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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日。夜空无星。
1.这世上。
这世上原来有一对平凡夫妻,女的毕了业去一家国营单位上班,男的也是日日上班,后来辞了职,陆续地做点零碎活。这女的是我母亲,男的是我父亲。他们现在也还是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日子一天天拖着,拖着长长的名为不幸的惨淡的尾巴。像个青灰色的满身褴褛的,负重的鬼,拖着一条没精打采,可有可无的尾巴,摇摇晃晃,走在路上,看上去跟这尘世的缘分总是浅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消失不见了。
2.子宫。
母亲生下我,因此在肚子上留了个伤疤,后来,也就是现在,同学生了小孩,告诉我,想要怀第二胎就得最好顺产,在网上看到写王菲的文章,也说剖腹产不利于后续的怀胎。还提到王菲的第三胎由于宫外孕流产了,这个词让我想到自己有一段很混乱的时期,沉浸在那种情绪里,我过了十几年,又花了只两年就明白了那些造成混乱的前因后果,是一些平常的不负责任的举动而已。
3.电话。
我躺在床上,以后这个动作重复了很多次。或者是,我站在门口,都看不清楚了,电话里说着不太好听的话,妈妈哭着应对,或者没哭。
4.哭这个动作。
说到哭这个动作,最近一次是刚才,我打电话给父亲,断了两次,我在黑暗里哭了,其实只是不受控制地外溢了几颗泪珠子,次而是听着小时候玩的游戏的背景音乐,我重新玩通了结局,想着父亲光着背穿条裤衩,夏天地上铺着席子,席子下面是红色的地毯,父亲面前是486,我们一起玩通了仙剑DOS,那时候看到灵儿在红色的天空里飞升,接着青色的丝带飘落,白色雪地里告别,我哭得不能自抑。再往前是被舅妈试探,然后她告诉外婆我的情况变得更坏了,母亲回来以后我搂着她掉了几颗泪珠子,我想她辛苦,我太笨了给人愚弄试探,但想想其实最傻的还是我没有及时争辩的习惯,不争辩事情就变成好像就是那样的了,太蠢了,但是争辩又不把气氛弄僵的本事,我却还没学会,因为每每当时的我总还是很生气,这个气让我说不出任何温和又有道理的话来,更多时候,在试探发生的当时,我还没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比如笑脸,比如扯谎。
再往前是母亲在哭,她哭了,因为我告诉她,不要再妄想发生父亲回到她身边的事。后来,我有一点后悔。过年的时候父亲来外婆家,母亲在房里,坐在床上,父亲在床边,母亲去靠父亲的背。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找一个母亲以外的人,我觉得这是他的惯性吧,因为已经这样了,所以不会走回头路,何况,我又不是找不到你以外的女人。是了,剩下的混乱和痛苦是我们自己的事。我想他的代价是,生活不会变更好了。
他们两个就像个警示牌,有时候我想现跟人相处一段时间再看,但我会想起,一个男人要毁掉一个女人是很轻易的。如果你追求经历,努力去做,经历会把你带到更广阔的地方,让你看到很多风景,回味别人美丽的故事,这是你个人的事,只要你肯努力,知道方向在哪里。但更现实的情况是,那一点点能量很快就用光了,人很快就被不合理的工作折磨得失去了光彩。于是想到了家庭。可是男人要毁掉一个女人多简单,这像个悖论,最后的结论是,你若不自私地为自己多做打算,丈夫又如何,随时会变成一把匕首。她们的依靠就只有柔弱的孩子,这个循环总也停不下来。
5.孩子。
我见过两三次,我知道一些,有点可怜他,但其实我不了解他,我在可怜我自己。随后据说去了英国。这是一个孩子。我曾想去日本,后来知道,没工资的话我连北京都去不了,想着那段觉得自己哪儿都能去的日子,就像个小孩,可那时候真正想去的地方只有死后国。
6.性。
五年级的夏天,我们游泳,打赤膊,躺在地上睡午觉。有一天中午,我感觉身后的人扯我的内裤,我阻止了那只手,但当我回过头,我对那只手的主人笑了一下。
你不知道你睡着以后会做什么,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知道,我没睡着。但,她不会再提了,她有别的事要做。其实真正我该意识到的是,找些别的事,把那些事忘了,即使忘不掉,别让它浮起来。
一个梦,那个身体,我知道是谁的。醒来有种恶心的感觉,更多是不可思议,不能再想。
我打开房门,他飞快闪到旁边躺下,用被子盖住身体,但我瞥到了,她的腿还立着,半睡不醒。我进去熨裤子的,要交作业了。
7.梦魇和噩梦以及害怕
以前是这样,我清楚地看见一个梦,记得它,多年后都无法忘掉,讨厌,讨厌,但它就是能及时地出现,回放。最近大半年都趋向于,有很多梦纠缠在一起,像团灰色肮脏的烟雾,等我醒来发现睡得超时了,梦都模模糊糊的,我分不清,好像看见了什么,却没有故事甚至画面,留下的就是雾霾一样的感觉而已。
让我害怕的那种感觉,我甚至不能将它写出来,因为写出来它可能就又会出现了。
8.忘记。
越来越频繁地迅速忘记一件事情。想着要做的事,下一个动作,下一句话,因为一个轻微的打断,就不出现了。我希望会好起来,所以我总是趋向做让自己不得安宁的事。
9.奶奶和外婆。
她们就是两个女人,我总是被女人影响,总是在羡慕男人。奶奶抽着烟打麻将的样子给我印象更深,青苔,其实有蜒蚰的臭味,月季,太阳花,豆角,屋脊,猫,阶梯和铁门。梧桐的秋天。小孩子其实就是这样,干干净净的,你涂上什么,它就变成什么。外婆住在楼房里,顶楼,两只大白猫,房间暗暗的,那时还有外公。爷爷的遗像却已经挂在墙上很久了,从我出生那年。墙上还有福禄寿的挂画,听评剧的广播,我的折纸。挂画下面的案几上放着录音机,我买相声磁带放进去一遍遍地听,吃麦乳精。再前面是饭桌,经常上的菜有油头足的红烧肉,咖喱土豆,红烧鱼,我也喜欢电饭煲闷的毛豆青菜饭抹上点猪油,但吃不惯里面的肥肉。有一年妈妈跟小姑姑一起在屋子里做盒饭卖给街上要吃中饭的打工者。
10.刚才。
刚才父亲说了很多,说,你别傻了,你哪有什么专业,以后做什么你就是什么专业。现在我仍然找不到方向,比起以前来说,我像走在雾里,通过一个出口,雾还在蔓延。是雾在蔓延,还是我也成了雾了。当太阳出现,是驱散迷雾照亮了前路,还是连我也一起晒干了。我也成了被审判的对象,像我当年在内心审判别人一样。灰色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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