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赤壁
时间久了，二人的谈话内容多少涉及了一点私事，比如司马徽，比如孙策，比如友谊，比如爱情。像是一样的故事，庞统不清楚，但是周瑜却清楚，其中是不一样的感情。有时候友情和爱情是相似的，如果爱情没有自私，看起来就和友情没什么区别。两人之间的情愫，周瑜不清楚，但是庞统却清楚，那不是友情，它早已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一不小心跨过了友情的界限。友情和爱情毕竟还是不相同，因为爱情终究还是逃不了自私，所以它才叫做爱情。
“士元，你愿意跟着我么？”两人之间的称呼，也在时光中不小心的改变了。
“嗯？”
“上战场。”
“乐意之至。”
周瑜没有说，这次之战可能就是一去不归。庞统也没有说，他愿一生跟随，生死不离，哪怕只能远远看着，哪怕只能在梦中与他相守。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度过了战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那晚的月亮很圆，周瑜在院子里弹琴，庞统透过窗看着，他知道他在看，他也知道他知道，心照不宣，就这样静默不言。
第二天天未亮，庞统就起身梳洗，他第一次，这么接近战争，接近这个乱世，他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他走进院子，发现周瑜正在舞剑，额头上还有些些汗珠，想是已经练了一段时间了。
“你醒了？”周瑜看见庞统，便收起剑，向他走了过来。
“嗯，快要启程了吧。”
“还有一个时辰，陪我练会儿剑吧。”周瑜笑着，拔出佩剑。
“好。”
说是练剑，两人却是十分认真。周瑜的剑轻而柔和，招招巧妙，而庞统的剑是快而疾利，攻势凶猛。两人打得认真了，都没有注意周循在远方的角落，满眼笑意的看着。
“循儿，你在看什么？”小乔不知何时站在了周循的身后。
“母亲大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真正的笑颜。”
小乔看着周瑜认真却带着微笑的脸，她好久都没有见到那样的周瑜了，那个七年前，和那个人一起死去的真正的周瑜。
“也许这个人，会是一个转机也说不定。”她自言自语，温柔的笑了。
他们的目的地在赤壁，他们的对手是曹操的八十万大军。
到了大概半个月的那天下午，庞统跟着周瑜去见了诸葛亮。这是这十年来，庞统第一次见到诸葛亮，对方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儒雅。他站在随行人的最后，对方也终是没有看见他。
庞统在军营里踱步，士兵们在操练，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招一式的挥舞着武器，整齐，充满朝气。他们中的很多人，最终都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而他们的信仰，却是成为那寥寥数人，领兵作战，建功立业。
“士元，你刚去哪了？”他回到周瑜的营帐，周瑜穿着一身铠甲，头盔放在一边，长发如瀑，披散在他的身上。周瑜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如梦似幻，没有表情，有一点的冷。
“随便散步而已。”庞统没有看周瑜，若有所思的看着案上的布兵图，“曹军有多少人？”
“八十万。”
“我一直认为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百姓，可是我错了，当我真正接近战争，我才发现，战争，不过为了权势的杀戮而已。”
“战争都是有牺牲的。”
“可是，你们的伎俩，杀的不是曹操，而是那些无辜的魏国士兵。明天就会有八十万人在你的良策下丧命，他们都是百姓，他们都有梦想，他们都还年轻。”
“他们也是士兵，士兵必然该不惧怕牺牲。”
“士兵就该不惧牺牲？”庞统的笑有些冷，有些苦，这却是周瑜第一次看见庞统笑。“那将军呢？”
“如果是为了吴国百姓的话。”
“魏国百姓就不是百姓了么？”
“士元，我不想与你再争论这些了。”跟庞统的谈话让周瑜有些头疼，他有些怕，有些不知所措。
“属下告退。”庞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知道这是乱世，死亡与毁灭本就是寻常。乱世之中，是没有所谓的对错的，每个掌权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抑或是借口。他明明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指责，可是，这场杀戮的执行者是周瑜，那个温柔的人，将要亲自去了结八十万士兵的生命。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双手沾满血腥，哪怕在他不认识他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手早已浸在了鲜血之中。
从周瑜的营帐出来，庞统好笑的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月光有些惨白，洒在平静的江面上，这个时候的江风还有些微寒，庞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坐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发呆。他仿佛看见了火光，在江面上腾跃，像是一条蛇，吞噬着远方的战船。
“你说得没错，战争，的确是为了权势的杀戮。”周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回过头去，月光照在周瑜苍白的脸上，使他显得更加的不食烟火。
庞统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等待他的后文。
“可是，士元。这是乱世，没有战争就不会有和平。”周瑜的身子原本就不好，有因为急着找庞统而没有加衣，声音虚弱得庞统几乎都快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庞统起身，看着周瑜越发苍白的脸，轻声地说，“将军回去吧。外面凉。”
“一起吧。”
“是。”
“明天，你就在营帐里休息吧。”周瑜说道，他不想让庞统看见他的屠杀，他的毫不留情。
“是。”
“对不起。”周瑜说得很小声，小声到自己都听不见了。他分明知道庞统不适合战争，却还是带他来了，来这屠戮的战场，去接触，去亲眼看见，战争的残忍与疯狂。但是他不后悔，他知道，庞统的文韬武略，如果为吴国所用，将是一股强大到足以替代自己的力量，而此时的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替代自己的人。
“什么？”
“没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庞统跟在周瑜的身后，在月光下，不紧不慢的走着。庞统看着周瑜的背影，长发披散，使他显得更加纤细，甚至还有一点脆弱。可是庞统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多么的强大，强大到可以用只言片语便俘获他的内心，那一点点坚持。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