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

　　一个月对于你而言是长还是短。
　　大约是一辈子那么长。舒君想。
　　在齐建海送去医院一个月后，他死了，死因是肾功能衰竭。
　　案件侦破非常顺利，然而这样的戏码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然后有人挖出了舒君和秦玉锦的关系。
　　正当整件事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时，舒君在秦玉锦被抓获的当天大闹了一场，她哭叫着拉扯秦玉锦，言语里透露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以及齐建海死前她所看到的一切。
　　当事人的出面坐实了同性恋反目的杀人丑闻，可是事情却没有如意料中的闹大，反而被压制了下去，唯一对此事有语焉不详的报道的是当地几乎没有人关注的新闻网。
　　舒君在开一个很大的赌局。
　　世上最可怕的永远是世人所知甚少的猜测，所以她必须把猜测落实，在巨大的冲击后，事情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她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接受采访，也许像一些烂俗的伦理节目嘉宾一样戴着墨镜，神情是强装的麻木，以正面的方式来把自己的隐私公诸于世，让所有人带着兴奋的好奇居高临下地观赏她；直接闹事，像泼妇一样出现在闻讯赶来的记者的镜头里，用歇斯底里告知世人什么是最深的痛苦，以一个模糊的身影说明一个故事的结束。
　　她选择了第二种。
　　因为一个恰好的时间。
　　X大的召开让所有的负面新闻都有了被压制的理由，同性恋，暴力，杀人，闹事，也许每一条都足够爆点，但只有全部加起来才够本。
　　所以她放弃了另一条看似更聪明更理智的路，抛下了所有的脸面，下了注。
　　接下来的所有动静告诉她，她赢了。
　　一个月内还有人在讨论，一个月后说起这事不过是一句带过，都是些旧闻，也说不出什么新意，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相同的话，也就没人愿意耗时间再提。
　　舒君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找到了新工作，单位体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了孕，她不甚在意地留下了那个孩子，在之后的一次相亲里，她认识了一个家庭条件不算好但还算努力的男人，也就结了婚。
　　对于一个同性恋而言，结婚对象根本无所谓是谁，她有时会庆幸自己是女人，在床上没有必要□□，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喘几口气就可以蒙混过关。
　　结婚的第二天，她挺着肚子约丈夫去买烟灰缸，水晶的，剔透而坚硬，她把烟灰缸认真洗好放在茶几中央，跟家里的摆设并不相配，然而她依旧喜欢。
　　烟灰缸就放在老地方，她想，你来吧，像砸死之前的那个男人一样，砸死现在这个，也许次数多了就没有人愿意娶我，我就不再结婚了。
　　然而每次半夜惊醒都不会再有一个烟灰缸悬在她的头上，最后却落在她的身后。
　　那个水一样淹着她眼睛的女人或许死了或许疯了，但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再与她无关。
　　我的聪明用来掩盖自私，而你的则是压抑愤怒，我永不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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