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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温柔』
梅丹佐轻轻把手上白蔷薇扎成的花环放在拉斐尔的头上。一低眉,正对上他茫然询问的目光。
“你这样很漂亮。”梅丹佐嘴里有些苦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无意识地编起花环来。
拉斐尔把花环拽下来,拿在手上翻看着:“做得丑死了。”他嫌弃地撇着嘴。
虽然不指望拉斐尔看到花环就能想起什么,但听到这样的评价梅丹佐还是失望地抿紧了唇角:“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我。”
“煤渣,如果你是因为不被重视了才想帮我找回记忆,那就算了吧。听上去我们以前在一起也就是互相折磨,就算找回了又有什么意思呢。”拉斐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挺真心实意的:“不然你考虑下我的提议吧,让我去……”
“征服世界?”梅丹佐阴阳怪气地看着他:“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之前去神殿觐见神的那次也是,后来米迦勒和我说神单独召见了他,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神?”拉斐尔正专注于把花瓣一瓣瓣撕下来,闻言耸了耸肩:“简直难以想象,两个智商1+1等于负100的凑在一起能商量出什么像样的结果来。”
梅丹佐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忍不住嘲讽地道:“拉斐尔,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哼……”没错,你的心机可深了,不是吗?
可惜他哼得太长,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拉斐尔接过去了:“哦,也不是,我以前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吧。”
梅丹佐胸口一阵起伏。
“你这么跟我说是没用的,不然我们去乌列那边照镜子吧?正好我和他也挺久没见面了。”拉斐尔想到雷镜里的画面,很有些兴奋。
梅丹佐哼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和乌列不熟。”
站到一半的拉斐尔只能又坐回去:“那你跟谁熟?”他随口问。
梅丹佐张了张口,忽然哑然。良久也只是挤出了米迦勒和加百列的名字。
“看不出来,你的人缘也挺差的。”拉斐尔拨弄着散了一地的白色花瓣,一时兴起使了个梅丹佐刚教会他的小型风魔法,将花瓣卷上了天空,又纷纷扬扬地落了梅丹佐一头。
“……你才。”梅丹佐咬着牙,恼怒又狼狈地低头掸花瓣。
“也是。”出乎他意料的,拉斐尔竟然承认了:“我失忆了这么久,都没什么人来探望过我。”
梅丹佐侧头看他,不确信自己是否在那张漂亮又温和的靥上看见了悲伤。
“我倒是挺喜欢乌列的,因为他和我……唔,梦里很像,冷冰冰的,别扭的可爱。”拉斐尔凑近了,替他摘掉头上没落净的花叶。
梅丹佐揪着草,声音从齿缝里硬挤出来:“你做什么梦?春梦么?哼,你就这么饥渴,春梦的对象也这么多,阿斯、玛门…现在又多了个什么乌列。”
拉斐尔扭过脸,懒得理他。
他这副不管不顾不挽留的无谓态度又激怒了梅丹佐:“怎么不说了?我说中了对吧!啊哈,我就知道,你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爬床,只要是上位者,你就……”
“煤渣。”拉斐尔捧着腮,笑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模样特别像在主人面前张牙舞爪求存在感的小猫。”
梅丹佐被他笑得晕晕乎乎,恍惚中听到他后面的那句话,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我……你!”
拉斐尔似不胜他怒气地捂了捂额头:“好啦好啦,你刚才说到你把我抛下了,和你暗恋的女神一起去打仗,后来呢?”
梅丹佐这次顿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道:“她死了。”
“……啊?”拉斐尔怔了怔,尴尬地安慰;“战场上死伤是常事,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可她本来能转世复活的,是你把生命之树砍了,所以她再也回不来了。”
拉斐尔翻了个白眼。这对儿可真是够纠结的:“这么说,你该很恨我。”
梅丹佐嗯了一声。
“恨我还和我上床?”拉斐尔抓着自己的头发:“无法理解,我这么高的智商都想不通。”
梅丹佐沉默。
“行了,后来呢?我记得你说那时我还是个神魔混血的能天使。”
“后来啊……”
梅丹佐又轻声说起来。其实他和拉斐尔有情节的过往并没多少话可说,毕竟多是□□纠缠的互相折磨。只是说着说着,思绪就不可避免地被拖回了过去,好像不再是为了让拉斐尔知晓那些往事而说,而是单纯地在话语声里重温那段旧时光。
拉斐尔。
那个总是静默地守候在他夜归的房前,会替自己煮好咖啡叠好书报的天使。
被残忍地对待了也只是一声不吭,隐忍顺从得好像戴了假面,让梅丹佐总是忍不住想去破坏那种平和的宁静,看他露出崩溃前脆弱的表情。
不是看不到他那么多的付出。
只是把他的温柔和纵容当作了可以肆意伤害的筹码。
可是现在……
梅丹佐很想,重新在他眼里找回那种期盼和爱慕的光。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他想试试认真地相处。
梅丹佐叹了口气,将脑海里各式浮沉的记忆碎片清出去,回头看拉斐尔一副心不在焉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禁一阵无奈:“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当然,你以为我是米迦勒?”拉斐尔哼哼两声。
梅丹佐已经对他动不动就贬低米迦勒有了抗性,但仍然不太舒服:“我都没有再计较你当初杀他的事,你对他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杀他?”拉斐尔讶然眨了眨眼。
梅丹佐反应过来这段故事自己刚才并未提及,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些过错是失忆就能一笔抹清的,但这时候他并不想再多提,便含糊道:“没什么,算了。”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这么有魄力,竟然做了我只敢偷偷想想的事。”拉斐尔赞叹道。
梅丹佐脸色一青,猛地站起来。
气冲冲地走了两步,心里却总有些藕断丝连的放不下,于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拉斐尔还是抱膝坐在原地,抬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风扬起他玫瑰色的头发,迷茫的表情似稚嫩的孩童般无辜。
梅丹佐又不忍心了。都已经决定好好坦诚地谈一谈,何必又因为米迦勒闹了不快?在原地踌躇一番,他还是走了回去。
“怎么了?”拉斐尔问他。
梅丹佐:“我们回去吧,小天使该补充营养了。”
拉斐尔笑吟吟地张开手臂。
梅丹佐把他抱进怀里,张开翅膀飞上天空。
“梅丹佐,你也能很温柔嘛。”风很大,所以拉斐尔不得不用喊的。
梅丹佐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
——得意什么,我只是看在小天使的份上罢了。
这句话在喉间一转,不知为什么,梅丹佐没有把它说出来。
【我是本章附带的大剧场0000】
“我说了那么多,你真的不打算把理论化为实际地实践一下吗?”玛门热切地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温柔地微笑道:“不用,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自己啊。”玛门还打算继续游说。
拉斐尔:“我觉得你的课很好,有内容又有深度,你看,有这么多人来旁听,更说明你的话有道理。”
他稍稍侧了侧身,让玛门能看清他身后坐满的天使和堕天使们。
玛门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眼:“哟,米迦勒大人,你怎么也来了。如果我没记错,你对于如何做一个合格诱人的小受应该很在行啊。”
米迦勒感概道:“我现在才发现不如你在行啊。”
玛门脸色一黑,声明:“我可是站在攻的角度去审视的!”
米迦勒点头道:“我也是站在攻的角度带着我家路妹来听课的啊。”
路西法撑腮看着他们,淡笑不语。
玛门刮了刮眉心:“路西法大人,关于这个问题,您还没有跟米迦勒大人协商好吗?”
路西法微笑道:“好了。他拿面子,我拿里子。所以这种场合我一般不和他争。”
米迦勒收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另外两个魔王就实在很多了。别西卜放下嗑了一半的瓜子,拍了拍衣服道:“咳,差不多时间到饭点了吧?我们都饿了。”
阿巴顿连忙点头:“是啊,吃饭。我还特意带信让加百列也来了,大家在一起,图个热闹。”
乌利尔对拉斐尔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他说的话就更加直白了:“上次没吃到,所以这次一有机会就马上赶来了。”
玛门目瞪口呆:“所以……你们这群炽天使浩浩荡荡跑来地狱就是为了蹭饭的?要不要这么无耻!?”
米迦勒还在嘴硬:“我和他们不一样,听课是重点,吃饭只是顺便而已。”
路西法闷笑:“嗯,我知道。”
玛门受不了地摇头,刚要说话,门口就传来梅塔特隆含着笑意的清朗声音:“大家都到了?”
玛门连忙堆上一脸笑容,起身迎接:“梅塔,我好想你。”
“嗯。”梅塔把怀里的贝利亚亮出来,微笑道:“我去叫他起床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玛门满眼柔情地望着梅塔,一把把贝利亚从他怀里拽出来,看也不看地扔给阿巴顿。
“……”贝利亚在离开梅塔温暖的怀抱的瞬间睁开了迷糊的眼睛,然后死死地抱住了梅塔特隆:“梅塔!~梅塔梅塔,你真的来了,呜呜呜。我最近都睡不好,好想你~~~”
玛门盯着他紧抱不放的手眼眶一阵红。
场面一团乱,拉斐尔无奈地站起来道:“我去做饭。”
“让阿斯来给你帮忙!”别西卜在阿斯蒙蒂斯身后推了一把。
阿斯蒙蒂斯无声跟着拉斐尔走到厨房。
“你想吃什么?”拉斐尔洗了手,挽起袖子。
“戴上这个吧,小心别弄脏了衣服。”阿斯蒙蒂斯找出一件围裙,从背后给他系上。
他温暖的手指拂过肌肤,动作轻柔仿佛备极呵护,拉斐尔不由一怔,垂下了眼。
“阿斯蒙蒂斯……我不是他。”
阿斯蒙蒂斯的手颤了颤,一缕黑色的额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他似乎笑了笑,声音里有些无奈:“我知道,他连面都不会煮,怎么会做饭。”
拉斐尔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你和他……”
阿斯蒙蒂斯看着他的表情,淡淡笑了:“你不用道歉,我和他不是情人关系。”
拉斐尔想着玛门的话,不能理解,却也不好意思多问,低头洗菜。
水流声哗哗,阿斯蒙蒂斯接过他洗好的土豆帮忙削皮,眼色迷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想,我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负荷吧。我什么都给不了他,只留他一个在那煎熬……”
拉斐尔侧头看他:“为什么呢?我能看出你过得也不快乐。”
“不知道,也许是习惯了吧。”阿斯蒙蒂斯把削好的土豆放进空碗里,俊秀的脸上浮起一个释然的笑容:“我原谅不了当初的自己,说到底,莎拉的死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还有她的丈夫们……像我这样残忍的人,是没法获得幸福的吧。”
又是习惯。拉斐尔悲哀地想,或许这个世间最飘渺又难以撼动的理由就是习惯。
他爱梅丹佐,而梅丹佐恨他,即使已经伤痕累累,已经忘了坚持下去的原因,却还是不想放手,又何尝不是习惯呢。
“……那么多年了,你也该试着原谅自己。谁都有想要幸福的权利。”拉斐尔轻声说,只觉得自己的安慰苍白且无力。至今他站在梅丹佐面前,每次接触到他鄙弃嘲讽的目光,都会从心底蔓上深深的自卑和不确定。光辉的说辞谁都会,只是心理上无法做到真正接受。
“我是罪人,回不去的。”阿斯蒙蒂斯对着他努力笑了笑,转身去搅拌做到一半的奶油蘑菇汤。
拉斐尔怔怔看着他萧瑟瘦弱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能够,他很想帮帮他们。相似的处境,总让他想起自己那些活在折磨和痛苦中的,无奈又无望的日子。
那滋味太不好受,况且,这两个人的隔阂并没有自己和梅丹佐多。
还在犹豫该说什么,外面客厅里的天使和堕天使闻到了奶油浓汤的香味,等不及般闹成了一片,玛门还在喊:“怎么还没好啊,阿斯你不会迫不及待把神棍吃掉了吧。”
米迦勒不服气:“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以前是不一定。”玛门得意道:“不过通过我这段时间的洗脑,你觉得这是个问题?况且天堂都是受,这毋庸置疑。”
加百列喝了口茶,摇头道:“梅塔,你太纵他了。”
梅塔特隆笑意温柔,询问似地侧头看玛门。
玛门收声。
乌利尔皱眉:“我不是受。”
米迦勒:“你属于滞销货。”
乌利尔哼道:“现在是内讧的时候吗!?”
路西法微笑:“我就想问一下,他是什么时候给你错觉,让你觉得你们是‘内’的关系的?”
……
初听外面的叫嚷声还有些尴尬,不过幸好他们很快就聊开了,拉斐尔不由松了口气。
阿斯蒙蒂斯的脸也有点红。他收拾着备菜台,轻声道:“对了,其实你不必听玛门的那个课的,这些天给你造成的困扰真的是太抱歉了……”
拉斐尔向他露出安抚性的笑容:“没关系,我知道他是好心。”
阿斯蒙蒂斯望着他的笑脸一怔。
“怎么了?”拉斐尔问。
“……没什么,他很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阿斯蒙蒂斯支吾着,掩饰般地别过脸。
“可能是他把你看得太重了。”拉斐尔安慰他。
阿斯蒙蒂斯无奈地笑了笑:“是我的错。我早说过,他对我的感情对他而言是种负担,是不该有的,只是他放不下。”
拉斐尔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抿住了嘴唇:“你真的想他放下吗?”
阿斯蒙蒂斯笑意微敛。
“他等了你这么多年,就是想有一天你能回心转意。你以为他不知道这是种负担?这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如果能,为什么你不愿意原谅自己,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
阿斯蒙蒂斯看着他。他温润白皙的脸染上了一点激动的薄红,是很久没有见过的生动而真实的表情,蔚蓝的眼底有一丝幽微的水光,不平里又挟带着悲伤,仿佛触及心里难言的伤痛。
“对不起。”他说。
拉斐尔转过身,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重复:“我不是他。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阿斯蒙蒂斯沉默。
静默里,只有汤在小火里沸腾时轻微的咕噜声,烹调好的食物冒出诱人的香气。
“你想他回来吗?”拉斐尔轻声问。
阿斯蒙蒂斯霍然抬头。
“他们似乎都很乐于接受现在这样的局面,但只有你我知道,我不是从前的那个他。”拉斐尔的眼里有一点悲哀:“那么你呢?你在意他的灵魂能不能换回来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都不关心,那他过去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拉斐尔这么说的同时想到自己。如果说这里的拉斐尔还有阿斯,还有米迦勒玛门阿巴顿那些损友,那自己呢?梅丹佐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灵魂都换走了吧,如果不能回去,那是不是代表着,过去的自己被抹消了呢?
阿斯蒙蒂斯用力捏着手指,心跳得很快,他想反驳,自己和拉斐尔并没有这么深刻到非他不可的联系,可是话在喉间滚了滚,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他急于否认的是什么?是自己的重要性还是拉斐尔一直以来对他的感情?就算否认了……有用吗?
阿斯蒙蒂斯在原地踌躇。
“等着吧。如果他回来,看见有人一直想着他,他会很开心的。”拉斐尔轻声道。
阿斯蒙蒂斯震了震,抬起眼:“他能回来吗?”
“如果奇迹再发生一次,你愿意抛下过去去尝试一次吗?”拉斐尔叹了口气,端起菜盘道:“走了,他们该等急了。”
他身后,阿斯蒙蒂斯低着头,凝视着地砖上随着流转的星光不断变幻着形状的阴影。
“……我会的。”
“如果他真的很需要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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