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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姐。。你又在树上睡。。”一身穿淡黄衣裙,粉黛玉琢的丫头手中端着白瓷条盘上盛一份雪花桃泥,仰着头,撅着嘴,表情无奈。
深冬的树,叶子掉的精光,枝干裸露;如同木版画,粗旷处线条洗练,细腻处丝缕纷繁,每一枝每一节都刻出生命的痕迹。树上有一团东西,天蓝色,圆滚滚的。细看过去才发觉是一女子。由头到尾裹着严严实实的,只余一头如瀑发丝用一根紫色飘带随意绑上,垂落在枝条间,在风中飘飞。
“小姐。。。”黄装女子大吼。
咕咚。。树上女子掉落。。。在摔落地面前,来一个轻转。
呼。。安全落地。
“亲亲锦丫头。你家小姐又不是聋子,用得着喊得这么大声吗?”纯蓝雪绒衣里探出一个头,睡眼朦胧。容颜清丽,但算不得丽容无双,淡眉,挺鼻,红唇,雪肤,下巴处有一红痣。嘴角带笑。
真不明白她家小姐,明明怕冷,一到冬天穿的衣服比谁都多,远处看去,你只会认定是一个球。可就老爱往树上爬。夏天还好,再怎么说是图个凉爽。冬天怎么办。枯秃秃的,还寒风刺骨。
“喏。小姐的雪花桃泥。“
“还是我家锦丫头最贴心了。。。恩。。不错。。有前途啊。。。”女子拍了拍手,右手往盘子里伸,左手弄了弄头发。哪天一狠心全剪了,省了打理。
“小姐,为什么不让绿丫头在这里植几棵常青树?这样看起来就不那么冷了。”
女子闻言挑眉。“我看着挺好。一看就知道是冬天。”
“是。小姐说好就好。”锦丫头状似委屈。不知道想到什么马上又扑哧一笑。
“小姐。你不知道冷凤天庄的大小姐今天多搞笑。”
“锦丫头!”
“我知道嘛。小姐是说少管他人事。但是今天我在街上买做糕点的原料时,被人碰倒了耶。那个人好没礼貌,扶也不扶我一下就往那云烟客栈里跑。我当然是又气愤又好奇啦,就跟着跑过去了。一进客栈才知道。小姐。你不知道我看到谁了,冷凤天庄的庄主大人哦。还有冷大小姐。听旁人说是来这里接一个人的。那冷大小姐连眼睛都瞪圆了在那里等着来人呢。哼。我就看不出来她哪里有天下第一大美人的样子了,连小姐的一根指头都不如。那些人跑来还都是看她的。。。小姐你说要不要命。我的腰现在还有点疼呢。不过倒真好奇哦,不知道来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连冷大庄主都亲自去迎呢。”
女子埋头吃糕点。她家这丫头什么都好,能烧得一手好菜,她这张嘴就是被这丫头给养得越来越刁的。唯一缺点就是缺心眼,好奇,爱管闲事。
“小姐。。”
“走吧。”女子看了锦丫头一眼。往竹楼方向去。
锦丫头知道自己又多话了。吐了吐舌头,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姐身后。
。。。。
冬日的阳光斑驳落地,甘蓝、三色堇、 北极菊、 仙客来、腊梅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在这里盛放着,芬芳馥郁。冷雪云就是在这里和她的四个丫头闲闲的过日子。此处是冷风天庄的一别苑。比起偌大的冷风天庄这里只能算是一角落。
十二年前她和柳妈回到竹楼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风若华,而是一顶轿子,四个轿夫,以及那个曾在客栈里说过自己姓刘的中年男人。男人笑的殷勤,讲了一则故事,诸如麻雀变凤凰类的。雪云听着就累,她躺在柳妈怀里一动也没动,只听进去“夫人已在天庄等候小姐。”后来搭上那顶轿子,忽悠忽悠得被抬到了冷风天庄。
那天她看了一场戏。而她荣幸的成了这个戏中的一主角。
柳妈把她抱得特别的紧,站在大厅里。
大厅里坐满了人。
主座上的男子向着他们走了过来。四方脸,是老人家所说的大富大贵的脸盘,身材魁梧,眼神温和。这人说他是她的爹。
后来风若华一身雪白衣裳,头上插着玉步摇,脸上抹着淡淡的胭脂缓缓走了进来。
冷艳天香。
她从柳妈处接了雪云,抱在手中,冷冷地看着那男人。
“我会依照您的话生活在天庄里,但是也希望冷庄主能遵守您的诺言,让我们母女俩依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活着。雪云顶得是冷姓,但除此之外她只是我风若华的女儿。”
那些坐着像道具的人猛得闹腾开。
“风华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老爷可是一听到风华妹妹的消息就急得不得了,晚上都睡不着,一大早就让人给接了妹妹来。”大约三四十的女人,风韵犹存。身上佩着明珠,点缀着碧色宝珠和红色的珊瑚。
“二夫人说的可是真话。老爷确实一直在找夫人,没想到小姐都这么大了。以后我们家小三就不会吵着说没个妹妹一起玩了。看小姐生的多水灵啊。” 此女是一漂亮的主。五官艳丽,头上插着雀形的金钗,腰上挂着翠绿色的玉石。一边说一边把她身边四五岁的儿子推到风若华面前。眼睛却只瞟她的老爷。
风若华只静站着,看也不看那些红肥绿瘦。
半宿才听冷庄主轻叹了一口气。
道:“以后你们母女就生活在天庄凤愿别院吧。你们也都听好了,不许去打搅若华母女。违者逐出天庄”后半句话是说给在坐的人听的,明显是说重了。但是风若华较满意。如果非要退一步,那这一步应该是要尽可能的另自己接受。
再后来呢。。。雪云觉得记忆有点模糊了。
只是记得两年后风若华死了,这个待她一直很好的娘拉着她的手死了。那晚她就站在床边,柳妈哭得昏天暗地。绿丫头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但是看到柳妈哭她也哭,还坐在地上连那些闻讯赶来的丫头们都拉不起。那天她再次看到冷庄主。比初见时似乎又老了许多。还有那些夫人们,看起来各个都泪眼迷离,只是那些眼神都闪烁着幸灾乐祸。雪云搞不清楚这冷庄主到底娶了多少位夫人,又养了多少儿女,只是明白风若华到死都不曾原谅过他。恨着却又着实爱着。
冷庄主给了风若华一个隆重的葬礼,葬礼上来了很多人,都是一幅哀伤状。冷风天庄到底在朝在野位置都是响叮当。当家主母的去世再怎么样都是不大不小的事情,即便这个当家主母似乎就不曾在大家的面前现形过。
这天三夫人的八面玲珑让她在葬礼上出尽风头。有些人总也是有办法在各种场合为自己取得最有利的牌的。
这年,雪云不过六岁,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一幕幕的戏开场落幕。绿绮,锦欢两个丫头哭得悲切,馨影只是默默得站在她身边,只是那紧握的小小双拳和硬是忍在眼中的泪水透入了心声.而这一天哭的最真切哀伤的唯有柳妈。雪云没哭,单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心里淡淡得叹了一口气。
冷庄主只露了一面便消失了,三天后才出现。出现的那天即是叫雪云过去书房。
柳妈被拦在了书房外。
冷庄主打扮得体。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
却硬是呆呆得看着雪云,不说一句话。然后叫柳妈把她带走,再不要出现在他面前。那刻的眼神似乎是狠决似乎是不舍。
雪云读得懂,但不代表怜悯。对她来说一切都是云淡风清。风若华的死便没有让她生出多少的悲哀。人总会死亡。早或者晚的区别。
那以后她貌似被封锁在了凤愿别苑。从此冷凤天庄于她无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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