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

作者:安安雪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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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自从贪极将月满从明悟河中救起,送回月老庙以后,相亲的事就一直被搁置。月满身体弱,因上次的落水染上了风寒,刚回来的几天卧病在床陪不了贪极也就罢了,现在身子也大好了,闲在院子里喂鱼养花,或是作些水墨丹青,却是越发无聊了。
      前些天贪极还天天来看他,贪极的邻居般玉萧也送来了药品补品,可这几天……月满有几日没有见到贪极了。
      听师傅说,贪极蒙了圣宠,被玉皇召见了几次,多半是吩咐了什么,没空来看他。
      月满心想,他终于要接近自己的目标了。
      可一想到自己……还是穿着一身有些俗气的红衣,他没有变,还是那个再平凡不过的实习小月老。
      或许自己跟俨然已是天宫新贵的饕餮府主不是一路人,但,自己却是真心诚意地为他感到高兴。
      他的成功里,会有我吗……
      这样想着,原本空寂的心又多了些安慰。
      “月满,”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月满回头一看,贪极已大步跨进文房,“在画画?”
      月满浅浅一笑,放下画笔,“嗯,你来了。”
      “这几天没来看你,玉皇召我有事,也许,要升我的职。”
      “那挺好的,恭喜你了。”
      “你知道是谁把我举荐到玉皇那儿去了吗?”
      “谁?”
      “东帝殿下。”
      “嗯?”月满有些疑惑。
      “哈哈,是啊,我也没想过能有被殿下看中的一天啊!”贪极难按捺心中惊喜,大笑出声,“你可不知道,听殿下说是裴芷蓝跟他推荐我的,原来她和我相亲是考察啊!”
      “是么?”月满低垂了眉眼,心中一汪水波不住回荡。

      记得当日,月满趁着贪极出门,向华星宫递上一封拜帖。裴芷蓝念在他是由东帝殿下亲手从初灵石上抱下的份上,接待了他。而月满在寒暄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请钟毓仙子不拘小节,提拔饕餮府主贪极”。
      “你真有意思,也知道我跟他男女有别了,那你知不知道,我只是个女官,哪有这个本事?”裴芷蓝掩嘴轻笑。
      月满淡然回道:“全天界都知道,仙子是东帝身边的红人。仙子若想有,便有了。”
      裴芷蓝放下袖子,盯着他眼睛:“你本只是个小小实习月老,知道的却不少啊。那你说,贪极他凭什么?”
      月满面不改色:“仙子见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之后,裴芷蓝当然答应了他,否则也不会有那次的相亲了。

      月满看着贪极高兴的样子,顿觉只要是为了他好,什么也都不用管了,就算他喜欢上了裴芷蓝,也……
      “不过,钟毓仙子说,她是因为你和东帝殿下的渊源,才看中我的。你和东帝殿下有什么关系?”
      “她这么跟你说的?”月满顿了顿,心下了然,“也没什么,我在初灵石上诞生时,是东帝抱我到月老庙的。”
      “月满,你可是我的福星啊!”贪极大笑着揽住少年,眼中满是飞扬的自信。
      月满眨眨眼,垂下头,低声喃喃道:“我只是个实习月老……”
      “什么?”
      “没什么……哦,对了,后院有株樱花树开花了,挺好看的,我们过去坐坐?”
      “月满可学会爬树了?”贪极戏谑地问。
      他一听,想起初遇时的事,发窘道:“谁跟你一样啊。”转身就往后院去了。
      贪极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眼神变得无比温柔。他抬脚跟了上去。
      月老庙后院,一株高大的樱花树开得繁盛,偶有一两片粉色的樱瓣飘落,精灵儿似的,缠上树下看花人的发,在发梢调皮地打个圈儿,又悠悠落下了。
      月满正拾了一朵樱花在手里把玩着。
      贪极走到他身后,忽然环住他腰,一用力,托着他飞起来。月满吓得轻呼了一声。两人稳稳落在粗壮的树枝上。
      “就知道你不这样上不来。”贪极脸上故作不满地瞪他一眼,手指却极为灵巧地在他鼻尖戳了一下。
      正奇怪着这家伙今天怎么转性了的月满无奈了,难道他自个儿不会飞么。
      他摸了摸刚刚被戳的鼻尖,忽然觉得贪极的举动有些奇怪,例如,一只手现在还环着他的腰,可是,心里却暖暖的,说不出的心安。
      他抬眼,正想说些什么,发现贪极正盯着他看,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脏了么?”
      贪极被他一说,移开目光,似在想些什么,然后严肃道:“月满,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玉皇准备把我派到妖界去,支援剿灭妖界祸乱的天界换位兵团。”
      月满呆了一呆,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预祝你凯旋。”
      “或许很久都不回来,也或许,回不来了……”
      一阵风吹来,几乎要吹散他的话。
      月满却笑了:“你不是说过么,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会子伤感,晚了。”
      他在笑,鼻子却有点酸。
      他要受重用,要名扬天下,自己可以替他高兴,为他祝福,可他要上战场了,或许,或许,有那么多的或许呢?
      贪极说:“嘁,本府主何许人,怎么会怕,你等我横扫祸乱,胜利归来吧。哈哈哈!”最后那三声,笑得沉郁顿挫,余音绕梁……
      月满刚酝酿出的情绪被这傻不拉叽的笑声冲得烟消云散。自己怎么会担心他呢,他不祸害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会有事呢。
      贪极笑罢,忽然低声道:“我只是……”
      “嗯?”
      “只是有点遗憾,”看见月满脸上疑惑的表情,又接道,“不能天天欺负你了……”
      “你!”月满恼了,果然这家伙是不用他担心了,他怎么还不滚去战场不用回来算了!“你应该遗憾裴芷蓝不喜欢你,你找不到对象了吧!”你打击我,好,我以牙还牙。
      “不说这个!”贪极沉下脸,他的遗憾,只是为了他,但“我只是会舍不得你”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可月满竟还想着相亲的事。
      两人沉默下来。

      相处的日子很快从指缝间流走。
      贪极领着天兵出兵支援那天,月满去送他,贪极说上次他送他的红线弄丢了,月满就从手腕上解下一条红线,又亲手系在他手上。
      贪极不知道的是,月满给他的这条红线,和其他的都不同,那是月满从出生时就戴着的。
      月满不知道的是,贪极的红线并没有丢,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从月满那里拿到一件他贴身的物件而已。
      有些东西,没有说出口的,却已经很深很深地深入骨髓。
      陪着月满来送贪极的月老幽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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