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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
在宫中倾曦度过了第一个新年,在宫宴上见到了久别的父亲。大年初五,本应当还在春节的喜庆之中,京城却一片肃然。
近年来小国已经纷纷归属,只剩下一个楚国誓不降服,向玄国宣战。楚国疆域虽没有玄国辽阔,兵力却不弱,这一仗玄宸极其重视,打算一举消灭楚国,永绝后患。
一晚玄宸和倾曦说起此事,她心有担忧,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上战场,那是不可理喻的。担心归担心,她只好为他默默祈祷。玄宸给了她金牌,金牌除了能自由出入皇宫,在宫中之人的手里还有三次下令的机会。给她这个,无疑是给她了一个保障,以防他不在时有不测。
战期定在农历二月廿日,筹备了兵力和军用,五万大军在正月十日出发。
“要当心。”她为他披上铠甲,戴上头盔,看他英姿飒爽、斗志昂扬地立在自己身前。
“在宫中要保护好自己,有急事找萧柯。仗一打完朕就回来。”万般疼爱地抚摸她的脸庞,此去之后多少天会不见她的身影,梦中拥不到她柔软的身躯。
看着他带着八万大军浩荡而去,宫门缓缓掩上,他渐行渐远,连最高的城台上也不见他的身影……
寒风萧瑟,冷风吹在身上,衣袂飘飘,她突然感到许久没有的寒冷。不,只要他在心中,就是温暖的。
她一人在极宸殿中,他不在身边,她似乎完全无事可做。看见茶杯,就想起他笑着品她泡的茶的样子;看见玉梳,就想起他为她插簪子;看见棋盘,就想起两人在书房通宵对弈……
冷风吹开窗扉,外边枝桠瘦削。殿里空荡荡得连他的气息都薄弱了,睡梦也不安稳。
朝中有萧柯,只要下朝后他在宫中,她总要前去问最新战况,想知道他是否无恙。
隔了千里的那边,他怎么不是相思如狂?战场上,他想着她,就努力保护好自己不愿受伤;每到深夜,军帐外寒风呼啸,一片肃杀,冰冷的睡梦中只想着她的温暖柔和与轻颦浅笑。她像一株柔软的藤蔓,不知不觉细细缠绕了他的心,他的心上满是她,怎会不相思?
实在是打发不了日子,虽然手上有金牌,但是他临征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外面风声太紧,情形乱,他又不在身边,万万不可随意出宫。经过达娅那件事后,后宫倒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再作乱过,她就不用烦心了。最后去找了掌管茶事的女官,要了些新茶叶和花瓣,心想着多学些等他回来泡给他喝也好。
“娘娘,这是今年新进的铁观音,色泽鲜嫩,清香微甘。”女官一边向倾曦介绍着,一边心想:曦妃如今可是皇上唯一宠幸,也是最宠爱的妃子,如果得到她的赏识,自己升官还不容易?
“这茉莉花是宫人们精心培养后摘采的,味道清甜,若放点儿蜂蜜更是可口怡人。”
看到花瓣,她却无端想到了另一种物件,向掌事吩咐要了些来。
还没到殿里,妙凝就急急地跑出来迎接她,满面笑容:“娘娘,娘娘,皇上来信了!”
“是吗?”她眼睛一亮,喜出望外。接过信,既快又小心地撕开信封,手指因激动和兴奋竟在微微颤抖。
爱妻倾曦:
我军势如破竹,攻破楚国即在眼下,不日后即将凯旋而归。吾思汝成疾,汝今一切可安好?春寒料峭,务必多添衣物,勿因喜赏景而常外出,当心着凉。
夫玄宸
短短的几句话,说得她是热泪盈眶,心中软和得一塌糊涂。他第一次不用“朕”,是以夫妻相称。原来日日相思衣带渐宽的不仅是她。宫中的冬日亦是寒冷,想必塞外更是冷冽,他小心了吗?他只想着她,自己又是那么不细心的人,怎么会在意自个儿的身体呢?千万不要着凉才好。
直到晚上用膳时,妙凝还打趣道:“娘娘您从接到信开始到现在,可一直笑得没合拢过嘴。”知道自己被人发现,可还是掩藏不住心中的喜悦,斜睨她一眼:“赏你一盘儿瓜果,自己唠嗑去!”言语里依旧是慢慢的欢喜。
“那奴婢退下了。”妙凝福身。
“等等。”想起了有事,“酉时来本宫这儿一趟。”和他在一起,自己的性子倒是有些变得和他一样了。往常是不太喜欢有人陪着,可不至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可他的极宸殿里,宫人们除非有事都是不得入内的。渐渐的,她也习惯这样了。想当初自己还暗想他过于谨慎小心。妙凝现在是一等掌事,住的地方自然比平常宫女好些,就在极宸殿旁的小院里,服侍她跑几趟倒不是很麻烦。
倾曦把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视如珍宝般放入一个精美的匣子里,然后放入柜子。看酉时差不多了,又拿出白日拿来的茉莉花瓣和一些针线,放在几案上。
“娘娘,奴婢妙凝。”有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妙凝小步走来,行礼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
“妙凝,本宫想问你荷包……怎么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谁叫她小时不喜欢女红刺绣,看到那些针针线线脑子里就像打了乱骂,直头疼。她也怪了,先生叫她背再长的诗词她也能从容地一字不漏地背出来,可叫她刺绣,那可是连连摆手,避而远之的。为此,还被大姐说教过好几次。现在好了……想给他绣个荷包,自己的女红又拿不出手,只能向宫女请教,悔不当初啊!
妙凝那鬼机灵捂嘴笑:“娘娘是想绣给陛下吧。”
“就你聪明。”知道自己被看破,只好笑骂她。
“娘娘想绣什么花样儿的……”
窗内灯火通明,红烛燃了一夜,外面的夜已是一片轻悄,只听见风打着那几片零落的梧桐叶。
“娘娘,都将近子时了,快睡吧。荷包明日绣也不迟,累坏了身子可不好。”妙凝也不知自己劝了她几遍了,可自家娘娘即使哈欠连连也不为她所动,依旧低头仔细地绣着,两耳不闻,怕是绣错了一步。
没办法,到时候皇上回来看见娘娘憔悴成这样可是要怪罪下来的,只好使出杀手锏:“皇上可是要心疼娘娘的。”
倾曦总算是放下了那件半成品,两眼惺忪,道:“那我洗漱吧。”站起身来,双腿已是骂了,脖颈和腰也酸得很,捂着脖颈按摩几下才好受些。妙凝见状就赶紧过去扶。她不是没看到,娘娘扎了好几次手指都没哼一声,那些花样都是叫自己先绣在别处上,她看了后再亲手绣到荷包上的,硬要给皇上一个自个儿亲做的。这份心意,也真是难得。起处她受伤时住在极宸殿,对皇上也是不冷不热,就算皇上再怎么留心也没用,现在他们俩可算是心意相连了。每逢皇上发火,极宸殿的一群奴才就战战兢兢、风声鹤唳的,行事都小心翼翼,怕招惹了皇上,看到娘娘过来就松了气,暗地里都说娘娘是他们的福星。可不是么,皇上就在乎这一个娘娘,看到她也不忍生气了。
过了半月,荷包都快绣好了,那边却迟迟未传来消息。她实在忍不住,去问萧柯,可他的回答还是一模一样:“军报上只说还有一战未决,两方僵持。”
那日花针又一次刺破了她纤嫩的手指,一滴朱红的血珠沁在指尖,如同一颗血泪。一整天下来,倾曦都感到没由来的心悸,似乎什么东西就要突破而出,而她却束手无策只能干着急。腕上鲜红的相思结仍在,他一定会平安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一夜辗转,不得好眠。那种恐慌的空落纠缠了她一天一夜,她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你要去前线?”萧柯拍案,不是愤怒,而是震惊和焦急。
“是,我一定要去!”倾曦态度坚决,丝毫不动摇。
“不行,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你一个弱女子,不懂武功,路上很可能会遇险,我怎么放心?皇上临行前郑重嘱咐我要照顾好你,你这样一去给我和他都添了麻烦。”因为倾曦平日里下下棋、喝喝茶,两人便也熟络了起来,萧柯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
“怎么麻烦?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一路上便装前行,你派几个侍卫护着我就行,不会有什么差错。”看萧柯那一副样子,她又急又气,真怕他狠下心来拼命拦着她。
萧柯知道这女人倔脾气,软的不吃,也只好硬碰硬了:“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有金牌,自己出去!”她突然想起那块金牌,一下子心中有底了。
“你……”萧柯气极,她还真是和皇上有几分像,倔!
倾曦气呼呼地甩袖扬长而去。一出门妙凝就迎上来问:“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收拾东西,我要上路。”
“上路?去哪儿……”妙凝看倾曦那一脸严肃和掩饰不住的着急,自己也冒出汗来,可自家娘娘只顾自己走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便衣、医药、盘缠……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放在包袱中,马车叫妙凝去办了。本想着一切准备就绪后明日出发,可到了申时天已昏暗的时候,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慌乱,好像那件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不容她再托缓半刻。
脱下罗衫,穿上麻布便衣,束好发,在路上还是男子装扮更安全些。妙凝正端了晚膳进来,看到娘娘这副打扮心下觉得不妙,大喊:“娘娘,您要做什么?”
“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出宫上路。”
妙凝虽然嘴上犹豫,可手上还是不停地帮倾曦收拾着东西:“娘娘您何必这么急?好歹得和萧丞相说一声啊。您这样急急地走了,连个交待都没有……”
“和他交待更费时间!”拎起包袱,推门而出。
门外,萧柯正着藏青披风,正面对视着她。他一早料到了,便在此等候。
“马车和随行的护卫都准备好了,出发吧。随行的都是我贴心的人,你尽管放心。”他一句不提原因,似乎一切早已心知肚明。
倾曦诧异:他不问为什么吗?他同意她去了?
“路上处处要小心,可别让皇上回来时骂我。”他戏谑。
一路送她到宫门,二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知己何必多言。
“保重。”
“保重。”
道别后扶她上了马车,望着车子驶出宫门。车上的帘子摇摇摆摆,是因为马车颠簸,还是因为寒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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