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韩张韩] Do While

　　想当年，张新杰在还被人叫小张的时候推开了霸图战队训练室的大门，站在了队长韩文清的面前。
　　那时候他们还足够年轻。

　　那个日子对他来说是重要的、奇妙的。那个几十平米的房间大部分都被几十台电脑占据着，有放映屏和各种电子设备，前面几张椅子围成一个圈，是讨论的所在。似乎是刚有人坐过，所以显得十分零乱。他抬起眼睛一眼找到了他们的队长，于是走上前去。
　　他记得自己说了第一句话：“队长，我是新来的，找您报道。”
　　韩文清微微抬起眼，面无表情。张新杰不确定自己是否打断了他们说话。两边的队员都在搞着自己的训练，韩文清也没有在看他们。
　　因为得不到回音，他说了第二句话：“我叫张新杰，是从二队过来的。”
　　韩文清仍然没有表情。张新杰楞了楞，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笑一笑，于是他勉强自己笑了一下，补充：“我说完了。”
　　“ID，职业。把你的帐号卡拿出来，自己把基础训练给我演示一遍。”韩文清说着，站起身来给他指了指一边的电脑。“太没用的人我们不要。”

　　基础训练十分轻松。仅仅在两个月前他还无法完成任务，但现在他的技术早已突飞猛进。
　　联盟进入了飞速发展的时代，霸图战队需要一些新人。而在这个时候，韩文清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局限。他很强，但他终究只有一个人。于是他破天荒地同意老板来交易人才。
　　在以前，韩文清只相信他自己，在战场上，他绝不将胜利的主动权交给他之外的所有人。因此没有人愿意做他的对手。即使能胜过他，他们也会惧怕他。
　　张新杰刚和他打过照面便已清楚，要获得这个队长的承认，绝不容易。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新人，并没有这样绝对的自信。
　　但至少在完成了基础训练的测试后，韩文清并没有批判他。
　　他只说：“你了解自己的缺点在哪里？”
　　“我还不够果断。”
　　“还有呢？”
　　“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反应不够灵敏。”
　　韩文清挑起眉：“那么你打算怎么克服？”
　　“扬长避短，以及，多向队长学习。”他说。
　　“希望你不要只是停留在知道。”队长说，然后挥了挥手，把其他队员都叫过来。“你给他们自我介绍一下，然后，继续训练。”
　　第一天的训练按部就班地进行和结束。中午时分，有人让他一起去食堂。张新杰点着头。在要离去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训练室里凌乱的椅子，上去把它们都摆正了。

　　很多时候，大家都会觉得这个新来的年轻队员不是一般人。他有自己的时间和习惯。他训练从不落下，但也很少加练，他用牧师作为职业，大局观和协调感极强，虽然在场上看起来不显眼，但很快就融入了队伍中，成为不可或缺的核心。
　　他每天在训练中会刻意最后离开，只为了把训练室收拾整齐。有很多人觉得这样的举动古怪，但他从不解释。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别人不会为你多做了一点事而感谢你，也不会为了你有点奇怪而排斥你。张新杰其实也算不上是个非常难以相处的人，只是过分认真而已。
　　有时候，甚至像是一部机器。
　　韩文清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个人。
　　某天中午，他破天荒地端着餐盘到了张新杰的对面。对方抬起眼睛看见了他，但只是略微一点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韩文清也没跟他打招呼，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地吃完了这顿饭。
　　然后才是聊天的时间，而发起对话的仍然是韩文清。
　　“这么不合群？”其他队员都在餐厅里随意聊天，只有张新杰似乎没有和大家在一起。
　　“不是，想点事。”张新杰说。他没想到队长会突然关心起他来。“……说起来，队长你怎么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
　　“我用得着吗？”韩文清淡淡地说。“你们配合我就行了。”
　　这种天经地义的语气让张新杰差点把餐盘扣在他头上。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队长：“那，今天找我有什么？”
　　“明天就要比赛了。”韩文清凝视着他说道。
　　“……嗯。”
　　所以呢？他想问，不过队长肯定还有话说。
　　“去给我拿罐咖啡。”
　　“……”
　　张新杰拿着两罐罐装咖啡回到原位，放在原位的餐盘已有人收走了。他再度坐下，抬眼看了看队长，心里泛起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他很少见到这种神情，沉静的、萧索的、意兴阑珊的，但他想象过。像韩文清这样的人，独自一人时也许会有这样的神色，但在他的想象中，还会有一点颓废，或者忧郁。现在他明白自己还是有点错误。颓废和忧郁从来不属于韩文清。
　　然后他开始猜想会有这种表情的原因。韩文清却已经拉开了拉环：“喝啊，你瞪着我干什么？”
　　“明天要比赛了，队长是要交代什么吗？”张新杰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没有信心吗？”
　　“……”毕竟是第一次，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认真的张新杰不愿意随便下保证，所以他沉默了。
　　“不管有没有都好，我的队伍不会收照顾不了自己的人。如果你的表现达不到平时训练的水准。”韩文清说。“我就赶你走。”

　　这样的事自然也没发生。
　　其实那不是警告。张新杰在被队友围在身边、勾着肩膀走出比赛场时，看见韩文清远远地站在那边。对手并不算强大，所以他并没有太兴奋。他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望过来的视线，于是略微点了点头。
　　“真是的，我给你笑一个吧。”他想，同样点了点头，但却露出了微笑。

　　大部分人都住在战队的宿舍，吃完晚饭后到某人那里去闲聊和打游戏也是常事，但却很少有人去找队长。韩文清的行踪一贯很飘忽，而且也没有人敢于去八卦，直到张新杰无意中在天台上遇到了他。
　　天台上有一方搭了一个凉棚，那里挂着一个沙袋，传来击打的声音。他心中好奇，于是循声而去。
　　天台上月色很好，韩文清的动作流畅、迅捷，一拳下去，沙袋并不东摇西荡，而是不住颤抖。他就站在后面看，直到一组拳打完，队长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回过头，略长而零乱的头发遮住眼睛，有水从上面滴落。韩文清随手拿过一条毛巾搭在肩上，撩开眼前的头发。
　　张新杰忽然想起，其实训练室以外也是有健身室的，但显然韩文清更喜欢独自在天台打拳。
　　“队长。”他毫无意外地打了声招呼。“在精研拳法？”
　　“练习。”韩文清显然不愿多说，相对的，很不爽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你又上来干什么？”
　　“乘凉啊。”张新杰认真地说着。“空调坏了。”
　　“……”
　　“队长你也会打拳啊？”
　　“也？你会吗？”
　　张新杰笑了笑，走到沙袋跟前，沉腰立马，连续地打出一组刺拳。沙袋比刚才被韩文清打的时候还要稳。而张新杰打了几下就收了手。手指关节没有保护的时候，他是不会大量地练习的。
　　“我家里都是军人。”他收回手说。
　　“喔。”
　　“不过这几下很久没练了，也没和人打过。”
　　“……他们不反对你玩游戏？”
　　张新杰有些发怔，主要是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关心这些。
　　“一开始有。但我爹的意思是，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
　　“挺好的。”韩文清淡淡地说，明亮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一道晦暗的轮廓。

　　张新杰去找白言飞蹭宿舍。

　　4、
　　“你干嘛起这种名字的ID？”某一次，韩文清说。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什么？”
　　“出处。这首诗是咏三国时诸葛亮的。”
　　“……你还会背诗啊。”
　　“……你的ID不也是么？”
　　“因为我不会起人名。”
　　“……我也不会。”
　　很显然，战队的正副队长是起名无能星人X2，比如被所有人吐槽过多少次的队长银武的名字，他们两个居然都不觉得有问题。
　　在某些地方过分相似是不好的。

　　张新杰只要稍微回想，就能明白，在这些年里他一直留意着韩文清。
　　这种留意不是因为他是队长，不是因为他是联盟的大神，而是因为他的性格。张新杰心思足够缜密，能分辨简单的人和复杂的人。简单和复杂，不因这个人的头脑而决定，却因为这个人身上矛盾的多少决定。
　　他自己就是简单的，而韩文清却是复杂的。这和大部分人所认定的完全相反。他庆幸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清这个人。
　　别人眼中的韩文清是个暴燥的、霸道的、从不知道后退的人。比如说他会在团队战剩他最后一人时，顽强地扭转乾坤，比如说他会被狡猾的对手以猥琐流带离队伍从而陷入困境，比如说他会在失败后训斥所有人的失误、一点面子也不给。
　　很多人因此对他不满。但这些年里，队友们总比别人了解得更深。像这样的人，何必整天向人示好，何必一副小家子气地和人抱团。他不是没有手腕，只是不屑去使用罢了。
　　就如张新杰第一场比赛的那天，韩文清对他说的话，反而只是让他放下包袱。
　　但他不知道韩文清是否留意过自己。也许是有的吧，至少霸图战队在他来之前，根本就没有副队长。

　　那一年他们的成绩略有些起伏，但最后还是成功杀进季后赛。
　　常规赛结束后，全队出去吃宵夜喝酒，还是由老板掏腰包，所以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就连平时没人敢惹的队长现在也无法约束大家。众人一个个地轮流给他敬酒，似乎不灌醉他誓不罢休。
　　结果最后韩文清真的醉了，趴在张新杰的肩膀上就睡着了。
　　他醉得很安静，不闹也不说话，就那么睡着。张新杰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温度，但那纠结的眉心怎么也抚不平。
　　也许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再怎样也抹不去的了。人们还笑着、闹着，只有韩文清一个人沉没在黑暗中，让自己的灵魂悄然退场。
　　陪着他的张新杰忽然感觉到凄凉。

　　把一个醉倒的家伙弄到宿舍门口，一摸口袋，却发现压根找不到他的宿舍钥匙。韩文清意识模糊，问他也没有回答。张新杰无可奈何，只得回到自己房间。
　　韩文清已经清醒了一些，但却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样子。张新杰望着他也很无奈：“你的宿舍钥匙呢？”
　　“忘了。”韩文清说。“可能在钱包里？”
　　“刚才言飞打扫战场的时候大概帮你拿了。”张新杰有些犹豫。“都这么晚了。”
　　“那随便在这里挤一挤。”
　　“好吧，你自己去洗漱。”张新杰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纸杯丢给他。“毛巾你不介意可以先用我的。”
　　那天夜里他们睡得很不踏实。张新杰自己睡着了就不会有动静，韩文清却是很不安分，总是在翻身。宿舍的床也不很宽，挤着两个人刚刚好，到了后半夜，张新杰就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快要滚下去了。他推了推身边的人：“队长。”
　　“嗯。”
　　“你睡过去点。”
　　这个状态下的韩文清果然听话，闻言一个翻身，脸朝墙壁，将后背留给他。
　　张新杰抱着他的被子往里蹭了蹭，然后也翻过身来，将脊背抵在韩文清的背上。感觉到身后的人不再挪动，他满意地再度合上眼。

　　“几点了？是不是过了训练的时间？”
　　张新杰瞥了他一眼：“今天放假啊队长。”
　　“哦，那我再睡一会。”
　　“你几岁了老大，醒了就起来吧。”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韩文清竟然说了一句。
　　张新杰瞬间被秒杀。他决定不再说任何一句话，自己开电脑刷帐号卡去了。

　　他抬头看着那张脸，眼角挨了他一拳，于是整个肿了，他可以想象次日韩队长将顶着熊猫眼出现在训练室。
　　他知道自己的情形也不妙，虽然想勾起嘴角笑一笑，却觉得脸疼。手腕也被死死地抓着，勒出了一道白印子。
　　最后他还是笑了，纯属自嘲。韩文清的身体压着他，所以能感觉到因为这个笑而忽然泄露出去的气息。
　　突然之间他们就对彼此没有了敌意。张新杰轻轻一推，韩文清就翻身起来，放开了他，甚至连刚才冰冷的愤怒都收了起来。
　　“我们不该打架的。”张新杰偏过脑袋，静静地说。“明天也许得跟其他人好好解释一下。”
　　“……妈的，太丢人了。”
　　“知道丢人就不要动手。”
　　“我竟然打输了。”韩文清喃喃地说，倒在他身边。
　　“是啊，你老了。”
　　身边传来一阵因笑声而激荡的颤抖。
　　张新杰闭上眼睛，不愿去看身旁的人此时的表情：“队长，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身边的声音说。
　　花不可见其落，美人不可见其夭，而英雄不可见其迟暮。那么多年的奋斗不甘挣扎，都是真实存在的，就像如今的力不从心一样真实。
　　每天都去打拳，这是韩文清自己的习惯。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没有人说得出这是为了什么。
　　静寂的房间里无一点声响。那夜天台上月光多好，直到这么多年以后，他们才有了真人PK的机会。结果是不分胜负。
　　当初那么孤独地离家出走，叛逆得不愿意想自己未来的少年，终究只剩他一个。

　　次日，韩队长果然顶着熊猫眼出现了。
　　所有队员张大嘴怔了半晌，然后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张副队长。副队默默地安排训练，但所有人都看得见他脸上和手上也贴着创可贴。
　　终于有人忍不住八卦之心凑上去问了：“副队，这……”
　　张新杰面无表情地说：“我和队长昨天联络了一下感情。”
　　好事者讪讪而退。

　　叶秋，一叶之秋。那个时候就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最大敌人。无论技巧还是战术还是理论都出神入化，真正的强者。
　　那时候，韩文清与他的搏杀已经进入了第四个年头。他们从联盟开始就是彼此最大的敌人。
　　那天是常规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两队杀得有声有色，场下却是彼此横眉冷对。
　　然而在互相叫过板以后，叶秋却下了比赛台，主动来到他们面前打招呼。他其实真的是个很随和的人。
　　韩文清却很不高兴，他扬了扬眉毛，神情更加冷漠了。

　　“叶秋。”韩文清已经拦在他面前。
　　“怎么了？我该走了。”叶秋偏了偏头，似乎有些不解。一群嘉世的人已经在往外走，输了比赛，他们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漠然的，一点生机也没有。看到这边的插曲，只有苏沐橙停了脚步。
　　“今天的比赛是怎么回事？”韩文清说。
　　“什么怎么回事？”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打不过你们，输了，就是这么回事。”
　　韩文清抬起手，一瞬间，叶秋以为那一拳会直直地落到自己的脸上，但实际上韩文清却是一把将他的衣领揪了起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嘉世的人是故意的，他们在孤立你，是吗？”
　　韩文清声音很大，所有嘉世的人都在一瞬间停了脚步，甚至远处的工作人员都有些向这边回过头来。苏沐橙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她的眼睛里突然像是闪出了什么，亮晶晶的一片模糊。
　　叶秋叹了口气，苦笑着：“别这么大声，他们都听见了。你想明天的报纸头条是我们两个打架吗？”
　　“那是不可能的。”韩文清冷笑。“如果真的要打，那也是我单方面揍趴你。”
　　“你在生气什么？这我也很不想啊。”叶秋说。
　　“你……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叶秋沉默了一会。“你先放开我。”
　　韩文清放开了手。叶秋忽然抬头冲他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韩文清正要发作，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韩队长，这样公开地挑拨我们队员的关系，这不好吧？”
　　刘皓听到两人的争吵，也是赶了过来，此刻很是讥讽地这么说着。
　　韩文清却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叶秋：“你们再这样下去，嘉世就要出局了。”
　　“……”
　　“嘉世这个破俱乐部出不出局和我没有关系，但是，我看不惯放弃自己的人。要有这样的人在我面前，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怎么了？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叶秋说。
　　“我不知道。”韩文清最后说。“你以前不是，但是，人是会变的。”
　　他沉默地凝视着叶秋，希望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哪怕一点像是光明的东西。却没有，叶秋还是那么高深莫测，像什么都没有，像什么都不在乎。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有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最后有人将手放在他肩上：“队长。”张新杰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过来了。
　　韩文清忽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另一边的刘皓：“你是谁？”
　　刘皓无语，他没想到韩文清根本不认得他。
　　“不管你是谁，你们嘉世，最好别搞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技不如人没什么丢脸的，窝里斗才是真正的丢脸。”韩文清说完，甩下大家，径自走了。
　　他们回到了霸图的队伍中，击败了宿敌的大家都是喜气洋洋。大家都在商议着去吃点什么。韩文清没有说破坏大家兴致的话，破天荒地，他对大家说：“我不去了。”
　　“队长，怎么了？”大家都有点发愣。
　　“心情不太好。”
　　所有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都转不过弯来。
　　“这怎么回事？”
　　“赢了反而心情不好吗？”
　　“就是啊，难道是因为我们的表现……出了问题？”
　　“如果是那样他早就说了。”
　　大家都猜不到事情的原因，一致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副队长。张新杰却说：“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大家一起去庆祝吧。”
　　张新杰说着招呼队员们走了，他回头朝空无一人的赛场上看了一眼，计分牌居然还挂在那里。他知道韩文清已经独自去了那个月亮很好的天台，也知道今天晚上，自己不可能离开战队的大家。韩文清很少会这样，真正让他愤怒的不是嘉世的卑鄙或者叶秋的不争气，而是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其实，人越是抗争，就越是遇到让你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的人都会逐渐习惯这样的感受。就好象张新杰如今想脱离队伍去和某人待在一起，却永远不会这么做。

　　这件事一度让他感到很奇怪，韩文清做什么决定，似乎从不需要与人商量。人都是群居的动物，即使国王也会有心腹，韩文清却没有。
　　但也恰好就是这样的队长：他不搞小团体，不会偏向某人，他只会一意孤行。

　　“那个家伙，说什么慢一点。”
　　“其实也不无道理。”
　　“还是像以前一样狡猾，真讨厌。”
　　“是啊，太讨厌了。”张新杰说。“但我看得出你心情很好。”
　　“是吗？”
　　他的队长这么说着，像是有些困惑。
　　张新杰只是笑着点头。
　　“那就算我心情很好吧。”韩文清嘀咕着，罕见地将头扭向一边。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对这样的队长说自己想说很多年的话。他知道，如果不说出口的话，以后也许再无机会。他压抑了自己太多年，每一次都是话到唇边又咽下去，将这份感情视而不见。
　　“你永远不会一个人坚持。”他轻声说。
　　这并不会使路变得好走，但至少不会那么孤独。在转身告别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凄凉。
　　还是那句话，简简单单，没有人将它看得那样重。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但是，你会需要有人站在你身后。”
　　韩文清还在竭力挣扎，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这句话。
　　张新杰却是记得的。
　　他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认真。所以，说过的，就会做到。
　　他也清楚他们的未来。总有一天，韩文清终究会输。没有燃烧过自己的人不会理解这意味着什么。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青春是真正地逝去了，总有一天，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想要的高度，总有一天，他会在台上华丽或苍凉地黯然谢幕。
　　即使在那个时候他也会一如既往地骄傲，昂着他的头，像真正的君王离开王位。
　　一想到这一点，张新杰就认为自己的一切决定都很值得。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并肩作战，一个是勇往直前的拳法家，一个是站在他身后抱着十字架的牧师。联盟的新人来了，旧人走了，换了一代代的江山。风流云散，只有记忆常存，温暖人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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