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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三十】
杜宁被舅舅和灵凤这么一闹也没了兴致，便让我好好休息，他自己坐着看书。
没一会儿，又有人敲门，轻柔得很。
“是赫容吗？”我问。
“是。”外面温和的答。
杜宁看了我一眼，放下书去开门，侧身让赫容进来。
赫容站在我面前，微微低头：“小姐身子可好？”
“嗯，好多了，你事情办得怎样了？”我倚着床头看他的腰坠。
“乔小姐的尸身已经安顿好，至于乔家的人都也安好。”赫容这么说着话锋却一转：“小姐，猫族有了新的继承人。”
“哦？”我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折子，杜宁也走过来看。
“七寸？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我疑惑的看了看赫容：“谁选的？”
“猫族祭祀，信音。”
“江段的发妻。”杜宁这么和我解释，见我惊讶的表情，他说：“这次天妖之战，其实，多亏了信音，我才能全身而退。”
“这是相爱相杀的戏码？”我把折子丢在床上：“不过那个小姑娘还小吧，好像要十八岁才能继承王位对吧？”
赫容点头：“所以信音给她寻了一户好人家，先隐藏身份活着。”
“嗯，那样也好。”我点点头：“我蛇族同猫族向来交好，猫族有主，也是我们的好事，备些好东西，以我个人的名义送去吧。”
赫容思索了一下，点头道：“是。”
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他同意了我的决定。
“对了，陛下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微微扬起：“陛下已经送去了族里的贺礼。”
杜宁半天没说话，此时突然开口：“阿靖，你也当去给蛇王陛下请安了。”
赫容亦点了点头。
再见到之修，已经时隔十七年了，我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找他，但愿能得到宽恕。
他依旧一身红衣，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看到我，眼神也是淡淡的。
我跪下给他行礼：“罪臣沈桃拜见陛下。”
他一只手支着下颌，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所以他不说话，还让我心肝微微发颤。
他缓缓的直起身子，站了起来，然后朝我走过去，他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我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欢迎回来，阿昭。”
我惊愕的抬起头。
他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你的错，我知道。”
他见我不动，便低头道：“其实一切我都清楚，只是我当时确实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那样。”
“没什么！”我忙站起来：“是我不够细心才会酿成大错，之修并无错处。”
有人在门口轻声咳嗽，我转头去看。
一身熟悉的翠绿，不是师父是谁？
“倾墨，你怎么来了？”
师父眯起眼睛笑笑：“你们再这么推下去，这事就完不了了。”
我同之修闻言都是一笑。
师父靠着门框，也不进门，只是对我说：“阿花和静静想见你。”
我一愣。
之修看起来并不知情，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师父：“那都是谁？”
我低着头笑笑：“我最珍惜的人。”
跟着师父往宗阙飞的时候，师父突然叹了一口气，声音十分幽怨：“你还是不听话的很，想当年我的小桃子多可爱啊。”
我忍不住笑道：“这次也并不是徒弟不听话，实在是命运所致。”
“师父知道。”他又叹口气：“只是车裂之刑确然十分痛苦吧。”
“嗯。”我犹豫了一下：“当时很绝望，但其实回过头看，似乎比师父日后要经历的天雷劫要好多了。”
他怨愤的瞪我一眼，忽的又笑了：“还是同我这徒儿聊天来的愉快。”
我摊手。
他拍拍我的肩：“到了，走吧。”
阿花已经在门口迎我，看到我的时候，还像从前一般跑过来，眼睛红红的，两只手紧紧攥住我的袖口：“姐姐……”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我回来了，阿花过的还开心吗？”
她点头：“柳先生对我很好。”
“柳先生？”我转头看师父。
师父无奈道：“你觉得她应该一直叫我恩人才好？”
我默默的转回头又问阿花：“静静呢？”
阿花抿着嘴说：“在后院。”而后怯生生的看着我，迟疑着开口：“姐姐你这次是来带静静走的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抬眼看她，面上不动声色，笑着摇摇头：“还不会。”
她松了一口气，我的心却揪起来了。
她不愿意放下静静，静静是她养大的，这样被我带走她一定不愿意，可是……那是我的孩子，早晚都要回到我身边的。
师父却走过来拍拍阿花，轻声道：“阿花你……这几天收拾收拾，去妖王陛下那里去服侍吧，我已经打好招呼，你总在宗阙不成样子。”
我惊愕的看着师父，阿花眼泪却已经下来了：“柳先生是要赶阿花走吗？”
师父云淡风轻的笑道：“我府上已经有了君瑞，至于桃子那里，亦不能留你，所以妖王陛下那里是你最好的去处。”说着又放柔了声音：“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呢？”
阿花似乎有些懵，但是她还是含着泪点点头：“好。”
我垂下眼睛轻声道：“我今天便不见静静了，阿花好好陪陪她。”
师父嘴角微微挑了一下，跟着我挂上了云头。
我才敢泣不成声，师父将我揽进怀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哭着说：“师父，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我觉得好对不起阿花……她和她的孩子因我而死，现在我又……”
师父温和的笑了一声：“坏事是师父做的，这个坏人就让师父当吧，桃子乖，这件事以后，桃子的事师父就不管了，以后你要自己长大，也要记得，要做好人，但是不能让自己绝望。”他把头低在我耳边，轻声说：“明白了吗，嗯？”
我还是埋在他的胸口闷声点头。
他无奈的笑笑：“活了这些年，还是个小孩子呢，小桃子。”
我本来想说，面对着师父，我永远是小孩子。
但是我没说，我不能继续这样捆着他，让他绕着我转，处处为我着想。本已没有师徒的名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欠师父的。
所以我只是说：“师父放心，徒弟一定会长大的。”
师父欣慰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走吧，师父送你回去。”
“嗯。”
回去的路上，师父忽然问我：“静静的事，杜宁知道吗？”
我摇摇头：“族里有人在算计我们，所以现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不能把静静暴露出来。”
师父点点头，随即又问：“你多久没温习过功底了？”
我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师父也没多过问，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下次要打鱼族，你可就没那么好运气躲过了。”
“是，师父。”
送别师父回蛇族，到了盘云洞的时候，我正遇上了和之修商谈的靳央，许久不见，他还是那个张狂的样子，见到我，挑了挑眉：“沐祭司。”
我向之修行了个礼，就对着靳央笑道：“靳祭司，别来无恙？”
“托沐祭司洪福，靳央一切安好，倒是沐祭司，有没有好起来？”
我笑道：“十八年，便是断了四肢，伤口也该愈合了。”
靳央没说话，眼里却有一丝安慰。
我转向之修，拱手道：“陛下同靳祭司聊到什么了？”
之修靠着高大的椅背，笑容假的很：“本王听沐爱卿说鱼族是个强兵大族，便向靳祭司讨教一番，如今已经聊完，正准备送靳祭司离开。”
“如此，那便让赫容去送吧。”我给赫容使了个眼色，又对靳央道：“靳祭司，沐昭不送了。”
“蛇王陛下告辞，沐祭司告辞。”靳央拱手然后退了出去。
之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张狂的鱼族人。”
“靳央其实是个性情的人。”我笑道。
不多时，赫容从外面回来：“启禀陛下，方才虫族派人传来消息，说苏公子收族之劫历完，已经回到了部族。”
之修看我一眼，然后叹了一声：“十八年了。”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虫族族长继承王位是一件大事蛇族于公于私都得送上大礼。我同之修权衡许久，送了许多珍贵的蛇蜕，可助长修为。
两个人商量到快天黑，之修疲惫的活动了一下肩膀，道：“寂兰，去端茶来。”
我茫然的看到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白衣侍女，愣了一下。
寂兰冲我狡黠一笑，而后又文文静静的答了一声：“是。”
我疑惑的看之修，之修解释道：“寂兰最初是为了压制梦廊魔性，才被妖王陛下送给我们，后来梦廊要去历劫，她便跟着我，成了我的侍女了。”
我看了一眼寂兰走出来的角落：“她……就一直在那里站着？”
之修笑笑：“寂兰平日里便在阴影里幻化原型修炼。”
我点点头。
这天晚上，我从盘云洞回房，赫容同我并肩走着，突然开口道：“时机差不多了，明日便将我的身份告知成和修，请他禀告妖王陛下。”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他。
他垂下眼睛道：“断木等的太久了，我不想让她再等下去了，现在蛇族回归平静，是时候各归原位了。”
我沉默片刻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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