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白

　　刚来到校门口，偏偏迎面就遇上了罗子毅。
　　他走在我身边，却没有说话。我微微低着头，左手不断□□着右手的拇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昨天放学没有跟你请假，就走了……”我想要挥散这几乎凝滞的空气。
　　他的视线依然看着前方，声音平静的近乎淡漠，“在你眼里我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吗？非得要偷偷溜走？”
　　我拦在他前面，“当然不是，是我不好意思跟你请假，其实是临时跑去买书了。”事实上的确是去买书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会那样做，其实最介意的是不愿有任何事情故意去欺骗他。如果昨天我亲自跟他请假，不知要怎么说才好，因为事先我也不清楚是去哪里做什么。难道直接告诉他，不参加排练是为了和高寒要去一个神秘地方？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越过我继续往前走。我像是被施了法咒，一时定在原地，心中十分沮丧。低头瞥见鞋带松了，正准备蹲下身子的时候，却瞥见罗子毅那双三叶草白色经典款波鞋出现在视线内。我抬头，有点茫然。
　　“一起走吧。”
　　“不生我气了？”我面露喜色。
　　“总有一天会被你气出病来，你可要负责。”
　　“嗯，我保证到时候一定负责好好照顾你，决不逃跑。”
　　“君子一言，那个什么马都难追……还有几天排练就结束了，我们都再忍一下吧。”他终于露出浅浅的笑靥。
　　“稍等几秒，我要系一下鞋带。”原来你对于练习也这么痛苦。
　　“我来帮你系好不好？”
　　“好啊，不过除非你答应今后几天的排练都不用我参加。”
　　……

　　以后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隐约觉得他有点心事，阳光般的脸上偶尔会显得若有所思。我暗自胡乱猜测着，却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

　　缠绕着纷繁琐屑情怀的岁月就这样不经意间慢慢的流失。
　　我和高寒已然成为了很不错的朋友。
　　虽然他还是那样时不时玩笑着揶揄我几句，为人却是洒脱不羁、不拘小节，与他在一起，永远都是最合拍的友情基调——轻松明快。
　　同时，学校内却开始传出一些对于高寒和我之间的蜚短流长。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不过在唯恐天下不乱的中学里又哪里来的“智者”？真是非常不习惯在校园内成为一些目光的众矢之的，并且还是基于此种原因。考虑再三无奈决定刻意和高寒保持些距离，尽量减少和他在公众场合一起的出现的次数。结果令他好气又好笑。

　　吃过午餐，我和晚晴信步来到操场边的看台边坐下。
　　“你和高寒到底是怎么回事，传得到底是真还是假？”晚晴果然先发制人。
　　“你说呢？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而已，况且高寒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那罗子毅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她的一语中的，令我措手不及。瞧着我有些发呆，她得意地笑着，“虽然你以前否认过，不过那有什么，学校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多你一个也不稀奇。”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把高寒介绍给你好不好？”虽是岔开话题的玩笑话，不过私下觉得以晚晴的爽直配高寒的不羁正合适。
　　晚晴说道：“我觉得还是罗子毅有亲和力，高寒太酷，让人觉得隔着千里之遥。”
　　“你是先入为主。不过罗子毅我没办法，你还是找林婕去谈判吧。”
　　晚晴哈哈大笑，“距离产生美懂吗？再说，他如果是那么随意改变就会喜欢另一个人，那还怎么成为我们众多女生心中的偶像。”
　　没错，他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晚晴突然轻声说道：“传说中你的王子来了。”
　　我一怔，高寒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莫言，有空吗？我有话跟你说。”
　　晚晴忙站起来笑眯眯看着我，“我先回教室了。”然后转身对着高寒说： “高寒，你可不许欺负莫言。”这句话让我没在一旁当场晕过去。
　　高寒习惯地抬了抬微微前倾的下巴，嘴角轻轻扬起那抹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
　　晚晴走后，高寒站在我身旁，抱臂于胸前，目光游离于前方。一时间，彼此都没有言语，只听见操场上传来踢球的嘈杂声。过了一会，便听他说道：“刻意的和我保持距离，你不觉这样做很幼稚？”我轻叹了口气，心里言道，事事岂能如你想的这样简单。他继续说道：“你不是向来追求洒脱，为什么在这些事情上要如此拘泥？清者自清，我们既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又何必花时间和精力去在乎！”他停顿了一下，随即低低地说道：“莫言，不要让我看轻你。”
　　四周随风轻轻摇曳的绿浪传来簌簌的声音。
　　忽而想起曾在书中见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其实根本就是心在动。是我的心先被流言所蒙蔽，既而便如庸人一般自寻了烦恼。
　　人顿时释然，“嗯，这次算你有说的有理，心悦诚服。不过……以后可不许说我幼稚！”
　　他的薄唇亮起弯弯的弧度，“况且，我这样的绯闻男友，哪里又给你丢脸了。”
　　“应该是我这个过于普通的小女生拖累你才是。”我没好气地说道。
　　“那就我吃点亏吧。”瞧着高寒不知是否故意摆出的一脸正经又委屈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至此，却发现身旁的罗子毅时常会变得相当沉默。
　　曾于一次抬头间发现，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我却不语。我问他，我有什么不对劲吗？他只是轻声地问我，莫言，你现在真的快乐吗？眼底不经意间会掠过几分淡淡的忧伤。
　　这是什么意思，没来由的问这么句话，我有些迷惑有些不安地随口答道，我很好，你是怎么啦？
　　于是，他便转过头去。
　　可能当时比较迟钝，无法体会到，他可能是在委婉地确认着些什么。
　　向来是女孩的心事难猜，不料男生的心情更是令人难测。

　　合唱比赛在学校的大礼堂进行。
　　高三1班上台后，如我所料般高寒并不在其中。当他们开始演唱时，视线无意中扫过台下一侧，这才发现坐于钢琴前正在伴奏的男生——不是高寒是谁！流水般的音律从他的指间倾泻而出，娴熟已极。
　　结束后，在礼堂内里，面对我的惊讶与好奇，他只是简单地告诉我，是以前跟外婆学的琴。
　　自小时候起，一直对于弹钢琴的人的手有一种无限的神秘感，这次终于逮到机会，怎么可以放过！于是对着他说：“高寒，把你的双手伸出来，让我看一下。”
　　“莫言，你是不是变态。”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仿佛见到怪物一般。
　　“你管我呢，快点！”我有点无赖。
　　他不情愿的摊开双掌在我面前，没有想象中的茧，指尖微泛红润，掌心轻薄，我翻过他的双手，触感柔软，修剪整齐呈椭圆状的指甲，手指修长，肤色白皙。
　　“是人手，鉴定完毕。”老天有没搞错？这应该是男人的手吗？真令人妒嫉。
　　“现在讨饶还来得及。”对方脸上阴云密布。
　　“我哪有说错？不是人手，难道是猪蹄？”在说完之后即刻走开，不过我很从容，因为在他身后发现那个经常去图书馆找他的女生，她一定会缠着高寒。果然，当我再次转身看见高寒微抬起握拳的手以给我警示，终究只能是心有不甘地目送着我悠然的走远。
　　一雪平日之耻，真是大快人心！

　　期末考试的结束，意味着即将面对跨入高二后的文理分科。我当然选的是文科，而罗子毅的理科一向出色。林婕终于可以和她的小毅哥哥在同一个班级，还有晚晴。
　　青梅竹马终究不是普通的缘分。
　　怎么又会是要再次面对和罗子毅的分离。

　　领成绩单那天，前往学校的路上，脚步异常沉重，今天应该是和他最后一次同桌了，以后也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虽然两座教室之间不过是隔着一堵水泥砌切的白墙而已。
　　迈进教室后坐下，迅速调整好心情，脸上挤出一朵笑容，对着身边同样正凝视着我的罗子毅说道：“这下是不是轻松了？以后都不用上课帮着我把风，而替我提心吊胆；不用在人堆里挤着给我去买早餐，大损你帅哥形象；不会再有人缠着你一道题说个好几遍，害的你脑细胞大量死亡……”难言的沉痛蓦然涌向心头，使得我无法流畅的说下去以致停顿了下来……
　　“嗯，你知道就好。”淡淡的笑容却驱不散眼波处轻泛的伤感，人生中欢乐的时光总是显得异常的短暂。
　　“现在想起来，我平时还真是够麻烦的，也亏得你能够忍下来。”眼前如影画般回放起平时的一些零碎片断，心中悄然地感动着。
　　“不是每次都能遇上我这样的同桌，以后可要顾着点自己。不过，记住，我就在隔壁教室，有什么事尽管来麻烦我，反正被你拖累惯了，也不在乎多个一两年。”他的语气虽平淡，却让我感到真挚的暖意。
　　“说的我好似大祸害一般，你放心，打死也不会来连累你。”心里明明是感动的要命，嘴上却不愿流露出半分，反而借着犀利的措辞统统隐藏了起来。

　　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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