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白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将我从睡梦中闹醒，连忙跳下床，□□忽尔的不适让我倒吸了口气。跑进客厅拿起电话，原来是妈妈打来关心一下，顺便告之他们明天晚上到家。挂断电话，睡眼惺忪的回到房间，才意识到子毅已经不在屋内，大概是一早就赶回去了，我看了下床边的闹钟，还有三个多小时，他的航班就要起飞，现在应该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了。瞥见书桌上的台历下压着一张纸，我拿了起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见你睡梦中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吻了你的脸颊，却实在不舍得喊醒你。时间不允许我再多停留一会，真的要走了。抬头瞧见你的窗前挂着我送的风铃，以后就拜托它把我所有的想念传达给你。
　　言言，昨晚的事，你怪我吗？可是我不后悔，我们终于完全拥有了彼此。
　　这样你就不能再逃走，因为我要你负责，一辈子。
　　我会给你写E-MAIL，可不许偷懒不回。最下面是我在美国家里的电话号码，有没有事都可以打来找我，我也会给你打的。
　　可惜不能亲口对你说再见，这样也好，如果你落泪的话，我怕自己会走不了。

　　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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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纸上的话语凝视了片刻，我拉开抽屉，把它夹进记事本里，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冲出门外。不多久我便已经在开往机场的大巴上了。窗外浓郁的绿色在阳光下晃着翡翠般耀眼的光芒，这才觉得原来生命中的夏季是如此的美丽。
　　子毅，你知道吗？昨晚的事我一点也不怪你，更不后悔，因为，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跑走进国际出发大厅，在航班动态显示屏前查到了美联航的办票岛，却没有在柜台前排队的人群中见到他的身影，难道已经领完登机牌进去了？沮丧之下抱着试试的心态转向禁区的闸道口走去。不远处，闸道入口一旁，我在一堆人里一眼就捕捉到了他，心里一阵欣喜，快步向他走去，才走了几步，突然驻足不前，因为，眼前的情景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身旁俏生生的站着——林婕。
　　她是去送他的吗？可他们的位置却是并排而立，并非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林婕会不时向他瞧上一眼，我心底开始为着某种猜想而隐隐不安起来。子毅的视线无意间似乎往我这里扫来，我不知道怎么搞得，竟然闪身避在了一旁高大的盆栽后面。
　　他们说了不多久，林婕和其中的一对中年男女分别拥抱了一下，便挽着子毅的胳膊依偎在他身旁抹着眼泪，和另外一位妇人三人一起走进了闸道。
　　虽然是在盛夏的季节，此时的我却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几乎凝结，人几近要站立不住。之后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大厅，又是怎么上的机场大巴。人如虚脱般靠在座位上，窗外的天地，至少我的那片天地已是惨淡无色。
　　“小婕出国的事终于尘埃落定，这下我们也可以放心了，多亏了婉华夫妇。”背后传来的话语声，我转头看了一眼后坐，果然是刚才在机场所见到的中年夫妇，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林婕的父母。
　　“是啊，小婕交到他们手上，我是一百个放心，住在婉华家，生活上有他们夫妇照顾，学习方面又有小毅帮助。”
　　“小毅这孩子是越来越出色了，被STANDFORD商学院录取，还拿到了奖学金，真不容易啊。”
　　“最重要对我们家小婕真是温柔又体贴，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听婉华说，这次也是小毅自己主动要求和她一起回来接小婕的。”
　　“告诉你件事，小毅生日宴那晚送我们家小婕回来，我在阳台上见到他们在楼下接吻了。”
　　“你这做爸爸的还真好意思，为老不尊！不过，之前他陪着小婕去采购一些出国要带的必需品简直是细致又耐心，小婕回来告诉我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的样子。我们以前和婉华振东一直提及的儿女亲家的玩笑看来要成真了。这次婉华走之前私下和我说过，让我们绝对放心，小婕这孩子在她心里早就是自家人了。”
　　“呵呵，小毅这样的孩子我们是绝对的满意！”
　　……
　　蓦然间，撩人的痛楚向胸口袭来，原先钝钝的麻木逐渐演变成了阵阵的剧痛，我却连握紧掌心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狰狞的痛魔将我撕裂得支离粉碎。
　　心中乱成一团，我可以不相信吗？为什么林婕去美国的事他没有告诉我？他和林婕之间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单纯？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林婕的父母在撒谎？可能吗？他们根本不认识我，又何必演场戏给我看。又或者是我的幻听?
　　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莫言，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智商是不是被爱情化整为零了？

　　到站后，我木然下车，茫然地行走于天地间，全然不顾外面正下着大雨以及路人怪异的眼神，四周是灰色的，全世界静的仿佛只剩我一人。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回到家中。空荡荡的房间，环顾四周，惶然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只听见身上的水滴一下一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终于想起一件事情可做。
　　水雾弥漫，迎着花洒，热水喷在脸上。如果想大哭一场的话，这该是个很好机会，可是我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擦拭手的时候，触及那枚指环，心里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蜷缩在沙发上，阖上眼帘，任由心跳不规则带来的呼吸难受。再度睁开眼来，窗外已是薄暮缭绕，屋内明昧不定，如果就此不用再醒来该有多好。打开灯，光线刺痛了双眼。喉间异常干涩，去厨房喝水时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一天滴水未进，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饥饿。我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去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橱里拿出一个袋子，取出的正是去年那条未曾织完的白围巾。于是坐在沙发上，我埋头认认真真织起来，手指被竹针扎了不知道多少下，却实在也感受不到多少的疼痛，月色清明，终于完成，我苦笑了一下，颓然倒在沙发上，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神志清醒时，浑身骨骼酸痛，头胀欲裂，此时电话铃响了，我无力地抬手拿起位于头顶上方的电话。
　　“莫言，还没起床？”原来是晚晴，“陪我去逛街吧。”
　　“我有些不舒服，不去了。”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嗓子怎么了，生病了吗？你爸妈还没回来啊？“
　　“他们明天回来，我睡一会就没事了。”
　　“是不是罗子毅昨天走了，你就伤心成这样。”晚晴打趣的话，却好似催命的符咒。
　　见我沉默不语，晚晴忙说：“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来看你。”
　　刚按掉电话，谁知电话铃立即再次响起。
　　“言言，吵醒你了吗？”我猛然坐了起来，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遥远。
　　“已经醒了。”
　　“昨天清晨从你家走的时候没喊醒你，后来在机场打电话给你，家里却没有人接听。”
　　“……我出去了会儿。”
　　“你的声音怎么哑哑的，没睡醒吗？”
　　“嗯。”
　　片刻的静默。
　　“言言，为什么不说话，是为了前天晚上……你在怪我吗？原谅我好吗？不要独自生着气，等明年暑假我回来，见了面一切任你处置好吗？”
　　我们难道还有明年，还有以后吗？
　　手肘腕处有水滴下，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强压着喉间的酸涩说道，“……还有……别的对我说吗？”只要你亲口对我说，我会相信你说的一切。我感到整个人止不住的在轻微颤抖。
　　“……我想你，好好保重自己。”
　　我的心顿时跌到谷底，“……嗯，知道了，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再……见。”我的声音也在发抖。
　　“言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他的语气听得出十分焦急。
　　我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下呼吸，“没事，你不要瞎想，我只是很疲倦，想多睡一会。”
　　他声音轻松起来，“小懒猫！那你先挂吧。”
　　我拿着话筒在那里呆了几秒，终于用力按掉电话，生怕再多一会，自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重新躺回床上，起身，褪下中指上的戒指，连同盒子锁进了抽屉。

　　当晚，父母回到家，才发现我竟然发着高烧自己却还不知道。直至第三天我的热度才完全退去，其间晚晴来看望过好几次，高寒也打过几次电话来问候，病榻缠绵一周方才完全康复。才病了几日，竟是“衣带渐宽，消得人憔悴”。母亲心痛的责怪我那么大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却只能无言以对。之后的一段日子，晚上躺在床上，经常会想起彼此曾经的点点滴滴，特别是这些天来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闭着眼睛，眼泪却管不住的流淌，枕头上冰凉的湿了一大片，有时候把枕头翻过来枕，那一面却也是哭湿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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