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白

　　年少时的光阴其实过的很慢，可等到回头再看，却不过是弹指一挥了。

　　转眼间，毕业班。
　　所有的一切都为前程而放弃，悲壮且悲哀。大人们觉得没有了那些窗外事，我们可以专心于圣贤书。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氛围下，我也稍稍收敛了些，不再于课堂上看小说，不过回家还是一切照旧，甚至怕父母责怪而躲在被窝内用手电偷着看，往往令自己随时有被窒息的危险。
　　知道罗子毅肯定是要报考市重点的S中学，因此当他问及我想报考哪所学校的时候，故作轻松地告诉他，我和他以后终于不会在同一所学校，我可以解脱了。
　　“为什么不努力一下？现在还来得及。”语气诚挚，我明白他指的是报考S中。
　　望着他漆黑的眼眸，诚实地道出我的想法，“以我目前的成绩，进一所区重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样就可以了。如果要报考S中，还是会有一段距离，即便努力，也没有一丝的把握，还是让我偷些懒，少些压力吧。”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沉默半晌，随即浅淡的酒靥映上唇边，“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
　　“没有你这只大鹦鹉来烦我，你说我开不开心呢？”

　　交完志愿表那日放学的路上，晚晴挽着我的手，彼此神情都有些低落，她的班主任和父母一致决定让她报考S中。我说，那样不是很好，以你那么好的成绩，难道还和我去Q中混？她轻叹了口气，可惜这样的话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学校了。我安慰她，Q中和S中就隔着两条街，我们同样可以一起去上学。
　　林婕填的也是S中，她接着说了一句。

　　洗完澡，女孩坐在书桌前，望着做到一半的试卷，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继续下去，抬眸望着窗外的一弯上弦月，眼前突然晃动着尽是那叶浅笑伴着酒窝时隐时现……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画纸，痴想留住这一刹那的明媚。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钩弦月已然不见，桌上的画纸却浮现出一个有着如花笑魇的面容，女孩心中想着，不知少年见到画中的自己，是否会还她同样一抹醉人的浅笑。

　　蝉鸣玉露的七月，成绩公布，录取通知书到达。罗子毅和晚晴如愿考入S中，林婕却意外落到同我一起的Q中。
　　最后一次返校结束后，独自在校园里徘徊，想着再仔细瞧瞧这个陪伴我渡过了六年青涩岁月的地方。曾几何时，我从稚气的孩童变为了懵懂的少年，心头那份依依之情愈添浓烈。踱步来到操场上，渐渐停步于黑板报前，恍然间似见，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现在的美工可没有你画的好。”是那熟悉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微笑着说道：“祝贺你以年级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入S中。”
　　“莫言，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吧。”从他的眼中，我捕捉到一丝忧郁，“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还有什么可不如意的呢？该不是为了林婕吧。
　　“嗯，那当然。”我点了下头，手下意识的伸进书包，摸着那张画纸，踌躇着要不要给他。
　　“你说过没有我来烦着你，会更快乐，那就请你一定要做到。”他的语气虽如似平常无异，然而一种淡淡的忧伤，却在潮湿的空气中，丝丝挥散开来，直至渗入心肺，眼眶顿觉微酸。
　　“送你件礼物吧。”我怕再对着他，眼中的水雾终会聚集滴落，低头赶紧拿出画纸交到他手上。
　　“是你画的吗？”他的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惊喜。
　　“随便画的，画的不好吗？那还给我好了。”
　　“不管好不好，送给我，就属于我了……谢谢你，莫言。”这一刹那，我见到那抹令我心心念念的清浅笑魇，终于可以完好无缺地深烙于心底。
　　我们就这样凝望着彼此，来给这段岁月画上了句号。地上斜斜拉着的两片落影上散落着几朵白色小花。
　　又是白色夹竹桃漫天飞舞的时节了。

　　我和林婕最终没有分在同一班内。
　　或许是初中的学习氛围相对比较宽松，我性格中的开朗的一面开始被无限放大。渐渐从学校广播电台及校刊的小记者、学校的图书管理员，甚至年纪足球的队的拉拉队长，虽然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打杂工作，却着实为我了揭开了初中学习生涯的精彩了一幕。崭新的世界，诱惑着蠢蠢欲动的我，唯一不变的，却还是我那平凡的学习成绩。充实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如此快乐，偶尔会念及那句话，“请你一定要做到。”
　　我想，我没有食言。只是，每每心满意足后总会有那么一丝的怅然。

　　每天早晨七点，晚晴照例都会在我家楼下等我一起去上学，我们两家相距颇近。晚晴和罗子毅碰巧分在同一班，她时常会提及子毅，说他在S中如何的受着女生们的亲睐，说他在市里英语演讲比赛拿了一等奖，说他参加了校篮球队……我的回答往往最多的也不过是“哦”、“是吗”诸如此类的感叹词。
　　可能晚晴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不解地问我：“都是特意来讲给你听，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好歹尊重一下我的劳动吧。”
　　我真是哭笑不得，“你想我怎么反应？热泪盈眶，还是欢欣雀跃？”
　　“你们以前是同桌，我当然认为你应该对他的消息抱有兴趣，再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孩。”
　　“哪有啊，拜托不要胡乱猜测！晚晴，你是不是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我的矢口否认使晚晴的积极性大受打击。

　　校园内有着一座中庭式的院落，繁花似锦，四季常绿，曾是我经常流连的地方。
　　下半学期四月的一天，突然在院落一角的花坛内发现一株很特别的花卉，底下的木牌上写着“垂丝海棠”。紫红色的花梗细长，柔软的白色花朵低垂，随风摇曳，仪态绰约。结果，第二天忍不住又跑去它面前发呆。
　　“又在转着什么古怪念头？”蓦然间那个温和的声音在我身畔出现，不由得身子一直。
　　转身间，已是九个月。
　　眼前的罗子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夹克，依然是纯净的双眸伴随着淡淡的笑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哦……是来找林婕的吧，我之前好像见她在教室里排练舞蹈呢，下个月有年级的主题活动。”我思绪纷乱地不知所云。
　　“过的好吗？一切都适应吗？”
　　我点点头，“太满意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我胡思乱想，还有看不完的闲书。你呢？日子是不是过的得特别舒心？现在的同桌不会像我以前那样令你烦恼吧。”不知道怎么，我的语速很快，总害怕一时沉寂下来，空气的凝滞会让人感到窒息。
　　“哪还会有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忽然间，很想伸手摸一摸面前那沐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光泽的脸颊。柔和的春风带着花香萦绕在四周，摇曳拂荡着我们的气息，人似醺然欲醉，而我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

　　“小毅哥哥，你怎么来啦？”清脆的声音倏尔惊散开所有的花语，林婕娇俏地出现在他身旁。
　　“我要先回家了，再见。”向他们点点头，就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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