,现实吗?啊?这个圈子有多乱我就不说了,就是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呢,我跟你的这种关系,不是说我不结婚就能维持的住的。”我听得耳朵起茧,敷衍的“嗯”了一声。阿同叹了口气,“多多,以后你就会明白,其实坐到我这个位置,已经把能给你的爱都给你了。”
我听到这话突然有些动容,“爱?”
瞬时胃也不疼了,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阿同脸上有些羞涩的神情,“多多,我说过,我是很喜欢你的,无论是你纠结的所谓家庭背景还是什么其他的,我不能否认,我很喜欢你。”我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看,真诚的让我难过,我心口一痛,“那你对我家……”就说不下去了,如果阿同说喜欢我,这喜欢也太变态了,却千方百计的逃避我,把我送出国,把我三哥整进监狱,威胁我家里,制裁陈氏,结婚,隔离我不让我接受手术…我没有从哪一样中看出那是喜欢。
阿同也自知没什么说服力,他伸手捏了捏我的手,“行了,别多想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很累,咱们睡吧,好吗?”
我背靠着阿同的胸膛,感觉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我窝在他的怀里,在第二天清晨满意的醒来。我心情沉重的合上眼,不知道这一觉过后还能不能再睁开。
事实证明,老天爷对我还不赖。我第二天很早就醒了,我见到了阳光,阿同也没有搂着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醒来,我咯咯的笑,突然觉得反正事情已成定居,都是要过去的,我有必要在报复他之前享受一段真正的,属于我的,和阿同独处的时光。
我趁着他还睡得香甜,下床做了早餐,不说多丰盛吧,但起码的香味儿可是飘着,阿同睡眼朦胧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四处找我,看到桌上的早餐眼睛都亮了,“多多,你真行。我马上洗洗出来吃饭。”我有点哀伤的得意,吃饭的时候心思也没都在吃上,一是我胃疼的厉害,二是我特别想知道阿同觉得味道怎么样。阿同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笑着看我,“厉害了多多,这炒饭油不大,早上吃太好了。”我洋洋得意,“吃饱了没?”阿同点点头,“我得走了,今天还有一上午的会要开,下午要去一个开幕式致辞,估计今天不能过来了,你自己安排时间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开幕式致辞么?本国最大的惠民工程启幕,他去致辞很正常,可是,我还没有给那个工程拨款,他要怎么做没米的炊事呢。
于是乎我也偷偷摸摸的去了那个启幕工程,现场稍显简陋,但很多老百姓都围在那里听,弄的我挺动容的。阿同的随行秘书眼尖看出我来,就凑过来把我请到一个偏僻点的地方私聊,跟我说这一阵子部长都急坏了,其他部门和领导也都有了些消息,对这个工程也开始质疑了,问我怎么回事。
这些个给领导当秘书的,心里窟窿眼儿比马蜂窝还多,嘴上说的比蜜还甜,绝对是老油条精,他的意思很委婉的表达出来,然后他就开始观察我的态度,我点点头,“款项这块儿我暂时没法抽出来那么多钱,眼看就是年底了,公司分红之后,就能活络开了。”李秘书笑逐颜开的跟我说那就好那就好,又说这个工程多么重要,又说这阵子部长有多忙,说到后来他还叹了口气,说部长不容易,明年没什么希望了。
他估计也没拿我当外人,我静默不语,突然我俩的谈话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沉默中,好在阿同就快发言结束,李秘书就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他这么一番说辞,我反而觉得有些对不起阿同了。
我一个要死的人了,还在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没什么意义了。股份这块儿本来就是我和他的交换条件,给他就给他呗,我最开始信誓旦旦的要赚钱供养他的想法一瞬间又萦绕脑海,最开始的迷恋和憧憬夹杂着崇拜的感觉又让我怦然心动,阿同依稀还是我初见的样子,意气风发又一身正气。可是这样的阿同,因为我,好像要毁于一旦了。
我有些不忍。
他本来就该是在那个位置,怀揣着自己的政治抱负和理想,做一个为人民为国家鞠躬尽瘁的角色,却因为我,而焦头烂额。
昨天的缠绵还依稀在眼前,我无可救药的想放弃我的报复计划,可转念一想,或许他就吃定了我不会那么狠绝,所以才用这些迂回的手段让我妥协。我陷入了一丝迷茫之中,决心逃去英国,遣散一下我阴郁的心情。
我在机场遇到了点麻烦。安检人员坚持说我的包里含有违禁品,扣下了我的护照,然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我的那一班飞机起飞后,安检人员才出来像我道歉,然后说是他们工作疏忽,就在我刚刚要出机场的时候,阿同不可思议的出现了。
他带着急躁和关切的表情冲过来抱住我,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多多,你别吓唬我了。要不是我限制你出境,你还要去哪儿?”
我愕然。
任由他把我拽到车上,他叹了口气,然后有些疲惫的仰过头,“多多,我不能理解你头脑中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真的有些累了,你能不能安安分分的听我的话,钱的事情你不愿意拿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想其他办法,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你非要走?”
我突然扑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阿同有些慌乱,连忙道歉,“是我态度不好了,多多,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啊。”我还是哭,好像自从手术失败以后,我的内心交织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想着跟他的生活,一时又想着铁了心的狠绝,一时想着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从未如此崩溃过,我泣不成声的对着他更像是对着老天爷不满的宣泄,“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阿同立刻扶住我的肩膀,然后看着我,“多多,别哭,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我把头窝在他的肩窝,没有说话。
然后阿同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车里一片寂静。
许久,他拍拍我的肩,声音有些哑了,“好了多多,我知道了。我会陪着你的。”
这样简单的愿望,终究在我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得到了满足,我却觉得心底一片悲哀。我回到家,又去了一趟公司,然后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了阿同,阿同错愕的看着这些材料,然后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要交给□□的材料。”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要跟我走到那么一步?”
我点了点头,“之前是那么想的。可是现在,不了。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我拿出这些,是想表现我的诚意。阿同,我累了,你不要再限制我,让我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同居然好像笑了一下,然后说,“我真是搞不懂你,多多,想跟我黏在一起的是你,想要分开的也是你。我怀疑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想要什么。”
我有些激动,“我想要什么从遇到你之后就很清楚,是你从一开始就否定我的感情,一次次的伤害我,从你结婚之后我就决心要退出你的世界,反倒是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揉着头发几乎要抓狂了,“我拿这些,换自由。”
阿同立刻道,“不可能。”然后他站起来抱住我,“多多,如果是之前,我们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过,我更愿意放你走远些,可是现在我不能。最后的这段日子,我来陪你。”
他的声音带着真挚而诚恳的蛊惑,我禁不住动容,却恨自己轻易被他感动,不免矫情起来,“那我要你离婚。”他皱起眉头,然后长长的叹息,“好。”
我却觉得不可置信,几乎是下意识推开他,“真的?”
阿同点点头,“真的。”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我觉得不真实,我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没什么感觉,于是就狠狠的掐了一把阿同,阿同眉头拧起来,“多多,很疼的。”然后无比强势的揽我入怀。其实在我心里,已经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会离婚,而是听到他终于松口的那句话。正当我全身心的放松下来的时候,阿同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那你也不要结婚。”
我一愣,差点就忘了我要结婚的事情,我低头笑了笑,“等你离了婚再说吧。”
阿同无意识的在揉我的头发,“多多,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情,我希望你别记恨我。因为…”他突然顿住不语,我抬头看他,他目光有些深邃,我竟看不出深浅。他浅笑继续道,“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说完之后他把我搂在怀里,温柔的连我都不能相信。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趁机说出来了,“那你能陪我一起出国吗?”阿同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多多,我不能出去,不过国内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我维持不住开心的表情,索性就拉下脸来,“阿同,我想出国,就一个礼拜。”阿同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的眼睛,那目光犀利的让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良久,他缓缓开口,“好吧,你那么坚持,就去吧。”我得寸进尺,“等我回来,你的离婚手续要办完哦。”
阿同皱起了眉头,显然他不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没那么快,我要压着舆论,还涉及到很多别的方面的内容。而且,申晴…她很无辜。”
她当然无辜。谁不无辜呢。
只有我,从头至尾,都只有我罪无可赦。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不放,现在又要破坏人家婚姻。到最后,居然只能依靠濒临死亡这样的烂俗借口挽留一个人的心,并且利用那个人的同情心破坏他的家庭。
我心里鄙夷着自己的行为,默默的对申晴说一万遍对不起。然后我坐上了飞机。
我的朋友不多,Vincent大叔算是一个,我出国第一站就是去找他。可能他最近饱受爱情滋润,看起来心态特别好,见到我他更是惊喜,直呼要亲亲我。我们礼貌的亲了脸颊,然后我就客随主便的在他家住了一天。林川已经回国,我还是明知故问的去了一趟他的大庄园,然后在管家小心而惊愕的目光下四处逛了一圈儿。
临走的时候管家来送我,我能明显的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笑道,“我不会再像之前那么调皮了。”
管家满眼笑意,“这次让您扑了个空,真是十分抱歉。”
我笑着摆摆手,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走了。真正的开始了我的死亡之旅。我的第一站是瑞典,那里天高云淡,虽然这个季节有些冷,不过清冽的空气却称得上是心旷神怡,我习惯了首府的沙尘空气,到了这里感觉就像被净化了一样。
这里到处都挺好的,就是我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每每都不能走太久就必须坐下来恢复体力。我来到瑞典的第二天,天气明媚,我站在不能称之为耀眼的阳光下,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异国他乡的,我,堂堂中国首富陈光陆之最宝贝的私生子,容貌惊为天人的绝世美男,就这么昏倒了。周围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我怎么这么落魄。
不知道趴在地上多久了,我渐渐找回了点意识,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僵硬了。我尝试了两下就决定放弃了,心里觉得有点悲凉。天生就爱胡思乱想的我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场景,就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毫无形象的趴在异国他乡的大道上。
唉,那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钟默默的祈祷,我的灵魂升天的时候形象能比尸体体面一点。
阿同呀,这回,可真是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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